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0(2 / 2)

他以為謝鏡之也是被綠意控製住了。

“回天鏡,給我。”謝鏡之額間布滿層薄汗,他做了場不是很好的夢,好不容易醒來,卻發現自己已是夢中人。

進入鮫人遺跡的那一刻,他就不該大意的。

謝鏡之眸光微暗,閃過一絲陰鷙。宛若淬霜,如千年積雪。

容念風看見了他醃臢的過去……

殺掉他!

心念一動,指尖黑霧凝形,正要朝容念風攻去時,他忽然頓住。

他輕嗤,謝思安真是沒用的廢物!

就一句騙小孩兒的話便軟了心?

他冷臉,可惜心魔隻能是心魔,他的身體終究是他的。

【謝思安,他要毀掉的是回天鏡】

【他看見了我們】

謝思安聞言一頓,鬆了手。重新拿回身體的控製權,謝鏡之挑眉,心情難得愉悅。

他失去了耐心,直直朝容念風去。

隻要能拿回回天鏡就好。

“你再這樣我就還手了!”容念風咬牙,一邊往回天鏡中注入靈力,一邊躲開他的黑霧。

綠意有那麼厲害?怎麼還能把人給搞成魔了!

“哢嚓——”回天鏡的裂口加大,幻境也以極快的速度塌陷。

來不及高興,謝鏡之如同鬼魅般到了他身後,容念風不合時宜地想,早知道去辰星峰了,還能玩瞬移。

寒意如潮水般漫到他身後。

謝鏡之睨了他一眼,隻要他想,容念風隨時可以死去。

陰冷的聲線落下,容念風聽見他說:“誰讓你碰回天鏡了?”

容念風心跳得愈來愈快,這人不是謝鏡之!

身後之人的修為已是煉虛,而玄天劍宗裡的謝鏡之不過是築基修為。

他就說誤傷率百分百。

一不做二不休,反派死於話多,也許幻境毀了他也苟住小命了。

謝鏡之察覺到他的意圖,勾笑,纏繞在他脖頸上的魔氣慢慢收緊。

手要沒力氣了。

大爺的,沒想到最後他竟然是這樣死的。

手漸漸沒了力氣,回天鏡緩慢浮起來。

容念風:“……”

還要讓他看一下自己死前醜陋的模樣?!

哦對,臨死前,他想起葉星辰之前說過的話,回天鏡可入幻境,也可見前世。

但他前世是個二十一世紀的好青年啊。

在修仙界十幾年,好不容易忘記自己學生時代那點丟臉事,現下倒是要被這魔修看見了。

忽然,魔氣猛地散開,回天鏡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徹底裂開。

得救了。

容念風乾咳著,揉了揉發疼的脖頸。

身後,謝鏡之一臉震驚地看著他,眼中起了霧,直至傳來涼意,他才愣愣地抬手,擦掉眼下的淚。

容念風:???

他招誰惹誰了?

不會是看見他前世的高科技生活被嚇哭了吧。

謝鏡之周身魔氣漸漸消失,額間那紅紋也暗淡不少。

“你總算清醒了。”容念風見狀鬆了口氣,又從乾坤袋中掏出縛仙鏈,麻溜地把人給捆住。

“抱歉啊,你恐怕得先這樣待著。等秘境破了,我再來尋你。要不然等會兒那魔修又奪舍你的身體,我真的要去黃泉路走上一走了。”

他頓了頓,叉著腰道:“你也彆哭了,我又沒死,不知道以為你在給我哭喪呢。”

幻境徹底消失,鮫人遺跡顯露出來。

他仰頭看了眼,心道也不知葉星辰那邊情況怎麼樣了。

“……那我先拯救世界去了。”容念風打哈哈,禦劍離開。

謝鏡之怔然,仿若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他問:“你說我叫什麼名字好啊?”

那人笑著摸了摸他的頭:“‘披雲自有鏡,從此照仙台’①,喚鏡之吧,謝鏡之。”

他要他修仙問道,他卻一半入魔,一半成了鬼。

謝鏡之垂眸,縛仙鏈斷了,他本就不是仙,談何縛仙。

鮫人怨靈幽藍的光斜斜打在他的身上,兩道身影踏在灑滿霜的廢墟上,藍色靈蝶從水下來。

天色暗沉,冷風呼嘯。

鮫人遺跡隻露出一角,無儘灰燼飄舞著往下。

葉星辰撐著劍柄,吐了口血。少年白淨的衣衫早已被血水染紅,受傷的胳膊上,血滴滴答答落入土中。

他耗儘了靈力,可鮫人怨靈也隻是堪堪滅了些。

好在身後之人早不見了身影,他也不必過於擔心。

綠意麵露凶光,冷聲道:“倒是我小瞧你了。”

她以為這修士不過是築基大圓滿的修為,不用她出手。未曾想劍法用得甚是精妙,看似隻是輕輕一擊,卻無一例外都在七劍內斬殺怨靈。

此等劍法,又怎會是築基修為的弟子?

