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搖人來救我也是挺難的
秘境內小黑雲無法跟著他進來, 容念風蹲在烏漆嘛黑的洞窟裡,看著身旁的人麵色一言難儘。
“你怎麼在這裡?”他問。
葉星辰也蹲在他身旁,沉思了下, 搖頭:“不知道,但我也沒有辦法,畢竟我一醒來人就在這裡了。”
“那我們現在就分道揚鑣吧。”
“恐怕不行。”葉星辰說。
“不行也得行。”
霸王還能硬上弓呢, 他才不要和葉星辰一塊兒走,被誤傷的幾率百分百好嗎?
葉星辰咳了咳, 有氣無力道:“我沒力氣了, 你若是禦劍,捎我一程。”
現在要搖個人來救他也不容易。
通靈牌在鮫人遺跡中不能用, 宋修遠又不在身旁, 自然隻能把希望放在容念風身上。
這地方黑漆漆的,感覺不太妙。
容念風微頓:“你求我。”
“求你。”葉星辰絲毫不帶猶豫。
大丈夫能屈能伸。
容念風挑眉,翹著尾巴道:“行吧,你容哥……姐我心地善良, 看不得這些。”
等他出去就把葉星辰找個地方放下,悄悄跑路。
兩人商量好後, 打算起身出去。
容念風:“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對勁?”
“嗯。”黑暗中,少年的聲音傳入耳中, “我們被綁了。”
容念風:“……”
鬼知道剛才他們是怎麼在雙手雙腳都被捆住的情況下說出這些話的。
鬼!
福至心靈,他歪了歪自己的腰, 湊到葉星辰身旁去:“你將我腰間的乾坤袋拿出來。”
溫熱的觸感讓葉星辰微微一愣, 倒是有些心猿意馬。
不知是不是長時間病弱的原因,他的掌腹都帶著涼意, 有些癢,容念風下意識往旁邊躲, 凶巴巴地說:“你可不要悄悄占我便宜。”
葉星辰:“……”
“是你身上的黑袍太礙事。”
“哦。”
一番倒騰,容念風將乾坤袋中的兩隻小鬼放出來,讓它們解開自己手腳上的捆繩。
兩人活動自如後,他才將小鬼扔回乾坤袋中。察覺到葉星辰打量的視線,他歪頭:“怎麼,你想要一隻當保護符?”
想到剛才手上黏黏糊糊的觸感,葉星辰一副見了鬼的樣子看著他,搖頭:“你還是自己養吧。”
容念風打了個哈欠,沒再搭腔,探頭,隻露出一雙眼,趴在窗前小心觀察洞窟外的環境。
突然,葉星辰湊近,呼吸灑在他的脖頸,有些癢。
他撓了撓,不悅地轉頭,看向身側也露出一雙眼的人:“你離我遠些。”
按理來說葉星辰的咳疾應當好了不少,但不知何緣故,現在又有點複發的症狀。他輕咳了下:“這就那麼大點地方,我還能去哪兒?”
不置可否,他隻得忍下異樣的感覺,繼續盯著洞口外。
書中對葉星辰散掉一身修為的事並未過多贅述,畢竟是打臉爽文。前期隻是提了下,他隻知道葉星辰在鮫人遺跡被同門修士獻祭給魔修,汲取他的靈力後被扔到亂葬崗。
等無極仙尊趕來時,亂葬崗中的鬼已將他啃得血肉模糊,靈根也差點被吞掉。
哦,臉還是俊的。
容念風撇撇嘴,心想果然是男主光環。
他垂眸,思考當下處境。
餘下的劇情,他隻能自己猜測。
巨大的石形洞窟,頭頂發潮,濕噠噠地滴著水,落在地板上,還帶著寒氣。偶爾有從牆縫裡透進來的風,摩擦出“嗚嗚”的低咽聲。
而洞窟外,翠綠的水草纏繞在崖壁上,掩住微微發著乳白色光芒的夜明珠。
有人的聲音傳入耳中,嚇得容念風趕忙伸出手,壓住葉星辰的頭,躲在洞窟暗處,屏息聽著她們的交談。
“這幾日王妃馬上就要誕下小皇子了,你們切記要謹言慎行。”
“是。”
跟在身後的兩人竊竊道:“什麼小皇子,生出來的是什麼怪物都不知道呢。”
“醃臢的魔物和鮫人能生出什麼東西來?陛下下了令,說不允許將此事說出去。”兩人中的另一人道。
“這種糗事要是被外人知道了,我們鮫人宮的臉往哪裡放?!”女人的尖銳道,又氣又急,“王妃雖是為了救陛下被那魔物玷汙,但說到底是不是自己爬上那魔物床上的也隻有她自己知曉。”
“莫要再說了,陛下近來心情不好。也不知怎的,突然來了好些人族。都被抓進水牢了,我們背後議論這些事若是被知曉,指不準也要進去。”
聲音漸漸遠去,容念風猛地鬆了口氣,又探頭朝她們離開的方向看。
隻見她們上半身披著鮫綃紗,長而卷的白發及腰,淡藍色耳朵大而薄,緊緊貼在臉後,尖耳末梢嵌著異色寶石。
下半身則是流光溢彩的尾巴,仿若綢緞般平滑光澤,輕輕在水中遊動著,晃出漂亮的影子來,卷起周身的水,形成漩渦。
倏的,那宮女轉頭,眼眸晶瑩宛若水晶,閃爍著碧綠的顏色。在眼下,還點綴著淚痣。
葉星辰捂住他的眼睛,忙將他拉下。
好一會兒,容念風才回過神來。
隱隱約約聽見那宮女說:“好像有人在看我。”
“錯覺罷,快些走吧,等會兒管事的又要念叨了。”
徹底沒聲後,葉星辰帶著笑意,幸災樂禍:“那是鮫人族的幻術。”
容念風心跳得快,吐了口氣,喃喃:“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他又問:“你可有發現些什麼?”
