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發青年懸浮在海灣的波浪之上。
奧裡亞海灣的風浪起伏,暗綠到近乎墨綠的海水,吞吐著細碎的泡沫,散發出一陣陣略帶腥味的氣息。
天空暗雲沉沉,令訶子的眼眸似乎更加深邃。
他略略判斷了一下方向,身形消失不見。
片刻後,在奧裡亞海灣西側的拉布勒邦的斯卡拉小鎮,一個不被人注意的角落,訶子現出身形。
赤足走在早已被歲月的風雨打磨得光滑的石塊街麵,訶子微微低頭。
盛夏的太陽已經西沉,海風比較小,空氣顯得有些悶熱。
在北極熊奧列格那邊遭遇到的失敗,令訶子的心情有些鬱悶。
在他眼睛的開合之間,他看到了小鎮另外一側,那個充滿致命誘惑的一個光點,在他的識海中熠熠發光。
他決定要小心地走過去,先悄悄觀察一下。
然後采取雷霆措施,畢其功於一役,順利融合第四個承載體,不能再重蹈白熊那邊的覆轍。
這是一個破敗的鐵匠鋪,四處散亂地丟滿各種鐵件和工具。
布滿灰暗鐵屑的爐邊,還有一個電動的打磨工具,加上一個鼓風的風機,這兩樣東西,就是這個鋪子能和科技唯一沾邊的東西了。
風機呼呼,爐火明滅。
魁梧粗壯的鐵匠圍著一塊布滿油光和破孔的皮革圍裙,口中咬著一截小木棍,汗水淋漓。
他已經滿頭花白,連濃密的絡腮大胡子中,也夾雜了許多花白胡須。
鐵匠正在鐵砧上捶打著一個燒得通紅的鐵件,叮當聲中,鐵件不斷剝離飛濺出雜質。
下意識地,老鐵匠停下了鐵錘。
他微微抬頭,看向門口,灰白的眼眸有些意外。
訶子已經在遠處觀察了老鐵匠很久,然後又走到了門口。
他實在沒有看出這個老鐵匠有什麼可取之處,甚至有一些失望。
老家夥僅僅是一個中階的火靈術士而已,一看就不會是北極熊奧列格那樣狡猾難纏的樣子。
老鐵匠一看到訶子,錯愕片刻,隨手丟掉了手中的鐵錘和鐵件夾子。
他“呸”的一聲,吐掉了口中的小木棍,然後對訶子發出一絲非常勉強的微笑,並丟出一道信息:
“一起談談?”
訶子點點頭,走進鐵匠鋪,掃視一下,發現沒有可以坐下的地方,也就放棄了。
老鐵匠拿起一個大大的油膩水壺,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水,然後去關掉了鼓風的風機。
肮臟的鋪子內一下子安靜下來。
鐵匠坐在鋪子中唯一的那根布滿鐵屑的凳子上:
“你是誰?”
“我是訶黎勒,你可以叫我訶子。”
“好吧,我不管你是誰,我就知道,這世上,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自從我遇到那個小光球後,我享受了它給我帶來的各種強大,也必然會為之付出相應的代價,一看到你,我的直覺告訴我,你是來收賬的。”
訶子再次點點頭,又有了一點新的困惑。
石龕中那苦修士滿心解脫的主動配合,丹尼爾、烏古瓦的恐懼和根本就不做反抗,以及北極熊奧列格的狡詐逃逸,都沒有超出他的預料,或者說他都能理解,但這鐵匠卻要談談。
談什麼?隨便怎麼談,最後還不是一個結果?
鐵匠再次喝了一口水,咧嘴而笑:
“其實,我已經活膩了,你相信不?”
見訶子沒有回複自己的信息,鐵匠微微搖頭:
“想必你也能感覺到,這個小鎮,再也沒有舊時代那種靜謐和美麗,到處都是殘垣頹壁,年輕人都到大城市去了,這裡已經被神給遺忘了。
很久以前,貧窮、變異疾病、騷亂、搶劫、戰爭……我失去了妻子和孩子。
我習慣了酗酒,習慣了孤獨,隻有打鐵,才能讓我平心靜氣。
我甚至不願意修行,但即便這樣,好像也算是中階的魔法師了。”
訶子難得地給鐵匠做出了解釋:
“看得出,你很頹廢,你並未努力。
能到中階的法師,不是因為你的天賦好,而是因為你承載的信息內容和能力,本身就是這世間最強大的一部分,準確說,是三十六分之一。”
老家夥似乎覺得更加失望:
“是的,是的,這魔鬼一般的人生,這地獄一般的人世,都不是我希望的……現在,連那點法師天賦,也不屬於我自己。
你準備如何收賬,我可不知道該如何還給你那些魔法知識和能力。”
“沒關係,我知道,還有什麼要說的?”
“不想說了,我對這世間,隻有深深的失望,沒有眷戀,沒有回顧,也不想再來了……
順便求你了,在收回能力的時候,殺了我,我不想因為沒有能力衰老餓死。”
鐵匠的信息剛剛傳達,鐵匠鋪的大門就無風而動,緩緩關閉。
室內已經布滿了道道黑色的靈能,漸漸形成漩渦,包裹了訶子和鐵匠。
訶子清晰的信息瞬間傳達到鐵匠的心神:
“如你所願。”
昏暗中,傳來鐵匠的一聲悶哼。
不久後,鐵匠鋪中隻剩下訶子的身影,五彩明滅,他似乎又變高了一分。
訶子的麵部掙紮而扭曲,眼眸中各色光芒交織。
鋪子內如同被龍卷風肆虐過似的。
鐵匠的皮革圍裙和衣物都被淩亂地拋在一邊,有的貼在了牆麵,有的掛在了那些鐵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