驚疑之下,她悄然放出一絲魔氣,順著鮫人怨靈纏繞到葉星辰的指尖。

忽而,她笑了笑。

原是如此,這修士身上有陰寒之氣,和回天鏡的味道一樣。

對修士來說,陰寒之氣可不是好東西。但對於魔族和鬼族來說,卻是大補之物。

想到此,她喚住追容念風的鮫人怨靈。

那回天鏡的陰寒之氣已然不夠入下一個輪回了,隨他去吧。若是能得到眼前修士身上的陰寒之氣……

綠意臉色微變,袖下指尖微動,猛地朝葉星辰襲去。

未曾想還未碰上葉星辰,動作倏地僵硬和停滯。

“啊!”她尖叫一聲,連連往後退,看著自己碰到葉星辰的地方被灼傷,露出陰森的白骨來。

葉星辰輕咳,看她受傷的手微頓,似乎也沒想到。

綠意神色一厲:“你身上為何會有鬼君之物?!”

她隻聽聞魔修和鬼修無法取鬼君身上陰寒之氣,若是強取,陰寒之氣會反過來灼傷所取之人。

但眼前之人分明是修士,怎會和那鬼君扯上關係!

聞言,葉星辰將嘴角溢出來血擦掉,他雖不明白綠意此話何意,可她的反應有些怪。

他冷眼看著自己周身,才發現那些鮫人怨靈離他都隔了段距離。

綠意和它們都不敢碰他……

來不及細想,幻境消失了。

鮫人遺跡顯露出來,失了智的修士猛地清醒,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葉星辰抿唇笑笑,將手中劍扔得遠了些:“我投降。”

綠意:“……”

還未等底下修士有動作,鮫人宮宮殿,不同方向陡然鑽出發著紅光的立柱來,仿若牢籠。

有弟子驚恐道:“我的修為!”

眾子弟瞳孔微縮,有人哭喊:“我的修為也沒了!”

綠意放聲大笑,吸食著他們的恐懼,聲音尖厲:“此陣乃鮫人陣法,除了我鮫人一族可自由出入外,其餘人若是闖入,隻會被汲取修為至死。我本該入下一個輪回,我明明差一點就可以救下王妃了,誰讓你們闖入鮫人遺跡,壞了我的好事!”

“回天鏡已毀,”她麵目猙獰,指向葉星辰,“但他身上,有同樣的味道。”

隻要有陰寒之氣,她就能再進入輪回!

“不過本尊碰不得他,鮫人怨靈也碰不得。”

說著,她抬手,看了看自己灼傷後露出白骨的手,惡狠狠道:“你們若是能把他身上的陰寒之物找出來,本尊就放了你們。”

魔族鬼族碰不得,修士總能碰吧。

她拂袖,落座。

鮫人王站在她身側,她瞥了眼,硬生生將他的頭顱擰斷。

過了幾息,那身軀又長了出來。

綠意隻是輕哼一聲,不再說什麼。

這些修士的恐懼也是極佳的補品。

“哦,對了。”她玩味道,“從現在開始,在你們從他身上找出的陰寒之物之前,本尊一刻鐘殺一人。”

葉星辰歎了口氣,真誠發問:“她不過是想讓我們陷入恐慌罷了,你們真的是……蠢嗎?”

眾子弟:“……”

他渾身是傷,好在回天鏡毀了後,身上倒是沒之前那麼冷了。

綠意蹙眉,下一瞬,躲在後方欲逃跑的弟子吐出血來,魔氣從脖頸的印記處成遊絲狀消散。

不知從何處出現的鮫人怨靈出現,帶著那修士消失。

“那修士所去之處,乃是充滿祟氣的亂葬崗,萬鬼哀嚎,啃噬骨肉,痛不欲生。”綠意欣賞著他們臉上的懼意。

“你們覺得,你們有把握從那兒活著爬出來嗎?”

一時間,宮殿外,哭聲哀鴻遍野。

他們直直往葉星辰看去。

冷漠,惡寒

有人道:“葉星辰,你救救我們。你快把身上的東西交出來!”

又有人說:“無極仙尊那麼疼你,你肯定有的是不是?你快交出來!”

葉星辰記得這個人,是煉丹峰的弟子。

柳文爬到他的麵前,涕泗橫流,恐懼籠罩著他們,死亡的氣息撲麵而來。

“她不是說你身上有陰寒之物嗎?你交出來好不好?”

烏泱泱的一眾人中,竟無人反對。

葉星辰渾身無力,也不拒絕,任由他們奪走腰間的乾坤袋。

隻是過了會兒,他道:“彆把我的榻給弄壞了。”

嗯,他還得補覺。

這幾日因為回天鏡都沒睡好。

眾子弟:??