葉星辰點頭:“我們現在應當是在某個人製造的幻境中。”
“幻境?”
如此真實嗎?仿若一切都正在發生一樣。
葉星辰似是知他心中所想:“嗯,聽聞九幽的鮫人遺跡陣眼乃是神器回天鏡。可看前世,亦可成為幻境。若是作陣之人意願足夠強烈,幻境足以以假亂真。”
“所以在幻境中,對於他們而言,你是真實存在的,他們也是真實存在的。”
葉星辰邊說邊扯住想要出去的容念風。
聞言,容念風耷拉了耳朵。
“她們剛才口中的人族不會是我們吧?”
“你說呢?”
容念風:“……”
他就說待在葉星辰身邊誤傷率百分百吧!
話說這作陣之人,會不會就是那個魔修?
他焦慮地繞著洞窟走了好幾圈,看見葉星辰從乾坤袋中拿出榻時,差點被氣得半死。
都什麼時候了他還在睡。
他眼神幽幽道:“你心可真大啊。”
葉星辰聽出了他的陰陽怪氣,從乾坤袋中翻出披風,相當淡然地蓋住身子:“容念雪,你怎麼笨笨的?你現在出去就是白白送死,還不如等到晚上再出去打探一下情況。”
容念風還是第一次聽他喚自己名字,嗯,莫名羞恥,燒得慌。
他的耳根紅了紅,拍頭試圖讓自己冷靜:“夜黑風高好,夜黑風高好。”
不小心瞥見自己周身因為熱升起的水霧,嚇得他趕忙拍散,生怕被葉星辰看見。
不就是叫了他名字嗎?!
還不是他真名呢!
葉星辰見他好半晌沒說話,微微支身,看見蜷在角落裡獨自生悶氣的人兒,蹙眉,她這是又怎麼了?-
夜晚的鮫人宮被柔色的白光籠罩著,容念風蹲在草叢中,朝葉星辰小聲道:“聽我口令,我說走就走。”
葉星辰抻了個懶腰,站起身直接往前走。
容念風:“……”
“你彆總是不按套路出牌啊。”
他緊緊跟在葉星辰身後,手中還舉著掩耳盜鈴的兩把水草,躲在他的影子裡。
葉星辰停下腳步:“沒人。”
一時沒刹住車,容念風撞上了他的背,眼眶裡頓時打了層薄薄的濕霧,發疼地揉了揉額頭。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哪裡來的那麼多歪理?
葉星辰走在前麵,來人了,兩人就躲在暗處。
一路下來,倒是獲得不少小道消息。
果然,夜黑風高就很適合吃瓜。
這鮫人王和王妃乃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早早定下婚約,是鳳冠霞帔,十裡紅妝娶做正妃的。
直到某日,鮫人宮來了個國師。
國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預知後事,手中還有一寶物能見前世。
彼時,宮中坐鎮長老皆不待見他。但鮫人王一意孤行,將國師捧上了極高的位置,甚至在禦前賜了座。
誰知這國師真實身份竟是魔修,趁著祭祀,族中人離了水,實力大減時擄走了鮫人王和王妃。
鮫人王體內有鮫人一族的聖物,可魅惑人心,也是修煉大補之物。魔修便是看上了此物,在欲殺掉鮫人王取出聖物時,王妃為了救他,親自引誘那魔修,堅持到了鮫人族從玄天劍宗搬來救兵,滅了那魔修。
儘管極力壓製此事,還是慢慢傳了出去。
更要命的是,王妃有了身孕,
那肚中胎兒仿若吃人魔物,怎麼打都打不掉。即使請了藥王穀的醫仙,仍是無用之功。
這一懷就是三年。
鮫人族皆知他們敬仰的王妃懷了孽種。是邪物,不能在這世間存在。
但確確實實又是為了救他們陛下才發生這種事,即使對她有不滿都忍了下來。
近日腹中胎兒有了異動,鮫人王連忙封鎖消息,生怕被外人知曉。
“這作陣之人不會是那個魔修吧?”容念風沉思道。
葉星辰瞥了他一眼:“感覺不像。”
“怎麼說?”容念風問。
少年拉住他的手,兩人藏在屋簷後,身旁有鮫人路過。
“等會兒你們送點吃的去給那些人族,不要餓死了。”粗獷的男音說。
“是。”
“將軍,那些人可是上遊宗門的弟子,如若他們出去後說此事……”有鮫人壓低聲音,拿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下,“不若現在就把他們都滅口了罷。”
將軍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說:“陛下自有他的考量。”
兩人屏息,直至走遠了,才敢大聲呼氣。
容念風拍拍胸口:“還好出來時把那兩隻小鬼扔在洞窟中了,有它們掩護,應當還發現不了。”
他也是某日發現那些小鬼可以幻化成人形的。
說起來還是因為他煉製的丹藥,小鬼想空手套白狼,幻化成邱年的模樣,沒想到不會說話,被他發現了,抓起來狠狠揍了一頓。
他嫻熟地跟上葉星辰:“所以你為何覺得幻境之主不是魔修啊?”
