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戴上另一邊耳機,依舊是純音樂,琴音漸緩,進入尾聲。
身後很悶的一聲。
隔板上鮮血飛濺。
.
劫匪失去行動能力,但由於地鐵卡在隧道中,救援人員隻能徒步走進來。
司乘人員畢竟受過專業訓練,很快恢複冷靜,配合救援人員引導乘客下車。
隧道外傳來若隱若現的警鈴。
——特殊管理局的人應該來了。
這次地鐵劫持性質惡劣,被卷進來的人數眾多,必須得靠特殊管理局來處理。
.
地鐵的乘客被儘數撤離。
列車空無一人,除了第一車廂。
劫匪還倒在那。
鬼在被擊敗抓捕時,需要特殊手/銬,很不巧,此刻安雪不在工作時間,身上沒有攜帶,隻能在附近等待其他天師。
“嘎吱嘎吱。”
車廂傳出類似骨頭響動的聲音。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漆黑的地鐵車廂中,原本趴在地上的鬼動了。
他的後背鼓了起來,軀乾彎成一個極其扭曲的弧度,腦袋像被吹漲了的氣球般膨脹,五官歪曲,眼珠被擠上頭頂,而另一隻眼睛,長出了尖銳的角。他的手也開始變形,長出類似節肢動物一樣的關節和骨骼。
——這才是他真實的形態。
變形後的鬼速度極快,他撕開門,嘶吼著,喉嚨發出像破了洞的風箱般猙獰的叫喊,他的手臂開始長出尖銳的刺,像是螳螂或是其他捕食昆蟲的形狀。
——他追上了人群,衝向一個孩子!
就在尖刺即將插到孩子前一刻,安雪出現在他的麵前,一腳踹開孩子,小孩在地上翻滾兩圈,被腿軟的家長抱住。
“嗤。”
鋒利尖刺直接紮進安雪的腹部,血流不止。
劫匪冷哼一聲:“我就知道,你會過來擋。”
他站在隧道裡,隻有地鐵兩旁昏暗的應急燈光,他將刺穿了天師身體的那隻手高高舉起,像是戰利品一樣向所有人展示。
暗紅色——在燈光下的血液呈現不那麼健康的顏色,沿著傷口低落。
“去死吧。”
劫匪狠狠把安雪的身體甩向地麵,很軟,卻很用力的一聲,血液沿著傷口流出,分成數道形似樹杈的紋路。
有人死在麵前。
好不容易才從地鐵中逃脫的乘客再一次開始混亂,發了瘋的往前跑。
身後,變了形象劫匪扛起那台老舊的收音機。
這回他播放的是一首爵士樂。
更多白霧從他周身擴散,開始瘋狂爆破。
一時間,尖叫聲、腳步聲混著爆破聲,在隧道中此起彼伏的回蕩著。
炸響中,腳下傳來一道聲音。
“好疼。”
聲音來自躺在地上的天師。
劫匪轉過身。
那隻醜陋的眼睛開始抖動,眼角眉梢的肌肉也一並顫抖。
地麵上,那一攤血液泛起極為詭異的紅光,似乎有什麼東西從血液中飄起,懸浮於半空之中。
安雪在血泊中坐了起來。
他捂著腹部的血洞,望向劫匪,咧起嘴角:“你剛剛是認真的,對嗎?!”
他的身上依然淌血,可那些血液卻像是被賦予生命一般,曲折扭動,纏上劫匪醜陋的身體,有的變為尖刀——極為鋒利的尖刀。
他的速度比剛剛更快,根本來不及呼吸,安雪已經單手掐住劫匪的脖子。
那些尖刀驟然縮緊,裹挾著令人無法反抗的壓迫力,懸浮在他的周圍。
劫匪一動也不能動。
“你剛剛對我動手了,對吧?”安雪指向腹部的血洞,逼迫劫匪低頭。
傷口並未愈合,仍在滴落暗黑色的血液,隻是血液並沒有落在地上,而是漂浮,像是有生命般,浮在安雪身側。
“這裡是你弄傷的,對吧?”
他分明一身是血,但他卻似是沒有半分痛覺般,在笑,滿臉怡悅,臉上泛起一抹淡淡的、不大自然的潮紅,連聲音都在顫抖,在激動,仿佛興奮到近乎癲狂。
“我很喜歡,我好高興,謝謝你——”
明明是愉悅的笑聲,劫匪卻抖如篩糠。
詭秘的紅芒,瘋狂的笑,奇怪的話語。
他恍然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惹到了個絕對不能惹的人。
“你要小心,有一位天師,絕對不能讓他受傷。”
在他決定劫持地鐵前,有一位隻有半邊身子的鬼提醒他。
“為什麼?”他問。
“為什麼?”那隻鬼忽然渾身顫抖,眼神發散,他組織不出更加貼切的語言,所以,他隻說,“因為他是個瘋子!!!”
是啊!他是個瘋子!!!
麵前的天師,完全不怕死,不怕受傷,不怕疼痛,甚至——他在享受那份可能會剝奪他生命的痛覺!!
劫匪被瘋子捏碎了角,他被血液纏住,血凝成的尖刀刺進他的體內,失去了抵抗的力氣,隻能感受到自己被甩向地麵,被刺穿身體,一隻腳重重踏上他的胸口,他的肋骨好像斷了,紮進肺裡,炸裂般的疼痛遍布全身。
然後,安雪看向他。
那是一雙極其好看的眼睛,睫毛很長,眼皮很薄,眼尾微微下壓。他的左眼,是極深的黑色,右眼,瞳仁深處泛一抹深且亮的紅,像是血一樣。
少年捧著興奮到滾燙的臉頰,俯下身,偏頭,以一種極其期待的語氣問他。
“你是真的想殺了我,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