“對了,我的躺椅也彆弄壞。”

他好不容易從凡世買來的。

“夜明珠也彆搞壞。”

要不然容念風不知緣由,又該罵他了。

“你事怎麼那麼……”多字還未說出口,柳文對上葉星辰冷如霜的黑眸,宛若化不開的寒潭,他隻是淡淡瞥了他一眼,默不作聲,卻足以讓柳文蔫巴,畏縮著不再說話。

第28章

亂葬崗

“沒有, 什麼都沒有!”柳文的臉色越發慌亂,似乎要把那乾坤袋翻個底朝天,“你究竟把那東西藏到哪兒去了?”

葉星辰雖是站著, 但姿態卻是慵懶的,有些不耐:“都說了沒有。”

他微動指尖,將乾坤袋掛回腰間。

綠意輕嗤, 抬手,下一瞬, 柳文身側弟子的後頸印記消失。

那弟子尖叫:“不要!”

他雙腿發軟, 跪在地上,極度的恐慌和死亡的氣息籠罩在他周身, 鮫人怨靈手持長槍, 一步步朝他來。

“葉星辰,我錯了。之前修學時我不該欺辱你,你救救我!”

他不該帶著淩雲峰的其他弟子孤立他,是他錯了。

狼狽的模樣, 絲毫看不出來他是玄月仙尊門下高高在上的弟子,眼淚縱橫, 幾乎是顫著身子,低伏在葉星辰的腳下:“你救我, 我幫你殺掉柳文如何?”

柳文還沒來得及慶幸自己並未被選中,聽到他這樣說, 眼中頓時劃過一絲狠色:“就憑你也想殺死我?”

他也顧不上平時宗門裡的儒雅, 喚出劍來,劍意閃過, 滾燙的血濺在他的衣衫上,那弟子的頭顱滾落在幾人身前。

有些膽子小的修士, 對上那弟子還未瞑目的雙眼,發出淒厲的尖叫聲。

“哐當——”柳文手上的劍落在地上,又驚又怕地仰頭看著葉星辰,“星辰師弟,你將那東西交出來好不好?”

葉星辰隻是冷眼,淡淡地看著他。

柳文咬牙,絞儘腦汁,好不容易想起件事來,忙不迭揚起笑:“幾年前你還教過我如何領悟劍法,你看,我們之前關係那麼好,你當真眼睜睜地看著我死去嗎?”

真惡心。

葉星辰心想,他毫無表情:“為何不能?”

他早該殺掉柳文,隻是怕臟了自己的手,才任由他活了那麼久。

柳文慌了,這一刻才意識到葉星辰從來是疏離的,從以前就是。

裝得高高在上,明明一道拜入淩雲峰,但他能輕鬆奪走彆人的目光。

再難的心法,他隻需看上一眼,就能領悟。

可他已經足夠有靈氣了,為何還要那麼勤奮?

柳文想到了好幾年前,那時的葉星辰還是宗門天驕,天生雙靈根,隻要他想,十年金丹輕而易舉。

他卻不滿足於此,有些人就是這樣的,天賦異稟還要厚積薄發,隻是八年就摸到了金丹的修為。

柳文恨!

憑什麼,憑什麼天道如此!

於是他開始每日詛咒葉星辰,有一天,他突然發現,好像天道當真聽進去了。

葉星辰廢了。

毫無征兆,少年眼中的光慢慢消失,曾經引以為豪的天賦仿若曇花一現。患了怪病,成了一步三咳的廢物!

少年渾渾噩噩,過得不算好。

有同門弟子說莫要落井下石,可他心裡扭曲的快感讓他沉淪。

這一切本該這樣,葉星辰風光夠了,也該從那神壇上滾下來。

忽然有一天,葉星辰不再執著於尋靈丹妙藥修複經脈。柳文覺得真怪,他好像變了個人一樣,不再不自量力地拖著病懨懨的身子和他們一道入秘境,也不再跪在通星殿外求九陽仙尊指點,就連劍法課也不去了。

大多數時候,他能看見葉星辰的,都是在淩雲峰陽光最好的地方,懶洋洋地閉眼小憩。

明明,他已經成為廢物了啊……

玉虛宮的那些人,還是護犢子一樣護著他。就連衝喜這種無厘頭的事,都願試上一試。

他膽戰心驚,好在沒什麼效果。

但現在,少年這樣睨著他,眸若寒霜,直直刺在他身上,仿若他永遠在那高位,從未被拉下來過。

柳文大驚,急紅了眼:“葉星辰!你得救我!你彆以為宗門裡的其他弟子,對你就有我好。”

他整個人都有些瘋魔,指著身後一眾冷眼旁觀的人,笑著道:“你沒有看見,你衝喜時他們眼中的驚懼!他們生怕你好了,怕你從廢物重新變成天才。”

“哈哈哈,”似乎笑得肚子痛了,他緩氣,語氣又急又躁,“他們私下裡,笑你、辱你、罵你,落井下石,冷眼旁觀。”

“你救我,我幫你殺掉他們。”