書中劇情說的是葉星辰被獻祭給魔修,除非他腦子癲了,記不清楚,否則錯不了。
葉星辰淡淡開口:“直覺。”
容念風:“……去死。”
大致溜達一圈,還是沒找到關押其餘修士的洞窟。
馬上就要進入後半夜了,潛入敵軍的最佳時間段,容念風摩拳擦掌,眸裡閃著光,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沒想到葉星辰不乾了,他微微咳著:“我有些不太行了。”
容念風聞言,下意識往他下半身看去:“啊?”
“……”
“我說我該睡了。”
容念風點頭:“哦哦。”
他回過神來,一臉震驚:“那潛入敵軍後方計劃怎麼辦?”
葉星辰頓了幾息:“不知道,明天再說。”
“你不去我自己去,你先走吧。”容念風擺手。
誰曾想剛邁了一步,就被葉星辰扯住了衣袖:“感覺你也許得禦劍送我一下。”
他咳得愈發厲害,毫無血色的唇上多了抹紅。
容念風:“……你現在已經把我當成開劍司機了?”
司機是何物?
葉星辰不知這個詞是何意,隻大致聽懂他的意思。
熟練地擦掉唇角的血絲:“我搖不到人。”
容念風眸光微斂:“你自己想辦法回去。”
好半晌後,鮫人宮的上方,一人在前方冷著臉禦劍,另一人坐在身後,裹了裹身上的雪披,倏地消失。
打盹的守夜人揉了揉眼,睜大眼睛,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繼續睡了。
“你這大黑劍選得挺好的。”
葉星辰從劍上跳下來,重新窩進了自己的榻上。
容念風:“……”
好你個頭。
他也沒心思再出去了,從角落裡扒拉出根木棍,在地上繪著兩人剛才所經之路。
熬了大半夜,雙眼一片烏青。
一道清冷的聲線落下,還有些低啞:“你怎麼還沒睡?”
容念風:“身體有些不舒服,剛準備躺下。”
他豔羨地看了眼葉星辰的豪華小榻,語氣發酸:“你為何不睡?”
葉星辰開口:“我感覺我有些不太行了。”
這話好像在幾個時辰前也聽過。
容念風窸窸窣窣地起身,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哇!”他驚奇道,停頓半刻又說,“你真的冷得和屍體一樣了。”
葉星辰:“……倒也不用這樣說。”
怪不得他進鮫人遺跡後咳疾又複發了,想來是……嗯,水土不服?
容念風胡亂猜測。
怕人真的要死了,他語氣堅定得如壯士斷腕:“實在不行,我願意犧牲小我成就大我,給你暖床。”
絕對不是饞他的豪華小榻!
葉星辰瞳孔地震地看了眼他,忙捏緊自己的衣衫:“我還是冷死吧。”
容念風一臉失望,不死心地又發出邀請:“真的不要嗎?”
葉星辰搖頭:“不要。”
說著翻了個身,將背對著他,不再說話。
隻是耳尖泛紅,帶著幾分慌張。
當真,當真不雅!
