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麼緊張那隻簪子,為了這隻簪子當初還擰他耳朵!(不是因為你口嗨嗎?)
所以,所以,他在林朝朝心裡不上蘇家主!
無雙被這個逆天的邏輯推導出來的結論搞得好幾天茶飯不思,每天看見同行的蘇暮雨都忍不住長籲短歎。
蘇暮雨:“?”
雪月城離天啟不算遠,至少比慕涼城近得多。加上林朝朝快馬加鞭趕過來,比洛青陽還早幾天到天啟,隻是比隱藏行蹤的無雙和蘇暮雨兩人後了半天。
她回天啟的消息沒有特意收斂,大概第二天無雙就知道了。
心裡壓著事情的無雙心情不可謂不難受,他知道自己一直揪著林朝朝過去的事不放不好,她也不會喜歡。但他就是忍不住多想,姐姐當初那麼喜歡他,喜歡到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韙和人私奔,喜歡到這麼久了還戴著當初的發簪,那他呢?
她真的很喜歡他嗎?比當初喜歡蘇家主還喜歡嗎?
無雙就像戀愛中疑神疑鬼的小姑娘一般,有無數的懷疑和不確定,尤其是他和林朝朝已經好久沒有見麵了,心上人不在眼前讓他更加難以克製許多負麵的情緒。
他變得低落,就算他向來樂觀健忘,這些事也縈繞在他心裡難以散去,讓他失落起來。連蘇暮雨都察覺到他的心情有些不對。
但蘇暮雨又不是知心大哥哥,還會安慰多思的小年輕的情感困惑。他沒有故意把和林朝朝的過去添油加醋就已經很君子了。
無雙被自己亂七八糟的心事搞得心亂如麻,一個路癡背著劍匣漫無目的地在天啟城大街上閒逛。
直到傍晚,他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皇城的中心,這裡街道四通八達,每條路長得都一樣,他撓了撓頭,找不到回客棧的路了。
整個天啟他最熟的地方隻有兩個:林家老宅、林朝朝常住的望雪居。
姐姐啊…
他想,他實在看不出姐姐對他的喜歡有多少,好像什麼事情在她心裡都比他重要。那,蘇家主也比他重要嗎?
是他不夠信任姐姐,還是姐姐就是不夠愛他?
想著想著,不知不覺間他就走到了林朝朝常住的那間望雪分居附近。
此時日已儘,光彩漸漸退去,西邊彩霞映照著高高的樓閣,灑下堪稱絢麗的光線,畫一般美麗。
他望著不遠處四座聳立的高樓,此時已經點亮了部分的燈火,位於主位的東樓最高層也影影綽綽的有幾點燈火。
他在原地躊躇了一會兒,還是按不下心裡的躁動,一躍到了高處,想去看看她。
除了心裡那些複雜又無法對人訴說的情感,他和林朝朝已經分彆幾個月了,他是真的很想她。
東樓,高處,裝扮溫軟的房間裡一身藍裳的女子坐在案前翻看著手裡的賬本,清月一般的眉頭一會微微蹙起,一會兒又慢慢舒展,桌案上的蠟燭已經燒過了一半,女主卻恍然未覺,聚精會神地翻看著桌上堆的厚厚賬薄。
天啟不比其他地方,這裡水深的很,不少分居懷著各自的小九九,尤其現在這種局勢,她必須看好著自家勢力不出事,禍起蕭牆。
這時候她就不能那麼偷懶把事情全甩給子薑了。還有宣妃中的毒快起作用了,她得把解藥先收好,免得到時候出了意外。
侍衛侍女們都退了出去,房間裡十分安靜,隻有輕微的書頁翻動的摩擦聲,和燈花偶爾爆開的“劈啪”聲。
無雙到了樓頂,避開守衛翻窗跳進了房中。
他走到了織花屏風前麵,明黃的燭火映透了裡麵的樣子,女子身量纖細,坐於案前,此時正提筆在賬本上寫劃著什麼。
無雙有些癡癡地望著屏風裡麵朦朦朧朧的人影,方才好不容易壓製的情緒忽地又湧了上來。
懷疑、委屈、氣憤、吃醋、歡喜、傷心……許許多多的情緒悶在心裡無法發泄,叫他心悶。
為什麼他的情緒總是能被她輕易牽動?無雙覺得他這輩子太多太多或喜或哭的心情都因她而起,可她的情緒卻極少因他而動。
真是不公平。
他這樣想著,慢慢移出了屏風的遮擋。
燭火尚算明亮,上方的林朝朝注意力集中在賬本上,正提筆寫下其中不明確的賬目,往她手邊一看,竟是密密麻麻的寫滿了一頁。
她聚精會神,一直沒有抬頭,連有人進了她的房間,就站在正前方不遠的屏風處都沒有立刻發覺。
還是在她口渴倒水時視線前移,才看見了站在屏風旁邊一言不發的無雙。
“無,無雙?”
乍然看見出現在房間的第二人嚇了林朝朝一跳,呼吸都亂了一瞬,握杯子的手都差點不穩,等她眨了眨眼確定眼前人是誰後才默默鬆了口氣。
這孩子怎麼也不出聲光站在那裡,怪嚇人的。
“你怎麼來了也不叫人通報一下,還站在那裡乾什麼,過來坐啊。”
林朝朝站起身去迎他,搞不懂他瞪著一雙看不懂情緒的眼傻站在屏風旁邊一直盯著她乾什麼。
“用過晚膳了嗎?”
