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1 / 2)

皇城有好事 清閒丫頭 12889 字 2024-04-05

第七十章

攔阻裕王在交接囚犯一事上動手腳的關鍵,為什麼是把那兩個囚犯已經換上身的棉袍再換一遍?

既要偷偷換,這又怎會成為他在眾目睽睽下的一樁功績?

蕭廷俊著實想不明白。

但生為天家子弟,能活著長到這般年紀,有一個道理是早在他拜入莊和初門下之前,就在雲譎波詭、四伏殺機的日子裡自己悟明白的。

隻是後來隨莊和初讀書,讀到《韓非子》時,才知道那道理有個言簡意賅的說法。

——事以密成,語以泄敗。

所以,越是在緊要的事上,越是謀不可眾。

莊和初寧可把刀架到他脖子上嚇唬他,也不願在這會兒就跟他說個明白,除了時間緊迫,定也是念著這個道理。

讓蕭廷俊氣苦的也是這一點。

時至今日,在莊和初眼裡,他這個唯一的門生,仍不是可以與之一起謀事的少數人,而是要提防泄密事敗的那個大窟窿。

哪怕他說出那些激將的狠話,甚至以死相脅,莊和初都不為所動。

氣歸氣,鬨歸鬨,這裡頭的輕重好歹,蕭廷俊還拎得清。

莊和初一走,蕭廷俊便也不再對雲升多問什麼,棄了一眾早早已候著的隨行排場,隻帶了雲升和風臨,挑了三匹最快的馬,就朝大理寺奔去。

可還是遲了。

還遲了不止一步。

出了大皇子府沒多遠,三人策馬自東而西,奔至岔路口處,不遲也不早,裕王府的一隊人馬正自南而北行來。

蕭廷俊急急勒住韁繩,勒得馬揚蹄長嘶一聲,才險險沒撞上對麵領頭的那匹高頭大馬。

裕王的馬到底是在沙場上見過大世麵的,與駕馭著它的人一樣,倉促之間停住腳也就停住了,好似早知會在這街口處有此一遇似的,未見有一點慌亂。

馬背上那金冠玉帶的人更是毫無驚色,直冷眼等到那三匹與他們主子一般受驚的馬駒原地尥夠了蹶子,才擰著眉頭開口。

“大殿下這麼急,是趕著去大理寺嗎?毛毛躁躁的,早乾什麼去了。”

好容易安撫住身下的馬,蕭廷俊才得空抬眼,看向那此時此刻斷然不該出現在此地的人。

陰雲緩緩翻滾,層層疊疊地從天際蓋上來,明明已是該天色大亮的時辰,反倒比一早起床時還要更暗了幾分了。

罡風烈烈,掀得麵前馬上之人那黑底織金的披風翻飛不止。

好像煞神現世一般。

蕭廷俊好生定了定神,才挺腰昂起頭來,不理會那通數落,反問道:“裕王叔今日不是在懷遠驛坐鎮嗎,這個時辰了,怎麼往反向去了?”

“先去大理寺看看。”

“去大理寺?”蕭廷俊心頭一慌,麵上好歹守住了鎮靜,“大理寺那出什麼事了嗎?”

寒風撲麵,蕭明宣微微眯眼,玩味著少年人一會兒三變的臉色。

“不算什麼大事。晉國公夫人前日在街上意外受傷,昨夜傷情急轉直下,怕是要不大好了。李少卿這會兒來當差,免不得分心,本王就讓他留在府中安心侍奉,大理寺這邊,本王親自盯著,以保萬全。”

這安排,論公論私,都挑不出毛病。

可照今日原定的安排,裕王該是在懷遠驛坐鎮,大理寺直接押人過去,由裕王主持在懷遠驛交接,畢竟雍朝再如何想與那兩國修好,若以裕王之尊親自押人去,也是有些姿態過低了。

能出使他國的,都是人精裡的人精,這些微妙的姿態都會被看到眼裡,盤算於心,從而影響朝堂上的種種拉扯。

為著李惟昭處的這一點兒變故,還不至於如此大動乾戈。

可李惟昭今日負責的偏就是給那倆囚犯更衣的事。

蕭廷俊心頭澄然一亮。

“這點小事,哪值得裕王叔如此屈尊啊?李惟昭本就是新來的,也沒擔什麼要緊的事,我這就趕過去,與何寺卿一起加強戒備,定保無虞,裕王叔還是到懷遠驛坐鎮吧。”