翌日,兩人頂著雙大黑眼麵麵相覷。
“我感覺我們這樣有些太曖昧了。”容念風皮笑肉不笑。
葉星辰掀開蓋在身好幾層的棉被:“誰讓你半夜不睡的。”
“你懂什麼?這叫謀略。”
說著拿起木棍,畫了個圈:“這是我們昨晚經過的地方。”
又放了塊石子,“此處防備森嚴,想來再往深點走就是皇宮,陣眼應當在那兒。”
葉星辰打了個哈欠:“今晚去看看。”
商量完他剛打算躺回去,就見容念風陰惻惻笑道:“不用等到那時,我有法子。”
他低頭,從乾坤袋中稀裡嘩啦地扒拉出一堆東西來,葉星辰突然眉心一跳。
過了半晌,他看著自己泛著淡藍光芒的魚尾,陷入了沉思。
容念風在水中遊來遊去,還吐了個泡把自己圈著,推著往前走。
他停下,眼裡仿若撒了星星般:“如何?我新煉製的無敵幻形丹。”
葉星辰:“……你會得還挺多。”
物種都變了。
容念風擺手:“不足為奇,若不是昨天沒有水靈草,我們也不用那麼小心翼翼。”
他這樣一講,葉星辰突然想到他昨天舉在頭上的兩把草。
他就說那草去了何處。
“我今早聽宮女說皇妃今日臨盆,宮裡肯定沒有心思管多了一人還是少了一人,我們趁機找到回天鏡。”容念風道。
好半晌不見人出來,他探頭探腦:“彆磨嘰。”
葉星辰也不說話了,看著他,頓了幾息:“我不會用尾巴。”
“啊?”
容念風差點沒忍住把人丟在洞窟裡,冷著臉教他如何使用魚尾。
漂亮的鱗片在水下泛著淡藍色的光,少年不熟練的尾梢輕輕拍在他的腰腹上。
容念風蹙眉,露出尖尖的牙:“不準占我便宜。”
癢死“魚”了。
兩人鬼鬼祟祟地遊著,雖說他們現在都是鮫人的模樣,但還是怕露餡。
一行人拐過走廊,容念風趕忙扯著葉星辰不動聲色地跟在身後,前麵領頭的人似有所覺往後看了看。
容念風這次直接幻化成了雄鮫,縮在角落裡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在領頭人見沒什麼異樣,又繼續往前遊。
他微微鬆了口氣。
葉星辰擺動著魚尾,才猛地反應過來容念風現在是雄鮫。
原來違和感是從這樣來的。
“不要分心。”容念風小聲道。
眼尾點的淚痣把他一雙眼襯得越發勾人,與眉下的紅痣倒是相得益彰。
她男裝也挺好看的,葉星辰心想。
尾巴動了動,拍在柔軟的沙上,形成小小的漩渦。
到那入口時,兩旁的人攔下他們。
容念風心裡一緊。
“你們是乾嘛的?”
為首的鮫人眯著眼,周身靈力席卷著水,形成長槍:“爾等也敢攔本尊,吾乃奉陛下之令,特來鎮守皇宮。”
“原是白魈將軍。”從後方遊過來一著鮫綃紗的雄鮫,華麗絢爛的頭發垂在身後,耳上水滴狀的寶石格外顯眼,勾唇道。
“既知吾的身份,還不快放行。”白魈冷哼。
“哎呀,近日陛下心情不好,若是放進去什麼魚龍混雜的東西那就不好了,將軍也要體諒才是。”雄鮫雖然是笑著說的,話裡卻是不帶一絲笑意。
白魈蹙眉,狹長的鳳眼深深看著他:“這筆賬吾記下了。”
雄鮫朝身後的鮫人抬抬手,笑眯眯道:“承讓承讓。”
倏而,他微微皺鼻:“好像真有些奇怪的東西呢。”
說著,他往身後遊了過來。
容念風:“……”
翻車了。
心跳得越來越快,雄鮫眯著眼遊到他身邊,又繞著轉了兩圈。
容念風屏著呼吸,一動不敢動。
心想這鮫人為何隻針對他,明明葉星辰也是。
雄鮫嘖聲,若有所思:“小雜種。”
容念風:“?”
罵誰呢?
好在雄鮫隻是轉身,從一行人中揪出個修士來:“人族的東西。”
他指尖微動,那修士的尾巴消失,一臉驚恐地看著他:“我不要,送我離開,都是騙人的!”
可惜沒哀嚎一會兒,就被鮫人壓著離開了。
容念風低頭看他掉落在地上的玉佩,分明寫著丹修宗三個大字。
離遠了些,容念風小聲道:“是丹修宗的弟子。”
葉星辰點頭:“看樣子抓了不少修士。”
他餘光落在容念風身上,神色古怪。
既然那鮫人能分辨出那修士不是鮫人,那何故分不出他和容念雪?
一行人到時,殿外已經聚了不少鮫人。
白魈上前,朝鮫人王問安後,將眾人散開來,團團圍住寢宮外。
容念風憤憤道:“這鮫人王也不是什麼好人,說著多愛王妃,現在不也是左擁右抱的。”
葉星辰順著他的目光往鮫人王方向看去,隻見中間那人沒有半絲擔憂之色,反而調戲著懷中碧藍眼眸的美人鮫,昳麗靡豔。
他難得沒嗆,低低應聲:“嗯。”
沒好一會兒,寢宮外匆匆來了好些醫修,拿著手中的藥匣往裡走。
慘叫聲從寢宮裡傳出,聲聲哀嚎。
許是痛感加持,越發淒厲。容念風有些擔心,側身看了看。
有宮女端著盆血水出來,染紅的白紗觸目驚心。
有人喊:“再用力些。”
湧入的宮女越來越多,過了個時辰,王妃的聲音低了下去。
“王妃,陛下就在外麵,再堅持一下!”
