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宗煬和蕭煥消失一事,使得朝廷掀起一陣軒然大波,蕭國舅執意要帶兵去前線救子,趙啟兩相為難,一是憂心蕭國舅年紀大了,會受不了長途勞累。
二則是擔心,蕭煥和趙宗煬的失蹤不簡單,若是故意設計,誘騙朝廷出兵援救,最後手握大軍謀反,那趙啟的皇位便岌岌可危了。
此事膠著,趙啟隻能倚仗著謝識琅,多番商討。
白日裡,到了用晚飯的時候,謝端遠將謝希暮和謝樂芙都叫了過去。
一段時日的修養,謝希暮精心照料,二人的病情才好了起來。
尤其是謝樂芙,又回到最初生龍活虎的狀態。
晚飯是在謝端遠的院子裡用的,雖然如今老人家還是沒法子正常走動,但身子也比受傷時好多了,讓人備了滿滿一桌子美味佳肴。
“從祖父今日準備的菜是不是太多了?”
謝希暮替老人家盛湯後,放在他跟前,笑道:“隻我們三人吃,恐怕要浪費了。”
謝端遠觀察著女子表情,笑道:“我喊人去報了十郎,讓他回來用晚飯,不會浪費。”
女子夾菜的動作微頓。
謝端遠的消息靈活,雖然平日裡不清楚朝暮院內狀況,但謝識琅半夜從朝暮院氣衝衝去了顯德院的事情,他還是聽說了。
昨日趙昇登門,而後謝希暮收下了那些女子的事情,在府中也傳揚開了。
“希兒,夫妻之間,就沒有不吵架、不扯皮的。”謝端遠被女子照顧了這些日子,心裡說不感動是假的,對謝希暮也自然多了些憐愛。
“從祖父活了這些年,見過的人太多了,因愛生恨者、恩愛夫妻互生怨懟者…二人之間若是有了誤會,一定要想法子解開。”
謝樂芙將雞腿夾到謝希暮碗裡,她是不清楚趙昇來試探包必之事的,不過也聽說了趙昇帶過來的那些美人,“這事兒就是二叔小心眼了,那三皇子要想故技重施,用那些美人來誘惑二叔。
那二嬸一個婦人家,有什麼法子能阻擋,二叔不體會二嬸就算了,反而耍起橫來,真是蠻不講理。”
謝端遠一個眼刀飛過去,“你個沒成親的女娃娃,在這兒插什麼嘴,大人的事情,小孩兒聽。”
謝樂芙暗暗翻了個白眼,對謝希暮道:“我挺你。”
謝端遠還要說教,沒想到吳管家掀開簾子進來稟報。
“老族長,家主說…他今日上朝累了,就不來院子裡和大家吃飯了。”
“累了?”
謝端遠看了眼低頭吃飯的女子,又皺眉問:“他回來了嗎?”
吳管家複雜地看了眼謝希暮,“回是回來了……”
“都回來了,就兩步路的事情,他還矯情上了。”謝端遠將筷子擱下,再度擺手吩咐:“去,將他給我叫過來,都這麼久沒陪家裡人吃飯了,再為朝政忙碌,也該休息休息。”
吳管家欲言又止:“這……”
謝樂芙眯起眼睛,瞧出了一些不對勁來,“吳管家,你今日怎麼遮遮掩掩的,二叔究竟在哪兒?”
謝希暮也抬起了臉,看向吳管家,“出什麼事了?”