蕭廷俊說話間緊了緊手中韁繩,馬頭一轉,就要繞開橫攔在前的人。

蕭明宣略略一夾馬肚,那身經百戰的高頭大馬便會意地往前一步,再次把去路攔上了。

“本王麾下大軍還鎮在他們家門口呢,屈不屈的,也不在這點兒小節。要是大理寺處置不善,有所疏失,冷不丁再冒出個什麼玉輕容來,那就不好了。”

這話裡分明含著言外之意。

雖一時摸不透具體所指,可就連雲升和風臨都聽得出話裡那一股連掩飾都懶得掩飾的凜然殺意。

蕭廷俊再按捺不住,猛一牽韁,“那我先行一步——”

那高頭大馬又往前堵了一步。

“大殿下也沒擔著什麼要緊的差事,不用急,慢慢走吧。”話音未落,那橫欄在前的馬就已在輕輕一道驅策下揚蹄而奔。

一隊裕王府侍衛也紛紛策馬緊跟其後,眨眼間便隻剩一股揚塵了。

“殿下……”雲升和風臨都清楚蕭廷俊為什麼想要搶行一步。

要是讓裕王先到大理寺,哪怕隻是與他們同時到,他們也很難再找機會不聲不響地給那倆囚犯換衣了。

可他們也都看得清楚,單是從馬上,就已輸了裕王一大截。

“大殿下!”

煙塵未定,蕭廷俊還沒擠出點像樣的急智,風中忽然送來個響脆的聲音,三人尋聲轉頭,都不由得一愣。

“那是……”風臨訝然,“梅縣主?”

那纖小的一道身影好像被一把彈弓自那小巷口彈射出來似的,眨眼便至。

毋庸置疑,就是千鐘。

千鐘從謝宗雲那接了那荷包之後,又反複琢磨了一下莊和初捎來的話。

她給莊和初傳話時,那話本就說得隱晦,話裡意思要靠他自己猜上幾分,所以生怕多說了什麼讓他錯會,每字每句都來回掂量過,沒有一句是白說的。

莊和初該也一樣。

所以,那一句大皇子那邊有要緊事,她要是不放心儘可去查探,也不會是隨口說的一句。

是以她敷衍過謝宗雲之後,就朝著大皇子府的方向緊趕慢趕地追過來,剛到這附近,正見著裕王府的人把他們仨攔個正著,便就近往巷口躲了躲。

隻看裕王幾次彆住大皇子的馬,不讓他先走,千鐘也大致明白這個忙該往哪處幫了。

幸好沒有來遲。

千鐘顧不得解釋許多,急道:“我知道有近路,能趕到裕王前頭!”

若說彆的事,蕭廷俊心裡興許還要打一打鼓,可抄路這一樁,單憑她曾讓裕王的人滿皇城追了一天都追不著個影兒,蕭廷俊也是信服的。

千鐘話一說下,蕭廷俊幾乎想也沒想,便把出入大理寺的牌子摸了出來。

目光在雲升和風臨間稍一遲疑,蕭廷俊手上一頓,到底還是拋給了雲升。

“你倆跟縣主趕去大理寺,先生交代的事,你們去辦,何萬川要吭嘰什麼就跟他說萬事我來擔著。我儘力去追裕王叔,給你們拖延時間。”

二人一驚,拖延裕王明顯是更為凶險的事,“殿下——”

“彆廢話!”蕭廷俊朝雲升一瞪,“若誤了事,賬一起算。”

蕭廷俊撂下話就策馬而去。

便是有近路可抄,時間也沒有多少寬裕,蕭廷俊一走,千鐘就要讓他們棄了馬,與她一道鑽去臨近的巷口。

雲升和風臨隨著她一路又是翻高又是爬低,走了不知多少無路之路,走到後來已昏頭轉向,全不明白是往哪去了,隻一味跟著這毫不猶疑的人。

從一巷口鑽出來,驀地看到前麵不遠處大理寺的門臉兒時,二人懸著的一顆心才往下一落。

隻才落下一瞬,又陡然一下懸了起來。

伴著一陣漸進的馬蹄聲,裕王一行眼看著也朝大理寺大門口直奔過來。

且是隻有裕王一行。

不見蕭廷俊。

裕王既對皇城道路了如指掌,又有各方麵都勝過蕭廷俊一籌的戰馬,千鐘本也沒對蕭廷俊去攔人的事抱多大希望,隻是蕭廷俊走得太急,她想出聲的時已經來不及了。

不過,能帶雲升和風臨趕早這一步,就足夠了。

千鐘忙把一下子涼了心的二人往巷裡攔了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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