昏睡的人仿若是聽進去了,終於,在鮫人王欲揚長而去時,女醫修驚喜道:“生了生了。”
鮫人王眉眼閃過一絲淩厲,撒開懷中人想要往裡走。
隻聽見女醫修突然尖叫:“啊啊啊!怪物!是怪物!”
其餘宮女也尖叫著出聲,裝著血水的盆摔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醫修精神有些恍惚,雙腿嚇軟,摔倒在地上往後縮。
可惜身份有彆,無法看見寢宮內發生了何事。
剛才鮫人王懷中的女人小步跑去,還未踏上台階,就被一股蠻狠的靈力掃開,狠狠落在了台階外。
她吐了口血,紅著眼委屈道:“陛下。”
鮫人王冷冷看了她一看,“哐當——”關上了大門。
寢宮外眾人麵麵相覷,垂頭不知在思考些什麼。
好一會兒,鮫人王重新拉開了門,沾滿血的雙手落在門上,血跡蜿蜒,失魂落魄地走出門,儼然一副失心瘋的模樣。
容念風悄然用餘光看著,他華麗的衣衫上血跡斑斑。
身側的宮人上前扶住他:“陛下,這是怎了?”
鮫人王抬眼看他,迅速恢複了自己帝王該有的身份:“將王妃……”他頓了頓,又道,“和小皇子一道打入冷宮。”
宮人愣神,隨即說:“是。”
沒幾日,有消息傳出來。
容念風蹲在洞窟中,聽路過鮫人所說的話:“王妃生的乃是一個怪物!”
“怎麼說?”
“聽聞那日醫修為她接生時,生出來的不是鮫人。”
“不是鮫人?”
“嗯,”鮫人壓低聲線,“不詳之物,無頭無尾。我親眼所見,陛下想殺死那怪物,但那小怪物竟是不死之身。”
容念風心想,難不成他和葉星辰一直尋的方向都錯了嗎?
這設陣之人是小怪物?
忽然,葉星辰傳音過來。
【冷宮發生了些事,你過來看看】
【馬上】
容念風起身,從洞窟裡遊了出去。他越發熟悉身體的構造,甚至於連吐泡泡這種事也相當熟練了,就好像他天生就會一般。
冷宮不比坤寧殿,蕭瑟、偏僻又破爛。
“怎麼了?”他問。
自從王妃被打入冷宮後,兩人就分開行動了。因為不確定陣眼在哪兒,還不能輕舉妄動。商量一番後,他負責守皇宮那邊,葉星辰守冷宮。這樣一來哪邊有異動都能及時知曉。
葉星辰輕咳了下:“王妃有些不太對勁。”
順著他的視線,容念風探了個頭出去,將葉星辰扒拉得遠了些:“讓我也看看。”
好半晌,他一臉吃驚地轉頭:“她是要殺死那小怪物嗎?”
“嗯。”
容念風:“好刺激。”
葉星辰看著他神色晦暗不明:“你要知這是幻境,一切都是已經發生過了的,你不能改變什麼。”
“知道了。”容念風囫圇應聲,繼續看冷宮裡王妃的下一步動作。
剛被打入冷宮時,宮裡人還會遣人來送飯,時日久了,落的樹葉隻多不少,蕭條得很。來送飯的人甚至克扣了吃食,冷眼譏笑。
時不時的,送來的食物也餿了,臭了。
王妃坐在冷宮外的石凳上,麵色蒼白。
“王妃,這吃食咱不吃也罷。”宮女看著剛送來的冷粥,打抱不平道,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握緊。
坐在石椅上的女人眼神像是淬了毒,聲音卻是低柔的:“無礙,樹倒眾人推,綠意,你該學會了。”
綠意帶著哭腔:“可當年若不是您救下陛下,如今他怎麼可能還活著,鮫人族又怎還存在,明明您才是救世之主。”
“切莫說了。”
“不要,綠意自小跟著您。若不是……”她頓了頓,“若不是怪那怪物怎麼打也打不掉,這事早該被世人遺忘!”
王妃仰頭,眼眶裡有了濕意。
“吧嗒——”
夜明珠從眼角滑落,她站起身,顫著手朝角落裡的肉團走去,仿若一片搖搖欲墜的枯葉。
黑暗中,那無頭無尾的東西露出一雙眼睛來,緩緩伸出看不出來形狀的手,一臉茫然地看著她。
王妃閉眼,發狠似的掐住那團東西。
好一會兒,她如窒息的人重新獲得空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看著那團東西又聚集在一起,終是忍不住發出淒厲的慘叫聲:“你為什麼不去死,你為什麼不去死!”