她是知道無雙來了天啟的,以他的性格不來找她才奇怪呢,是以林朝朝在看清是他後並沒什麼驚奇。
抬眼看了下外麵已經暗沉下的天空,她步子微快地向他走近,藍色裙擺隨著步伐晃動,瀲灩開湖水蕩漾一般柔美的弧度。
恰似月中仙子款款步來。
“要不要吃點東西?”
她目光溫柔,眉眼若皎皎明月,讓在她眼睛裡的無雙也好似被月光籠罩,無端生出點癡念來。
或許,你也曾這樣對過蘇家主嗎?
在林朝朝熟練地伸手想去牽他的手心時,無雙不知為何將手背過去,錯開了她的動作。
“我,吃過了。”才沒有,他漫無目的地在天啟逛了大半天,心情算不上好,也沒什麼吃飯的興致。
林朝朝見他的躲避有一瞬間的怔愣。
她覺得無雙今天有點奇怪,換做平時他一見到她必定是歡歡喜喜地飛奔過來撒嬌賣乖,今天來了也不出聲,還躲開她的親近。
往常他不主動把手塞到她手裡都算克製了。況且他們有些日子沒見,無雙不可能這麼矜持。
林朝朝把停在半空的手收了回來,眼神中劃過一絲不解。
“你這次來是接到白王的邀請來天啟嗎?是先去拜訪拜訪白王,還是先打探打探天啟的情況?”
她沒有牽到無雙,隻能先坐回了案前,無雙也不坐,隻是站在桌子前麵眼神複雜地看她。
“我剛到天啟,一切還不確定。姐姐,我在路上遇見了暗河的人,他們說你和他們結盟,我能知道,結盟是為了什麼嗎?”
無雙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他不知道該和林朝朝說什麼,蘇暮雨的醋他已經吃過了一回,再來問一次太無理取鬨,他不想惹她厭煩。但他心裡又確實放不下,隻能暗暗地旁敲側擊。
“結盟?”林朝朝放下手裡的杯子,微笑道:“哪裡就算得上結盟了,不過是暫時合作,互相行個方便罷了。”
她的語氣平淡,不甚在意的模樣。
可是你有什麼是需要暗河這樣一個殺手組織行方便的?無雙心想:到底是互相行方便,還是你為了某人特意照顧?
心裡難以抑製地生出無邊酸澀。
無雙的眼眶漸漸酸軟,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直接開口問她:你真的喜歡我嗎?比喜歡蘇家主還要多嗎?為什麼不願意告訴我經脈的實情?
“我知道了。”
他攥緊了拳頭,微微低著頭掩飾發紅的雙眼,慢慢走到了林朝朝身邊。
無雙比她高很多,何況這會她坐著他站著,於是林朝朝不得不仰著頭看無雙。
“怎麼了?”她麵露疑惑,今天的無雙怎麼哪哪都不對勁?她想了想,問道,“在擔心暗河太凶險我落個當初唐老太爺的下場嗎?”
林朝朝想說自己所圖沒那麼大,就聽見無雙低低的聲音:“姐姐這身衣裳有點舊了,頭上的珠花也不新,為什麼還穿著,新的不好嗎?還是,你特彆喜歡它們。”
“啊?”
林朝朝看了眼身上的衣服,確實不是新衣裳,但這件衣服用料精細,款式經典,作為常服是完全沒問題的。
她不明白怎麼話題就突然轉到衣服珠花上了,平時也沒見無雙注意這些啊。
“倒是不新的不好,”她不明所以,但還是細心解釋,“隻是雖說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但私下裡舊的衣服穿習慣了,更舒服一些。至於珠花,那是我自己動手做的,戴著多了點……”
剩下的解釋無雙已經聽不進去了。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無雙喃喃著重複著這兩句話,臉色漸漸變白,眼底的紅色越來越重。
“人不如故…姐姐是這樣認為的。”
他聲音低沉,聽不出什麼情緒,加上低著頭掩飾臉上的神情,林朝朝也就沒有立刻意識到他的不對勁和自己話裡的雙重意思。
“故人總是不一樣的嘛,你以後就會明白了。”林朝朝看見他低垂著頭,下意識地抬手,想像往常一樣親昵地揉一揉他的發頂。
隻是這次少年並沒有乖順地任她像摸小寵物一樣摸頭,而是抬起一雙暗紅的眸子看著她,腳步後退,避開了她的親近。
“你不要摸我的頭。”
他一雙眼紅的嚇人,好似下一刻就會滾出淚來。
“我不喜歡你像逗小孩一樣對我。”
向來清澈的雙眸裡氤氳著水光,向來狂妄的眼裡含著淚,濕漉漉的模樣像極了被射傷的小鹿,已經褪去青澀的麵孔顯出幾分男性的棱角分明,此刻眼眶發紅,連聲音都似乎在隱隱顫抖,好像受了天大委屈。
林朝朝的手還停在半空,明亮的燈光照亮她錯愕驚訝的臉龐,還有眼前少年幾乎是泫然欲泣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