柳文的話仿若丟入的池中石,蕩起圈圈漣漪。

有弟子眸色深深暗暗,忽然,不知是誰先開始了攻擊,靈力直直朝葉星辰去。

其餘人也動了,他們在少年身上留下一道道紅痕,緋紅色的衣衫漸漸被血染成紅色,他們道:

“葉星辰,你交出那東西來。”

“抱歉。”

“這都是你應得的。”

“我想活著出去。”

“……”

血霧遮住視線,理智搖搖欲墜。迷迷糊糊中,葉星辰隻覺無法呼吸,仿若被人掐住脖頸。他倒在地上,“哇”地吐出血來。

綠意從高位上下來,魔氣順著層層階梯往下蔓延,她道:“陰寒之物竟是你自己嗎?”

“當真可笑。”

眾子弟一聽這話,眼中重燃希望,柳文幾乎趴在她的腳下:“他便是那陰寒之物嗎?那我們把他獻祭給你,放了我們好不好?”

他們從未嘗試眾人合力擊敗綠意。

她太強了,即使是最凶險的秘境,也沒有遇見過有魔修能修煉到僅魔氣就能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更何況還有鮫人怨靈!

隻有將葉星辰獻祭出去,隻有他死了,綠意才會放過他們,他們才能有一線生機!

頂多,頂多是回宗門後被訓斥罷了,訓他們沒有愛護同門,訓他們無憐愛之心。

可那又怎樣,死掉一個隕落的天驕,救下那麼多上遊宗門的修士。對於玄天劍宗來說,還能得到更多宗門的擁護,利大於弊。

綠意低眼看他,微微壓手,柳文的臉撞在地上。

若是放在往日,誰敢這樣對他,他絕不會放過這人,反而會百般折辱。

現下,他倒是不覺得有何不妥,額頭磕破,滲出血來,卑微地仰頭道:“閣下覺得如何?”

令人作嘔。

綠意彎腰,挑起他下巴,下一瞬,他的元神硬生生被碾碎,發出淒厲的慘叫來。

周圍安靜得可怕,眾子弟敢怒不敢言。

“真難吃。”綠意無視他們的目光,將吞入腹中的元神吐出,朝著身側的鮫人王道,“給你了。”

然後他們看著鮫人王如餓狼般,張嘴,將柳文的元神撕碎。

“唔,”她裝作委屈,似乎真的在認真思考,“剩下的醃臢東西該怎麼辦呢?不如也扔到亂葬崗吧。”

“你說呢?”綠意在一個小弟子麵前停住,笑著問。

小弟子顫著聲:“好……好。”

她玩夠了,蹲下身,冷眼看著躺在地上的葉星辰,少年的長袍被血浸紅,他的呼吸愈加薄弱,最後竟是沒了鼻息。

這就死了,當真沒用,綠意心道。

既是如此,她也不必再用一個死人來維持陣法。

左右她已經也知這修士身上陰寒之氣如何而來。

那……隻能讓其他人來彌補了。

唔,誰弄死的就誰來吧。最後一劍,好像是她旁邊的小修士呢。

綠意問:“跟著你們一道進來的那幾位長老修為高嗎?”

她要一點點蠶食掉他們的希望,她要更多的懼意。

有弟子哭啞著喊:“不準和她說!等長老尋到我們,我們就有救了!”

“哈哈哈哈,你猜為何整個宮殿都尋不到你們長老的身影?”綠意仿若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滿臉趣味地看著他。

對啊,為何不見那些長老身影?

為何明明是一道進來的,有些弟子卻不在此處?

他們這才發現,在宮殿外,儼然全是金丹以下修為的弟子。

而那些金丹修為以上的……

“唔,發現了嗎?”不知何時,她站到了那個弟子身側,“隻有築基修為的弟子哦。”

下一瞬,小弟子被魔氣拖著往上,纏繞在他的脖頸,懸空的雙腳用力掙紮著,額間青筋爆起。

時間慢慢流逝,他不再掙紮。綠意將他修為吸食完,任憑他死掉,冷哼離開。

“這鮫人遺跡隻允金丹以下修為進入,你們宗門師尊想要進來,恐怕得廢些勁呢。”

她心情頗為愉悅,“我算算,可能得廢掉自己大半修為變成築基,但能不能活著出去嘛,那就說不準了。”

她稍稍停頓,看著眾人臉上驚懼的神色,揚唇:“你們不過築基修為,要不要賭一賭,他們是否會選擇進來救你們?”

眾子弟臉色慘白。

他們知曉,絕對不可能的。

若他們是金丹修為,宗門可能還願救他們。可他們不過區區築基,宗門裡最不缺的就是築基弟子。

“你不是說隻要我們幫你尋到葉星辰身上的陰寒之物便放過我們嗎?”有弟子咬牙道。

“是啊,你們找到了。多虧你們傷了他,要不然我都不知道陰寒之氣就融在他的修為裡。”

也不會知道他身上陰寒之氣是從何而來。

綠意微微一頓,甜甜地笑著,“但要放了你們,本尊不願。”

幾乎是她的話一落,眾子弟心中絕望便加深幾分。

“更何況,他已經死了。”綠意又道。

“死了?!不可能!”有弟子尖著嗓子,“他怎麼能死!”