綠意也哭著,摔倒在地上,抱著王妃泣不成聲。
那團東西還不懂何為死亡,眨巴著眼睛,軟軟地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第26章
無人可救他
“綠意, ”王妃眼中閃過一絲陰鷙,哽咽道,“是不是隻要這東西死了, 我就可以重新得到陛下的愛。”
她並不是詢問的語氣,而是相當肯定。
綠意顫聲,惡狠狠地看著角落裡避著光的東西:“隻要它死了, 陛下肯定會重新寵幸王妃的。”
“您和陛下曾經多恩愛,更何況是您救了陛下, 這份恩他是要承的。他不能這樣對您!”她幾乎是尖著嗓子說話, 麵目因為過於激動而顯得無比猙獰。
“你幫我殺了它好不好?”沉默良久,王妃淚眼婆娑, 嗓音有些啞, 透露著疲憊和無力。
現在凡世已入秋,饒是常年在深海處的鮫人宮也不能免俗。遠看,冷宮的梧桐枯葉堪堪掛在樹梢,顯得蕭條又孤寂, 有風吹過,落在小怪物的身旁。近看, 長滿青苔的石板路兩側,雜草叢生, 無人問津。
綠意應聲,將她扶回石凳。
冷臉轉身, 快步走到小怪物身側, 用力將它提起來,咬牙往枯井走去。
容念風猛地一驚, 此處離枯井太近,會被發現的, 連忙拉著葉星辰往後退了退。
隻見綠意發狠了推著井蓋:“掐不死,燒不死,總能餓死吧?”
小怪物似乎是覺得好玩,魔氣從周身滲出來,纏繞在綠意的手上。
王妃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側,從她手中奪過小怪物,睨了眼,毫不留情地想往下扔。
突然,小怪物軟軟道:“娘、娘親。”
王妃身體微僵,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它,眼淚“唰——”地落下。
綠意似乎也未曾料想到,頓了幾息,強硬地掰開她的手。
枯井下,暗無天日。
綠意又將枯井蓋上,蹲坐在地上,將一臉茫然的王妃摟進懷裡,安撫地拍拍她的背,咬牙道:“它隻是個邪物!”
它隻是個邪物,是不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魔物罷了……
—
“你怎麼看?”容念風壓低聲問。
半晌,不見身後有回應。
正要轉身,肩膀忽然一沉,葉星辰蒼白的臉色中帶著絲病態的紅,栽在他的懷裡。
容念風:“……”
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少年渾身發冷,下意識蜷著身子,往他溫熱的手邊湊。
哇,感覺不用等到一年半後的覺醒了,現在就能嗝屁。
他板著臉,拖住葉星辰的魚尾,朝洞窟去。
他可不會背著葉星辰回去,那麼重,是要累死“魚”的。
過了半晌,他沉默地背著葉星辰離開了冷宮。
將他貼在自己腰腹上的鮫人尾挪遠。
心想下一次一定要煉可以隨意變回人形的幻形丹,害得他都不能禦劍了。
葉星辰醒來時,看見蹲在榻旁的人,默默翻了個身。
容念風沉靜的臉上有了絲波動,拿著夜明珠想換個方向。
沒想到因為蹲的時間太長了,腳有些發麻,砸在了葉星辰身上。
葉星辰:“……”
下一瞬,容念風熟練地從乾坤袋中瀟灑地扔了塊衣帕給他:“來,給你擦血。”
聞言,葉星辰硬生生憋住了想吐血的感覺。
他問:“你從哪兒來的夜明珠?”
容念風從他身上麻溜地爬起來,舉著手上的兩顆夜明珠:“你說這個啊?我剛才背你回來時見好看,順手撈的,聽說能換不少靈石呢。”
葉星辰眸光微動:“你背我回來的?”
“是啊,你都不知道我費了多大的力氣。得虧冷宮就沒幾個人,要不然你現在恐怕真的不行了。”
容念風咕嚕咕嚕地扒拉著角落裡的一堆夜明珠:“我乾坤袋是下品玄階的,不夠裝了,想問問你能不能把你的借我用用。”
葉星辰咳了下:“所以你就拿著夜明珠蹲在我床邊?”
夜明珠冷白的光打在少年的臉上,再加上這幾天兩人都沒睡好,眼下一片烏黑,還是挺嚇人的。
“總不能直接拿吧。”容念風說。
葉星辰低頭,將腰間的乾坤袋扔給他後又躺回去,手疊著放在頭下,幸災樂禍道:“不過這夜明珠也是幻境中的東西,等幻境消失了也就跟著消失了。”
好不容易將一堆夜明珠從鮫人宮各個角落運過來的容念風:“……心碎已破防。”
葉星辰勾唇笑笑。
好一會兒,痛失一筆橫財的容念風緩過神來,又溜達達地挪到他的榻邊:“我感覺若是要破除這個幻境,恐怕要找到回天鏡在誰的身上才是。”
他歎了口氣,手撐在頭上:“但我現在有好幾個懷疑對象。”
“我也有幾個。”葉星辰低眼看他。
兩人互相看了眼。
容念風:“你能看見什麼嗎?”