吳管家支支吾吾的,神情躲閃,“就是夫人昨日收進明理院的那個春桃,丞相回來後,正好碰上她,就讓她去顯德院侍奉飯菜了。”
“那個狐媚子!”謝樂芙拍了下桌子,擼起袖子就要去乾架,對謝希暮道:“你等著,我去給你收拾那小妖精。”
謝端遠皺眉,“在長輩跟前,還沒有你說話的份,給我坐下。”
謝樂芙瞪大了眼,“老族長,做人還是要公平公正些吧,你該不會是因為二叔是你侄孫,所以你偏私於他。”
“好了阿芙。”謝希暮牽住謝樂芙,低聲勸道:“少說兩句,彆頂撞從祖父。”
“十郎今日是胡鬨了。”謝端遠狠狠瞪了眼謝樂芙,臉色也難看著,深吸一口氣,“三皇子送來的人,又會是什麼好人。”
謝希暮語氣柔緩,反而寬慰起二人:“不過是侍奉飯菜罷了,夫君行事穩妥,不會有事的,咱們吃飯吧。”
“你還真是不知道輕重。”謝樂芙沒好氣瞪了眼她,“等你夫君被搶走了,你就知道後悔了。”
“謝樂芙!”謝端遠將筷子摔在地上,“你還有完沒完,你叔叔嬸嬸的事情,有你置喙的份?”
謝樂芙本來就是個暴脾氣,聽了這話,索性就不吃了,謝端遠也被小丫頭氣得半死,沒吃兩口飯,就回床上歇息。
謝希暮照料完老人家湯藥,才回了朝暮院。
夜色深了,曉真從院外回來,表情有些著急,“夫人,那春桃還沒從顯德院出來,奴聽阿梁說,丞相喝了不少酒,您還是去看看吧。”
謝希暮握著梳子,梳齒有一下無一下劃過青絲,女子神情不明,“不去。”
曉真當真是急了,“丞相酒量不好,若是真衝動做出些什麼,夫人您會後悔的。”
鏡中美人微微一頓,眸底卷起淺淺一層漣漪。
“跪好了,沒讓你起來,不準起來,不準張嘴。”
屋內,燭火晃蕩,男子坐在桌前,酒壺裡還剩了一大半,眼神裡仍保持著清明。
阿梁站在春桃跟前,嚴聲道:“昨日你貿然闖進主子屋中,這是大錯,隻罰你跪著,已經算是輕饒了你。”
春桃兩眼直冒淚花,跪在地上不敢說話,因為在阿梁身後的飯桌前,男子的臉色實在是陰沉得可怕。
“你消息傳出去了嗎?”
謝識琅臉色差勁,以至於阿梁都隻敢麵對著春桃,聽到問話,連忙道:“早傳出去了,曉真應該告訴夫人了,隻是屬下也不知道為何……”
“滾出去。”男子一字一頓,語氣直叫人渾身寒顫。
阿梁連忙告退。
跪著的春桃恐慌地看向男子。
“你不滾出去,是想等死嗎?”謝識琅未曾轉過來瞧她,卻已經讓她戰戰兢兢。
“奴婢、奴婢這就走。”
女子落荒而逃,屋中徹底隻剩下謝識琅一人。
他瞧了眼酒杯裡殘餘的液體,一飲而儘後,徑直躺在了榻上。
薄暮冥冥,夜靜更闌,簷外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砸在磚瓦上,發出低鳴。
屋門不知何時被打開了,隻聽極其輕微地吱呀聲,再度合上。
清淺的腳步聲一點點靠近床榻,窸窸窣窣的衣料落地聲,緊接著被褥被掀開了一角,謝識琅感覺腰部環上來一條細臂,臉也輕輕靠著他的後背。
“……”
“滾出去。”他嗓音低啞,分明是驅趕人的話,本該冷漠無情,此刻語調卻微微發顫,聽上去留有餘地。
“你好凶。”
女子語氣軟綿綿的,沒有依照他的話鬆手,反而用鼻尖輕輕蹭了蹭他的後背。
“你還來做什麼。”
男子語氣刻薄:“我不想看到你。”
這是明擺著撒謊了。
分明是用春桃想要激起她的嫉妒心,逼她去找他低頭,現在又開始裝了起來。
“可我想見你嘛。”
她嗅著他身上的鬆香味,酒氣淡淡的,證明男子沒有喝多,她尾調稍揚,拖曳著:“我來哄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