葉星辰不能死,他死了,沒有陰寒之物,他們怎麼辦?

有人爬著往前,探了探躺在地上的人鼻息,驚恐地往後退,搖頭,隨即呆坐在原地,不願相信:“不可能!”

“他死了,本尊也不需要死人。幻境所要的陰寒之氣,就你們來吧。”

“你們說,選誰好呢?”

她的視線落在站在離葉星辰最近的弟子上。

有人道:“是他最後一劍葉星辰才死的!”

丹修宗弟子臉色煞白,渾身顫個不停:“怎麼可能呢?我身上又沒有這陰寒之氣!”

綠意冷聲:“本尊前幾年難得有興致,在凡世思南塢見過一法,取一城之人七魂六魄中三魂四魄,附於修士元神喂養數年,可得陰寒之氣。”

“將宮殿外其餘人的魂魄,放在你身上養好不好?”

不過是要喂著這些廢物多年罷了。

說著,她也不再管丹修宗弟子同不同意,無視掉他驚恐又淒厲的叫聲。她微抬手,鮫人怨靈往前來,帶著躺在地上的少年消失。

既然死了,就沒必要再存在了。

不過區區一個螻蟻。

宮殿外有人低低哭著,也有人怒罵,使了勁想要將脖頸後的紅紋抹掉。

綠意看著姍姍來遲的容念風,饒有興致:“跑出去的小東西自投羅網了。”

他踏入宮殿的一瞬,便是入了鮫人陣。除卻鮫人外沒有修士能從陣法裡出去。

幽藍螢火灑在蜿蜒的血跡上,白色鮫綃紗落下。

容念風抓住一旁弟子的肩,麵色慘白,長而卷翹的羽睫輕輕顫著,他問:“你可見到葉星辰?”

那弟子抱著雙腿蜷縮著,呆愣著搖頭。

他有些急了,又問身側另一人:“你可見到葉星辰?”

無人回答他的問題,他們蜷坐著,仿若不知何為生,何為死。

空氣裡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他突然害怕知曉真相。

他不該來的。

他應該躲得更遠些,等無極仙尊進來就好了,何必需要他。他隻需等到鮫人遺跡破,等修為大跌的無極仙尊帶著奄奄一息的葉星辰回淩雲峰就好。

隻是,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來的卻是葉星辰慵懶地躺著,遮陽用的話本有一搭沒一搭地展開,有風吹過,掀起,又落下。

少年挪開話本,帶著笑看他。

他不再是小說中的人物,長了血肉,會笑會生悶氣會臉紅。

“他死了。”

有人道。

“我們明明可以活的!若不是他死了,我們明明是可以活的!”

又有人道。

他們在怒罵葉星辰,罵他弱不禁風,罵他無用,罵他死了都還要帶著他們一道死去。

“都怪他!”

都是他的錯,怪他死了,怪他不救他們……

容念風孤立無援,絕望籠罩著他,他猛地意識到,在這裡,葉星辰不是龍傲天,無人可救他,也無人愛他。

即使他死去,也隻是落得一句:若不是因為他,我們明明不該死的。

可葉星辰從未欠過他們什麼……

黑劍倏而握在手中,容念風麵無表情,劃破那人的肌膚,鮮紅的血流淌下來:“你剛才說,葉星辰在哪兒?”

罵聲戛然而止,丹修宗弟子驚恐道:“亂……亂葬崗。”

再回過神時,容念風已然消失。

遠處,綠意微頓,她的眸色晦澀。

那少年是如何從鮫人陣法中離開的?

亂葬崗最是陰寒,凶屍厲鬼哀嚎,攀附在無數修士的屍體上,享受著遲來的盛宴。

它們餓了千餘年,晝夜更迭,這裡隻能看見漫天飛舞的灰燼和一片死寂。

是離無間獄最近的地方。

“葉星辰!”

有人闖入。

是活人!

他的聲音又急又躁,複而再喊:“葉星辰!”

可它們最會玩弄人心,消失,隱匿著自己的氣息。

“你怎麼來了?”清朗的聲音落下。

容念風看著眼前的‘葉星辰’,陷入沉默,半晌,他啞聲:“你不是他。”

“哈哈哈哈。”

眼前人化作黑霧,淒厲地大笑著。

鋪天蓋地的怨氣繞在他的身側,他聞到了腐爛的腥臭味,還有聲音低低落落,竭力在他耳邊模仿著記憶中的葉星辰。

“你彆走。”

“你為何不救我?”

