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全義之所以能在雲詭波譎的政治場中成為政壇常青樹,曆事兩朝三帝(不算朱友珪)而不倒,曆守太師、太傅、太保、太尉、中書令、賜爵一字並肩王(後梁——魏王,後唐——齊王),食邑一萬三千戶,曾做河陽、天平等軍節度使,在官場上穩升不降連續40年,位極人臣,在後梁與朱溫是兒女親家,在後唐是皇後的乾爹……且最後是自殺,死後不但沒有受皇帝的指責,反而立刻有追封。自古以來,混到張全義這個份兒上的,用《舊五代史》的評價說,“蓋一人而已”。
當然,不久之後的馮道後浪推前浪,成為世界曆史上空前絕後的真正“不倒翁宰相”,不過綜合來看,馮道比起張全義來,還是稍微遜色一些。
張全義之所以創造這個官場奇跡,主要是他識時務,明白事理,淡泊名利、與世無爭。他與郭崇韜可以形成鮮明對比。
翻看張全義的早年經曆,不難看出,與朱溫有些類似,都是社會底層,不如意,然後投奔黃巢草軍,積累軍功,漸得功名。
然而在黃巢落敗前,張全義在各方麵都是蓋過朱溫的。比如出身,張全義比朱溫強,農民、縣政府臨時工VS幫傭;黃齊政權建立時,張全義是吏部尚書,吏部是六部中地位最高的,部長一哥,而朱溫隻是一個做外圍的。
所以在朱溫心裡,對這位老同事也是有些猜忌的,有好幾次動了殺他的念頭。
張全義也明白這個道理,位高權重從來都是招災惹禍的根源,更不能搶了領導的風頭,所以張全義處處避讓、謙卑謹慎。
在歸附朱溫前,張全義就處處忍讓李罕之,在強勢的李罕之麵前,張全義認慫裝孫子,以至於連手下都看不下去;
朱溫篡唐前,與張全義互為尚書令、中書令,地位相當,張全義於是累表推辭,又堅辭節度使,把名望、權力主動讓給朱溫。
不拉幫結夥、不結黨營私、不爭權奪利、不居功自傲、不炫富……老老實實、本本分分,一心一意為人民服務,勸課農桑,招撫流民,生活極為低調。貴為王爵,仍然不穿綾羅綢緞。雖然出身於行伍,卻尊奉儒生念書人,不迷信旁門左道,最愛讀老子、莊子,傾心於出世思想的道家學說,真正與世無爭。
某次,朱溫又動了殺心,已經布置好了鴻門宴,專等張全義自投羅網。
張全義的妻子儲氏明敏有才略,經常幫張全義鳴冤辯解,這一次,她徹底豁出去了,徑直來到朱溫麵前,不顧君臣大體,竟然對朱溫破口大罵,厲聲指責道:“我老頭張全義,不過就是一個隻會種地的老農民(種田叟耳)!三十多年了,沒乾彆的,你看看洛陽四郊,有一寸閒置荒蕪的土地嗎?嘔心瀝血、儘職儘責,開荒農田,使百姓安康,使稅賦收入增加,為陛下打天下打下堅實的物質基礎,現在上了年紀,半截身子都入了土了,陛下還猜忌他?他都快要死的人了,怎麼可能造反?”
罵得朱溫啞口無言,隻能賠笑求饒,“誤會誤會,我沒那個啥,求求你彆再說了(我無惡心,嫗勿多言)。”為了證明自己絕無害他之心,朱溫就讓自己的兒子娶了張全義的女兒,結成兒女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