而且主神大人還是天界神祇,不像他已經脫離神籍,在這裡,主神大人便如同凡人,她也救不了魔尊。
晁鶯不知道該怎麼救他,她此刻腦子裡一團亂,心裡密密麻麻的像是針紮一樣,疼得她隻能張大嘴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屠仁的話像是一記重錘,敲得她神魂震蕩,讓她措手不及。
為她抵擋雷劫的人,陪伴她那麼多年為她而死的寧寧,原來是天陌。
晁鶯幾乎不敢相信,可那張臉,那一頭金發,還有那兩枚紅色貝殼,皆是證據。
怪不得他一直戴著麵具。
意識到她心心念念想要複活的人是天陌時,晁鶯心裡一時五味雜陳,她必然是高興的,然而更多的是害怕。
他現在的樣子,讓她整個人都止不住地恐懼。
晁鶯試著跟他們一樣用治愈之術,然而卻徒勞地發現自己半點法術也施不出來。
柴長老看她臉上痛苦的表情,臉色總算是緩和了一些,他歎了口氣道:“罷了,你走吧,你是天上的神仙,在這裡也沒什麼用。”
而隻有在這個能夠壓製天界神祇術法的地宮內,魔尊的痛苦才會稍微減輕那麼一點點,隻因為這酷刑,是天道所施。
即便他們是魔族,也無法抵擋。
柴長老本是隨口一說,晁鶯卻突然反應過來,她顫著嗓子道:“是要脫離神籍才能在此動用術法?”
話落,眾人還未反應過來,眼前烏發散亂的女子突然伸手到後頸,從皮肉裡抽出一根雪白的細線。
慕歌驚呼一聲,忙抬手阻止,可終究是晚了一步,晁鶯瞬間便將那細線扯斷,像是扔廢紙一樣隨手拋到一邊。
慕歌目瞪口呆,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那可是神脈啊,主神大人就這麼扯斷了?
她的舉動,一瞬間讓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尤其是柴長老。
他看著毫不猶豫扯斷神脈的晁鶯,心底湧上了濃濃的悔意,他後悔自己方才情急之下所說的話。
他的本意並不是想讓她做到如此地步。
柴長老慚愧地低下了頭,幾次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事已至此,說什麼都晚了,當務之急還是得確保魔尊能熬過今夜。
每一位神祇的後頸處都埋藏著一根神脈,傳說神脈斷裂之時,神魂會感到被烈火淬燒之感,可晁鶯卻沒有什麼特彆的感覺。
她不但沒有感覺到烈火焚燒神魂的痛,神脈在她手中一分為二時,她甚至感受到了一種怎麼也想不通的感覺。
自由。
就好像那條神脈是壓製她神魂的禁製一樣。
實在是怪異。
不過她卻也顧不上去深思,她發現自己的法力終於能使出來時便迫不及待地施出治愈之術,然而卻似乎沒什麼作用。
天陌身上的筋骨斷裂聲還在持續,她的雙靴也染上了紅色。
“離天亮還有多久?”
晁鶯抬手擦了擦額上的汗水,啞聲問道。
屠仁道:“還有三個時辰。”
晁鶯點了點頭,突然問道:“上次寧寧的魂魄出現,其實也是天陌所為吧?”
“是,他強行分離出自己的一魄,以寧寧的模樣現身,隻是想讓你能安心些。”
想也是這樣,想必那次分離神魂,也是導致他這莫名其妙的傷加重的主要原因。
晁鶯的心緒已經慢慢地平複下來,她沉默良久,突然冷笑一聲,聲音平淡如死水:“他騙得我好苦。”
其實她的語氣也並沒有多麼的冷淡,可屠仁還是感覺地宮內的溫度突然降低了好幾個度,他看一眼晁鶯,她的眼底已沒了震驚,亦沒了那短暫出現的喜悅,隻剩平靜。
屠仁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一下子想到魔尊說的那句話:“她可凶可凶了呢。”
當初聽著還覺得膩歪,如今一看,怕是主神大人的脾氣真的不好。
屠仁突然就有點同情如今失去意識正在飽受折磨的魔尊了。
“你們都停下吧。”晁鶯停下治愈之術,抬腳走到了天陌頭部所躺的那一側,她閉上眼,雙手抬起,在胸前結著繁複的法印,接著兩手放置在天陌的頭部兩側,口中開始念著陌生的咒語。
屠仁與柴長老等人皆是一頭霧水,唯獨慕歌神情激動,聲音也帶著不敢置信的顫意。
“阿姐,你怎會念這咒語?”
晁鶯眉頭緊蹙,憑著記憶結結巴巴的念完一串咒語,這才抬頭看一眼慕歌,疑惑道:“你識得?”