“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熟悉的語氣讓容念風心神愈發不穩定,倏而,地下伸出數隻血手抓扯住他。

想要拉他一道沉淪。

月光斜斜照在地上,清冷,孤寂。

和黑劍結契時,他一直不知取什麼名字好,現下,他倒是想到了。

寂無吧,就喚寂無。

心念一動,寂無凝形,發出嗡嗡的鳴聲。劍意閃過,破開他周身的黑霧,血水悄然消失,隻是他白淨的衣衫上落下了紅印。

探頭的惡鬼,小心地退下。

“是他,他回來了。”有聲音道。

它們知道那把劍!

桀桀笑聲此起彼伏。

從亂葬崗裡爬出去的那隻惡鬼,回來了。

第29章

他曾夢見一卷殘綱

容念風來不及想它們為何會突然消失, 他現在腦海中隻有一個想法:找到葉星辰,找到他,把他帶出鮫人遺跡。

什麼劇情不劇情的, 他都不想管了。

至於那些弟子說葉星辰死了,除了剛才上頭的一瞬間他當了真,可現在仔細想來, 壓根不可能。

他那種懶骨頭,還不如相信他是想了個法子窩在這兒睡覺來得可信些。

亂葬崗屍骨遍野, 祟氣遊蕩, 仿若人間煉獄。

他麵無表情,尋著葉星辰的臉。

嗯, 找俊的就行。

人沒找到, 倒是看到柳文了,半邊屍體被惡鬼啃噬得白骨森然,還未闔的眼訴說著死前的驚懼。

好歹是小黑雲的老顧客了。

這樣想著,容念風狠狠踹了腳他。

售後也要做好。

爬了好幾座屍山, 有些累,他尋了處能小憩的地方。

即使不轉頭, 他也知有不少惡鬼在悄悄探頭看他,和屍傀山的小鬼一樣。

福至心靈,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忙從腰間的乾坤袋裡抓了把丹藥出來。

專門釣鬼, 一釣一個準。

容念風氣淡神閒地將丹藥放在身前, 果然,沒好一會兒, 有惡鬼從他身後爬了過來。

很標準的鬼臉,水草般的長發鋪散開來, 闊口大眼,麵目猙獰,青色的長舌至腰腹,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容念風手握寂無劍,要是有不測他就一劍砍一個。

但好像不是他的錯覺,它們似乎都很怕他。

容念風清了清嗓子,捏了枚丹藥,和趴在地上的惡鬼道:“你想吃嗎?”

那惡鬼拿不準,雖說年歲大一點的鬼說不能和眼前的仙界少年說話,但它們都是些年輕小鬼呢,還餓了那麼多年,那丹藥香香的,比地上這些死人好吃。

它們年紀小,受點誘惑不過分吧。

“給我,要。”長時間不開口說話,它們的嗓子聽起來又沙又啞,說是用燒紅的烙鐵滾過也不過分。

容念風卻一臉興奮地挑眉:“哎喲,還是進化版。”

屍傀山的小鬼隻會咬人呢。

但能說話交流方便得多。

“我還有很多這種丹藥。”他循循善誘,引得幾隻惡鬼又往前爬了爬。

容念風:“你們剛才聲音不是學得挺像嘛,能看到我的記憶吧?”

爬上前的幾隻惡鬼雙眼發光地盯著丹藥,笨拙地點點頭。身後年歲大些的惡鬼發出淒厲的尖叫,雖聽不懂,但容念風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讓這些惡鬼彆信他的話。

他頓了頓,丟了枚丹藥,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拋物線。

“嗷嗚——”一隻動作快的鬼吭哧吭哧地吞入肚中,發出喟歎的滿足聲。

然後它哭了。

容念風:???

惡鬼嗚嗚咽咽:“好吃得鬼流淚。”

容念風:“……那就好。”

真是隻情感豐富的小鬼一枚呢。

知曉它們確實喜歡這丹藥的味道後,他哐哐又從乾坤袋中抬出大箱子黑黝黝的丹藥來。

“既然你們能看見我的回憶,那幫我尋到他,這丹藥就送給你們了。”

聞言,哭得“梨花帶雨”的惡鬼忙不迭點頭,活脫脫像個托,嘀嘀咕咕地勸說著趴在它身邊的鬼:“一枚下肚,千年不愁。”

這年頭鬼都那麼會做生意了?

一頓操作下,為五鬥丹藥折腰的惡鬼開始說著自己的小道消息。

“我感覺是那個聞起來臭臭的修士。”

容念風:“聞起來臭臭的?”

惡鬼薅了枚丹藥,又被香哭了,點頭哽咽道:“嗯,看起來白白的,就是你記憶裡的那個人。”

“但他身上臭死了,沒鬼喜歡,我們都躲著他啃其他人。”

另一個惡鬼手中抓了把丹藥,當糖豆哢哢啃著,應和:“他身上氣息是禁術,吃了對鬼不好。”

聞言,容念風倒是有些好奇了,聽它們的描述確實是葉星辰,但葉星辰身上怎麼會有禁術?難不成他患的怪病也和這禁術有關?

