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少年也是,平日裡吃不著什麼,冷不丁見著這些葷腥,恨不能全都給吃進肚子裡去。
好在車夫有經驗,提醒他:“不要過於貪嘴,你常年不吃油,突然吃這麼多葷菜是容易生病的。吃飽就行,千萬不要吃撐,明白嗎?”
少年抬頭看他,點了點頭,然後又吃了兩口,就把筷子放下了。
“我好像從記事起一直到現在,就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紅棉沒忍住,實話實說:“其實你做的一點都不好吃,除了鹽,彆的什麼味道都沒有。”
“啊?”少年不明白,“不好吃嗎?可是我吃著好香。另外,除了鹽,還應該有什麼味道呀?做菜不就是放鹽就行嗎?”
紅棉也不懂做菜都要放什麼,但她覺得肯定是不能隻放鹽的。
珠蘭懂得多一些,就跟少年講:“還可以放些糖、醋、醬、梅子,等等,很多東西都可以放進去一起燒菜,味道很不錯。”
少年低下頭,搓搓手指,“可是我家連鹽都用得緊緊巴巴,爹爹不讓我放,說很貴。”
珠蘭歎氣,“沒事,就是那麼一說。等你長大了會吃到好吃的東西的。”
少年點點頭,站起來,衝著他們行禮,“多謝你們請我吃東西,我不知道怎麼報答,就給你們磕幾個頭吧!”
他說磕就磕,跪下來“砰砰砰”就磕了三個頭。
珠蘭趕緊把人扶起來,然後說:“擦擦嘴上的油,去洗碗吧!”
少年用手背往嘴上抹了一把,開始收拾碗筷。
慕傾雲衝著珠蘭示意,讓她跟著少年一塊兒去。
珠蘭點點頭,開始幫著少年收拾桌子,再到灶間一塊兒去洗碗。
老男人原本也是要賴在灶間的,不管是慕傾雲還是珠蘭,對他來說都比這村裡的婦人好太多了。那細皮嫩肉的,一看就叫人眼饞。
可是車夫把他給趕出去了,還勒令他不準靠近灶間,否則就給他一刀。
老男人不敢了,悶悶地回到自己屋裡,不知道跟女人說了什麼,換來女人一頓怪叫。
少年聽到動靜想去看看,珠蘭說:“放心吧!他要是再敢動手,那位大叔不會放過他的。”
少年聽了就歎氣,“你們不過是路過這裡借宿兩天,都能待我們這樣好,我想不明白我爹為何這樣對我們母子。明明我們是他唯一的親人,他卻還覺得我們都是累贅。
你說如果我們是累贅,他當初為何把我娘撿回來呢?又為何要生了我呢?”
珠蘭也歎氣,“可能就是想有個女人吧!對了,你沒有彆的親人了嗎?你爹這邊也沒人了?沒有爺奶嗎?或是叔伯什麼的?”
少年搖頭,“沒有。從我記事起就知道我爹是這村裡有名的光棍,他們都這樣叫他。
後來有了我娘,又生了我,才漸漸沒有人再這樣說了。
所以我一度認為,他讓我娘生下我,就是為了擺脫這個稱呼。
聽說我爺奶在我爹小的時候就死了,我爹也沒有兄弟姐妹,就自己一個人過。
其實他也很可憐,從小沒爹沒娘,能平安長大,一定也吃了不少苦。”
“那也不是他苛待你們的理由。”珠蘭說,“你得懂得反抗,雖然你人小,打不過他。但是也已經十歲了,很快就會長大,等你再長大一點,比他高比他壯,就能打得過他了。
到時候你就可以保護自己,保護你娘。
人都是畏強的,等到他打不過你的時候,他就會認慫,從此以後你說什麼他聽什麼。”
少年苦笑,“怕是等不到那個時候,我娘就會死了。我娘要是死了,我是一天也不會在這個家裡待下去的。我有手有腳,還會做事,我到哪裡都能有口飯吃。哪怕在酒館裡給人洗碗,那日子過得肯定也比在家裡強。我現在不走就是為了我娘,我得給我娘送終。我娘應該也沒多少日子了,她身上都爛了,很疼,但她從來都不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