慕歌緩緩走近,呼吸都不由自主的輕了很多,他臉上的表情很是複雜,又驚又喜地點點頭,解釋道:“我認得,這是生死咒,無論中咒之人感受到什麼,施咒之人都會幫他承擔一半。”
晁鶯唇角勉強地向上彎了彎,這咒語和這法印,她其實隻見過一次,便是那日她承受雷劫之時,寧寧在她身邊所做所念。
她當時感覺閻王爺已經在向她招手了,昏過去前,她猜想自己必死無疑,然而結果並不是這樣。
晁鶯隻記得昏過去前,隱隱約約聽見寧寧念出了這段咒語。
原本隻是懷疑那咒語的作用,如今聽著慕歌的話,再加上五臟六腑四肢百骸突然傳來的尖銳痛感,晁鶯更加證實了當初寧寧是如何救下自己的。
或者說,天陌是怎麼救下自己的。
“啊!”
晁鶯緊緊閉上雙眼,終於忍不住痛呼一聲,緊接著身體不受控製地跪倒在地。
她從來沒有這麼痛過,感覺比那日的雷劫還要痛上百倍。
渾身上下從頭到腳,幾乎每一個地方都在痛,就像是無數把尖利匕首在不停的刮著她的血肉,割著她的筋骨。
而這還隻是一半的痛……
屠仁說,每一個月圓之夜,天陌都要經曆一次。
晁鶯雙膝疼痛難忍,支撐不住無力地癱倒在地,隻用儘全部的力氣扒在冰床邊上,一手握著天陌的手,不停喘著粗氣。
源源不斷的水珠從下巴滴落,也不知那是汗還是淚。
晁鶯替早就痛得不省人事的天陌分擔著痛苦,慕歌卻徹底呆住了,屠仁與柴長老多次追問他,慕歌隻是靜靜地注視著眼前披頭散發滿頭大汗的女子,還有那個冰床上痛到意識混亂的魔尊。
生死咒,阿姐她怎麼會生死咒?
生死咒又為何會起作用?
他們,到底是誰?
慕歌死死地盯著這兩人,眸子裡一片空白。
突然,他倏然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地宮,任憑屠仁怎麼喊也不曾回頭。
柴長老看一眼空空的入口,再看一眼那廂那兩個,忍不住用拐杖重重地砸了下地麵,怒道:“這都什麼人這是?到底什麼是生死咒啊?”
“柴長老你還看不出來嗎?主神大人用這個咒語將她與魔尊暫時連到了一起,她正在替魔尊分擔這筋骨不停斷裂重鑄的痛苦。”屠仁說完這句話,有些懊惱地捶了下地宮的牆壁,他什麼忙也幫不上。
柴長老呆愣許久,突然道:“這不是胡鬨嗎?她一個小女娃哪裡能承受得了這種痛。”說著又轉向屠仁,問道:“你也是從上頭來的,這什麼生死咒,你應該知道怎麼解吧?”
屠仁搖搖頭:“我從未聽過這咒語,我聽我的朋友們提過,主神大人身邊的那少年,其實是她的法器打神棍中的器靈,打神棍的年紀,可比柴長老你老多了,他剛才的那反應,顯然知道這生死咒的,沒幾個人。”
“也不知道主神大人是從哪裡知道這咒語。”屠仁歎口氣,擔憂道:“柴長老,眼下該如何是好?”
柴長老愣了愣,穩穩道:“還能如何?等著唄,要是這小女娃熬不過去,你我就等著給她陪葬吧。”
屠仁:“……”可真會安慰人。
不過他說的也沒錯,魔尊雖平時性情溫和,對誰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可屠仁有種直覺,若是主神大人真出了什麼事,他絕對會攪得這六界天翻地覆,雞犬不寧。
早知道自己就不開口讓主神大人幫忙了,雖然這次嚴重了些,但勇武如魔尊,熬過去應當不成問題。
哎,事已至此,隻能等著了。
除了等著,他們也做不了彆的。
*
晁鶯起先還有意識,可漸漸地,她就全然撐不住了。
她昏昏沉沉,全憑意誌緊緊抓著天陌的手,感覺自己的神魂已經脫離了軀殼,意識一片混沌,唯有痛感無比清晰。
自己仿佛是睡著了,可夢裡還是痛,再無其他感覺,隻有無窮無儘的痛。
想必天陌也跟她一樣吧。
晁鶯不知道這種狀態持續了多久,隻覺得在自己快要堅持不住時,眼前突然有什麼刺眼的亮光襲來,刹那間所有痛感奇跡般地消失,就好像真的是做了一場噩夢一樣,夢醒時一切都消失不見。
她掙紮著想睜開眼皮看一眼,卻怎麼也使不上勁。
幸好耳邊屠仁的聲音響起:“主神大人,沒事了,天明了,酷刑結束了,魔尊也無事,你可以安心睡一覺了。”
晁鶯嘴角微微動了動,總算是能夠放心地放任自己陷入困意了。
*
慕歌離開魔宮後,一路又是駕雲又是化作流光,半點不停歇地朝著北方疾行而去。
一日一夜馬不停蹄地趕路,他最終在一片綿延千裡望不到儘頭的雪山前停了下來。
這裡是整個六界的邊緣,極北之地。
此處便是六界最凶之地,神佛妖魔皆不敢在此長時間逗留。
是以當年他才拚死將他的前主人皓天的軀體埋葬在此處,因為隻有在這,天界的神祇們才不敢找來。
慕歌打了個冷戰,顫顫巍巍地抬腳向上。
他又花了半日的功夫,這才爬到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