他問:“那他身上這禁術是修仙界的嗎?”

惡鬼搖頭:“像是魔族禁術。”

再多的它們也不知道了,容念風不再強求,跟著其中一隻惡鬼到了座屍山。

那惡鬼捂著鼻子,拿著手扇了扇。

容念風:“……”

他竟然從一隻全身烏黑的惡鬼臉上看出了嫌棄的神色。

“就是那堆屍山裡,”惡鬼屏息,沒忍住,“嘔——”

容念風一臉同情地看著他。

惡鬼道:“你自己去吧,趕緊把他扒拉走。要不然這堆屍體都要被汙染了,等他走了放個十幾年,散散味也許還能啃一啃。”

容念風:?

當魚乾磨牙呢?

他點頭,吭哧吭哧爬上那堆屍山上,扒拉半天,總算在角落裡尋到了躺著的葉星辰。

他忍著心裡那股不爽,將人扯了出來。

渾身發涼,半點呼吸都沒了,不怪綠意,看起來確實像死了,還是死了好幾天那種。

然後他一巴掌呼了下去。

葉星辰年幼時就知自己在修煉上天賦異稟,比如說他去秘境時,走幾步就能撿到些天材地寶,有時運氣好了,掉進個山洞還能得到奇怪的老爺爺傳承。

故而他從八歲就堅信,自己未來肯定是修煉大能,說不準還是個救世大英雄。

他勤勤懇懇當了八年的卷王,每天除了修煉就是修煉。

直到他十六歲的時候,他突然無法修煉了。

毫無征兆,靈根枯竭,經脈受損。

成了三步一喘,五步一咳的廢物。

宗門弟子說他隕落了。

少年英才曇花一現,何其可笑。日日夜夜的修煉,隨著這八個字消失殆儘。

他用儘辦法,跪在通星殿外求九陽神尊的指點,吞了無數枚丹藥,沒日沒夜地修煉著,能試的辦法他都試了,可他的修為,卻再也無法突破。

但有一天,他夢見了一卷殘綱。

殘綱裡,他會在二十一歲時遇到機緣,重新修煉,成為南北大陸的天驕。

他心想,還有這好事?

於是十六歲的他擺爛了。

他每日無聊了就吐吐血玩,冷了就曬曬太陽,沒事做時就撿點天材地寶囤起來,要麼學些凡世的小把戲,裝死嚇嚇彆人。

大多時候,他不願搭理人就想鹹魚躺時,隻要趴在那裡一動不動,他們都會大驚失色,不再打擾他,生怕自己死了會和他們扯上關係。

某日,一向懶散慣了的他,突然多了個道侶。

道侶很怪。

就像現下,道侶一巴掌呼在他臉上,嘴裡說著他聽不懂的話:“葉星辰,你是不是不行,你不是龍傲天嗎”

奇了怪了,他都渾身是血的躺在這兒了,道侶還知道自己活著唉。

睡得正熟的葉星辰歎了口氣,道侶怎麼有時候笨笨的,有時候又還挺聰明的?

他慢慢有了體溫,鴉羽般的雙睫輕顫,複而睜開,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直起身子:“鹹魚至上,及時行樂。”

鬆了口氣的容念風:“……鹹魚你大爺的。”

葉星辰笑了,他被少年扶起來,黑雲翻湧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眼前人,心想,自家道侶看起來還是很好看的。

容念風癱臉,凶巴巴道:“不準看我。”

他囫圇應聲:“嗯。”

他很聽話的。

容念風:“你是狗吧?”

葉星辰一臉不解地看著他,容念風輕嗤一聲:“怎麼看見我突然像看見了骨頭似的。”

他又道:“還怪惡心的。”

葉星辰輕咳著,眉眼彎彎,笑意從眼尾蔓延開來。

“你什麼時候學會裝死這招了?”容念風問。

若不是他篤定葉星辰不會輕易死去,饒是他命再大,躺這兒躺幾天,祟氣入體,就他現在病懨懨的樣子,死隻是早晚的事。

葉星辰半真半假道:“無聊的時候學的,柳文欺負我時,這招還挺好用。”

他特地加深了欺負兩字。

容念風垂眸,心道剛才應該再踹兩腳柳文。

現在劇情線已經崩到親媽來了都不認識的程度了,葉星辰修為並未被廢,性子也和書中大有不同。可在某些節點還是會發生,衝喜、鮫人遺跡、魔修的出現,那容念雪的死去,給葉星辰送裝備大概率也可能會發生。

“咳咳咳。”葉星辰有些難受,他渾身是傷,腦子昏昏沉沉的。

容念風回神,將他扶著坐下,起身喚出寂無來。

葉星辰掀開眼:“大黑劍怎麼像是被拋光了?”

聞言,容念風繞著寂無轉了圈,點頭:“彆說,好像還真是。”

都亮堂了不少。

他忽而反應過來,糾正葉星辰的措辭:“它有名字,喚寂無。”

葉星辰:“怎麼叫了那麼一個名字?”