葉星辰:“……你猜。”
“抱歉抱歉。”容念風打著哈哈,從乾坤袋中掏出顆圓潤的夜明珠來,昏暗的洞窟總算明亮了些。
“鮫人王嗎?”容念風道。
“嗯,鮫人宮中除了鮫人怨靈還有不少修士,除了被困在牢獄的,還有些同化成了鮫人,他們腰間掛有各宗門的腰牌。像這種能讓所有鮫人怨靈臣服的,恐怕隻有鮫人王了。”
容念風點頭,他甚至還看見了和柳文長得一模一樣的鮫人。
前幾日他還很驚奇呢,走上前去才發現雙眼無神,心裡便多了絲懷疑。
想來是他們進入鮫人遺跡時就已陷入了幻境之中,但鮫人怨靈或者說設陣之人的實力不足以讓所有修士都被困在夢境中,這才把剩下的人困在了洞窟裡。
這也意味從他們踏入鮫人遺跡時,設陣之人就已經知道了。
至於為何沒將他們殺掉,恐怕是因他們還有價值罷。
想到這回憶裡的種種,他沉思道:“幻境對於鮫人王又有什麼意義呢?”
葉星辰頓了頓:“誰知道。”
沒過幾日,兩人就知曉了執念為何。
王妃死了。
聽說是一條白綾,懸在冷宮外的梧桐樹上,穿著與鮫人王大婚時的婚服,死的時候悄無聲息。
等綠意發現的時候,已經徹底沒氣了。
彼時,鮫人王酒池肉林,醉生夢死。
聽到宮人傳來的消息時,隻是放聲大笑。但笑著笑著,眼裡竟哭出血淚來,王妃死了,他瘋了。
他想到了很多很多事,想到了兩人第一次見麵時,鮫人宮的桃花落在少女的眉間,笑語盈盈地和他說著話。
想到了他們結契時的海誓山盟。
想到了他即將被那魔物殺死時,她倔強地哭著,說無礙。
鮫人宮早已是強弩之末,鮫人王這一瘋,頓時敗落下來,昔日翠綠的水草枯敗,歡聲笑語早已消儘。
鮫人遺跡的一角露了出來,殘敗,落滿千年的塵埃,仿若曾經的金碧輝煌,都是一息之間的事。
葉星辰身子愈發難受,他強撐著道:“走吧,取回回天鏡,馬上又要進入一個輪回了。”
兩人往宮殿方向遊去,鮫人怨靈遊蕩在半空中,幽藍色的尾巴輕輕搖曳著,詭異又神秘。
容念風仰頭看了眼:“那是白魈嗎?”
“嗯。”
即使已經死去,他的靈魂仍舊徘徊在鮫人宮上方,手持長槍,竭力守護著自己隕落的故土。
“要塌了。”葉星辰道。
諸如此的輪回上演千年,鮫人王的執念透過層巒疊嶂的歲月,落在他們身上。
容念風看到了很多屍骨殘骸,白色、幽藍的怨靈纏繞著鮫綃紗,從遺跡下遊著往上。
他看了眼身後幻境化作碎片,轉身和葉星辰往金色宮殿去。
他知道,回天鏡在那兒。
不知遊了多久,葉星辰停下,拉住他的手。
“有人來了。”
容念風默聲,心跳如鼓。
兩人身旁,怨靈和失了智的修士駐足,轉身,雙眼無神,直直地看著他們,往他們攏來。
他感受到自己手心裡微微布起的冷汗,葉星辰握緊了他。
鮫人王來了。
傳聞鮫人王的武器乃是鮫人骨,是上一任鮫人王隕落而成,肉身食之,骨則器也。
鮮血從他的掌心流出,將鮫人骨染紅,怨靈集聚在他周身,不怒自威。
容念風輕嗤:“他現在倒是神氣,當時也不見他救了王妃。”
葉星辰:“……”
都要沒命了還不忘損上一損。
他癱臉點頭:“你說得不無道理。”
那鮫人王仿若聽懂了般,猛地睜眼,尖銳的聲音朝他們攻來。
葉星辰捂住容念風的雙耳:“彆聽。”
容念風頓時不動了,乖乖地站著。
鮫人王晃了晃手中的鮫人骨,下一瞬,怨靈快速朝他們遊來。
容念風一邊閃躲,一邊往修士的方向去。
隻憑他和葉星辰是活不下去的。
若是能喚醒他們,也許還能多撐會兒。
隻要能撐到無極仙尊來就行。
忽然,他看著身側修士藏在脖頸往後的印記猛地一怔。
他趕忙看向身旁其他子弟。
同樣的位置,同樣的印記!