聽起來悲涼得很。

容念風道:“……為了裝。”

沒辦法,那一瞬間靈感上來了。

葉星辰:“……”

道侶果然彆具一格。

“哦對了,還有事得打聽打聽。”

說著,他又喚出那惡鬼來。

“嘔——”惡鬼萬般嫌棄,捏著鼻子,乾嘔著問,“你、嘔,又有何事?”

容念風:“我昨夜進來時,你們為何突然消失了?”

他握著劍:“是在怕它嗎?”

惡鬼看他的神色變了變,好半晌才道:“不能說,說了會灰飛煙滅的。”

它雖然隻是鬼,但好死不如賴活著。

容念風心裡了然,不再為難,將乾坤袋中剩下的丹藥都給它了。

葉星辰問:“怎麼了?”

容念風搖頭,小聲道:“我好像撿到什麼不得了的大寶貝了。”

聲音愈來愈遠,容念風載著葉星辰離開。

無數惡鬼探出頭來,直直看著兩人離去的方向。

忽然,年歲最大的縊鬼出聲:“鬼君來都來了,怎不現身?”

話音一落,暗處裡,謝鏡之悄然出現。

它們臣服在地上,萬鬼朝拜:“參見鬼君。”

謝鏡之麵色慘白,嘴角還帶著血,冷聲道:“不用管我。”

他渾身魔氣和祟氣纏繞,額間紅紋蓮花愈發清晰。

遠處,漫天灰燼飛舞。亂葬崗再過去點兒,往上就是無間獄。無間獄開了,藍色靈蝶揚翼,帶著鮫人怨靈獨有的幽藍光芒,湧入那死寂之處。

謝鏡之的背影跟著消失在那兒。

縊鬼悵然,喃喃道:“故人何故不歸。”

“閣下,鬼君怎受了重傷?”

有些不懂的小鬼仰頭問。

它們自小聽聞鬼君的事跡長大,千餘年來,會到此處的,也就隻有鬼君一人。

明明無間獄那個地方,比亂葬崗還要冷清、死寂,時間靜止,安靜得讓人可怕。

可鬼君每百年便來一次,一去就是數十年。

縊鬼愣神,道:“鮫人遺跡碎了。”

“鬼君的傷是因為毀了鮫人遺跡嗎?”

“嗯。”

隻為了救那隻爬出去的惡鬼,他們千餘年前的鬼君,忘記了自己前世的人。

它想到了很多往事。

鮫人一族最為忌諱與外族通婚。

但鮫人族的儲君卻愛上了人族少女,偷嘗禁果,生下了個奇怪的半鮫人。

人族壽命何其短,人族少女死了,儲君殉情,隻留下了彼時才百歲的小鮫人。

無人庇佑他,鮫人全族將小鮫人丟到了亂葬崗自生自滅。

惡鬼啃噬著他,自愈的體質卻不能一死百了。亂葬崗的惡鬼全靠著他一人飽腹,甚至饒有興致商量著今日誰吃,明日誰吃。

終於,百年後,小鮫人被折磨死了。

似乎是在悲憐他,密密麻麻的彼岸花在亂葬崗的枯骨腐肉上綻放,那是千餘年來,亂葬崗最美的景色。

小鮫人死了,爬回來的卻是惡鬼。

亂葬崗裡的惡魂,被他吞入腹中。

惡鬼沒有吞掉他,隻是淡淡地問:“你可知何處可以容納我?”

縊鬼伏在地上,顫顫巍巍說:“鬼……鬼界。”

惡鬼走了。

再回來時,他已是鬼界的鬼君,額間紅蓮妖豔,手中提著個半大的小孩兒。

也是個半鮫人,不過是魔修和鮫人誕下的。

驚懼不已,他還是大著膽子望了望,那小孩兒渾身是血,魔氣纏繞周身,看起來凶巴巴的。

惡鬼開了無間獄,那也是它第一次見無間獄長何樣,聽聞那兒,是惡貫滿盈的人才能去的地方。

惡鬼沒有再出來,他死了,魂飛魄散。

小孩兒卻出來了。

魔不能修鬼道,於是他將自己一分為二,一半成了魔,一半成了鬼。

他走了惡鬼的老路,成了鬼君。

他再次找上自己時,也問了一個問題,他問:“你可知何物可見前世?”

他似乎不願相信那惡鬼真的死了,即使鬼界也尋不到惡鬼的身影,即使夜忘川渡河之人從未有他。

縊鬼仍舊顫顫巍巍地低伏在他的腳邊:“回、回天鏡。”

新鬼君隻是淡然笑笑:“原是那醃臢之物。”

他那醃臢的魔修父君所留之物。

有傳聞那神器在凡世,他便去找。有說在魔界,他也去找。

隻是沒想到兜兜轉轉那麼多年,那東西,竟還是在鮫人遺跡。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