書中說到的分明是魔修!可眼前的鮫人王,瘋是瘋了點,但哪兒有半分入魔的樣子?
腦海裡的回憶一閃而過,他想起了自己是在哪裡看到過這樣的印記。
紅紋蓮花,綠意!
就在此時,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是綠意。
葉星辰眸光微暗,瞬移到了容念風身側,麵色蒼白:“錯了,是綠意的執念。”
他“哇”地吐了口血,冷聲道:“回天鏡應當在冷宮,你去拿。”
容念風想到兩人進入秘境後,葉星辰奇怪的反應,渾身發冷,咳疾複發,恐怕皆與回天鏡有關。
隻要他離得越近,反應就越強烈。
葉星辰道:“即使我去我也拿不了,你去拿,剩下的再說。”
容念風深深看了他一眼,頭也不回地以極快速度離開。
回天鏡在冷宮,他要去冷宮拿。
而他身後的戰場,隻能交給葉星辰。
無人可救他,容念風心想,也許葉星辰的修為就是在此廢的。
第27章
葉星辰,你救救我們
許是兩人這些時日的相處, 容念風微微咬牙,下意識遊得更快了些。
他的身後沒有怨靈跟上來,想來是葉星辰擋住了。可葉星辰現在隻是築基大圓滿修為, 即使知曉他不會死,知曉他會重新修煉,但偏掉的劇情還是讓容念風不敢下這個賭注。
他頓了頓, 服下前幾日煉製的幻形丹。
在鮫人宮,用魚尾更為方便。可現下情況, 他和葉星辰身份都被發覺, 何故再做些多餘的偽裝。
在水下泛著異色光芒的鱗片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原本的雙腿。
長時間不用雙腿, 有些生疏。
眼下不是糾結這些問題的時候, 他深呼了口氣,掐訣喚出大黑劍,往冷宮去。
幻境殘缺越來越大,禦劍的少年瞳孔裡, 映照出昏暗無光的天地,漫天的灰燼從底下的廢墟飄灑出來。
隻有冷宮, 仍然保持著原樣。
容念風從劍上跳下,直奔宮殿內。
回天鏡她會放在哪兒?
他將冷宮翻了個遍, 腦子裡一片漿糊。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闔眼, 複而睜開。
這是葉星辰不可避免的命運, 未進入秘境時他不就知道了嗎?
他能做到的事情,隻是冷眼旁觀罷了。
忽然, 容念風想到了枯井底下的小怪物。
會不會是在那兒?
想到這兒,他連忙往枯井的方向去。
“轟隆——”暗無天日的井底, 那怪物仰頭,鮫人遺跡上方,怨靈燃燒著藍色的熒火,逆流而上,灰燼漫天飛舞。
魔氣順著梧桐樹的根滲出,遊絲般地纏繞在容念風的周身。
他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角落裡,回天鏡落了灰,千年恩怨壓出裂痕。
一隻手將它撿了起來,容念風和一個很漂亮的小孩兒猝不及防來了個對視。
他的睫羽如蝶翼輕顫,白皙的肌膚宛若凝脂,額間紅紋詭魅。黑發垂在枯井乾涸的底下,眨眼問:“你是來接我的嗎?”
他的生長速度極快,才過了數十日,已經長出了手腳。
容念風啞聲,他不知要怎麼和蜷在角落裡的小怪物說自己隻是個外來者。
“那你看見我娘親了嗎?”
容念風搖頭,王妃已經死了。死在外麵的梧桐樹下。
小怪物垂眼,沉思了會兒:“她應該是不要我了吧。”
容念風不再說話。
“你是要它嗎?”小怪物將回天鏡遞給他。
“嗯。”
“你要它有何用啊?”
容念風接過,想了想,用大人的口吻道:“……也許拯救世界。”
小怪物眨眨眼,不知道相信了沒有。
枯井內,飛入無數的藍色靈蝶,在兩人身側揚翼。
容念風微微捏緊手中的回天鏡,心道幻境似假似真,他都要分不清了。
他單膝下跪,摸了摸小怪物的頭:“哥哥走了,小孩子不要出去。”他停了幾息,柔聲道:“外麵危險。”
小怪物眼眸清澈,吐聲:“好。”
藍色靈蝶消失,枯井昏暗無光。
無人看見的角落,魔氣從枯井下蔓延開來,黑霧聚集在一起,儼然是謝鏡之的模樣。
—
容念風轉身看了眼枯井,拿著回天鏡往回走。
想要破除這個幻境,讓各宗門修士醒來,隻得摔碎手中之物。
就在此時,一道靈力蠻狠而來,容念風猛地一驚,側身躲過。
隻見來人渾身蕭肅,漆黑的眸子劃過暗紅微光。
“謝鏡之?”容念風疑惑地看了眼他,將回天鏡往後藏了藏。
他瞥見謝鏡之額間的紅紋蓮花,心裡頓時了然,急急忙忙道:“你快醒醒,這是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