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1 / 2)

皇城有好事 清閒丫頭 9414 字 2024-04-05

第十二章

千鐘愕然回頭,順著莊和初的目光才留意到,她破草鞋底子上的殘雪在光潔的地麵留下了一串泥水印子。

被熱氣烘乾後,逆光看去,已如烙印一般顯眼。

“我……”千鐘心裡剛一慌,轉瞬間又想來,無論莊和初之前在那棚架下看見過什麼,這會兒都已經無跡可尋了。

千鐘心神一定,話裡也揚起了幾分底氣,“我真的不知道,大人,要不,我跟您一塊兒去那棚架下核對,那兒要是真有我的腳印,我隨您怎麼處置!”

那棚架下還有沒有她的腳印,莊和初比誰都清楚。

連嘴硬都硬得這麼有條有理。

莊和初暗自好笑,麵上波瀾不興,隻兀自說道:“你昨日是想躲在那裡過夜的,卻不想,發現京兆府通緝的西北惡匪就藏在一牆之隔的廣泰樓裡,還聽到他們奉裕王命令要殺我,所以沒敢待在那兒。”

莊和初邊說著,邊在茶盤裡拿過一隻杯子,拎起茶壺。

滾燙的茶湯緩緩注入杯中,碎響泠泠,襯著他和緩如常的話音,聽得千鐘心頭直抖。

“今早在包子鋪前,你該是想告訴我有危險,或是怕我不信,或是顧慮些彆的,終究沒能開口,但又不忍棄我不顧,便估摸著他們大概下手的位置,打算在那裡為我收屍——”

“不、不是收屍!我是想找機會救您!”

話一出口,千鐘就知道自己犯了大糊塗。

她隻一心想讓莊和初明白,自己絕沒對他懷著什麼不吉利的念頭,可忘了這話一接,就等於將前頭的事都不打自招了。

話出如潑水,水覆難收。

何況,她前頭還理直氣壯地潑過一句,自己要是有一個字糊弄他,就讓他砍了她的腦袋……

誰能知道他說的是這些啊!

千鐘慌忙往地上一伏,不再做無謂的掙紮,老老實實地磕頭,“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既是在那巷中等著救我,想必對巷中一切響動都十分留心了,巷中的人是誰殺的,你都看到了吧?”

想起巷中看到的那些,千鐘心頭又是一緊。

她在皇城街麵上這麼些年,從沒聽人說過這個常常病得出不了門的文官竟還身懷武功,必定是因為他瞞得嚴實,不願讓人知道。

“我、我……我什麼都沒看見!我就、就看見半空裡飛過去一把刀,那個人就死了……雪太大了,彆的我什麼都沒看見!”

莊和初有點好氣又好笑。

她的確能言巧辯,腦筋也轉得實在不慢,但要是論扯謊的本事,離著與她一般年紀的蕭廷俊可還差得遠。

彆的什麼都沒看見,就是說,她知道還有些“彆的”。

他殺人的事倒好說,可若是本該在府中奉旨禁足的蕭廷俊也被她看見,那就有些麻煩了。

“大人饒我一回吧!”莊和初還在掂量著這個“彆的”裡麵能囊括多少讓她不敢實話實說的場麵,就見她一頭磕罷便仰頭朝他望來,決然道,“我……我能給您辦事,給您辦件大事!”

困獸猶鬥,莊和初饒有興致,“什麼大事?”

“找玉輕容!”

莊和初訝然一驚,笑意如溫熱的水霧觸到寒石,遽然凝成一片冰涼。

“我、我不是故意知情不報!”千鐘被他這神情嚇了一跳,慌忙找補。

“那玉輕容可憐,要是落到裕王手裡,肯定活不成,我怕說出來要造孽,才沒吭聲……我也是來前才想明白,您關著門安安靜靜過日子,裕王好端端的折騰您乾什麼?唯一能掛上關係的,也就是街上說的,大皇子要入朝的事兒……”

千鐘一口氣說下來,嗓子都微微發緊了,咽了咽唾沫,才小心望著莊和初,惴惴問他。

“找到玉輕容,對大皇子,對您,肯定是有好處……吧?”

莊和初沒點頭,也沒搖頭,隻問:“你知道玉輕容在哪兒?”

“不、不知道……但我見過她的臉。”

莊和初差點兒氣笑了,這算什麼幫忙?

“裕王早已將玉輕容的畫像張滿全城,如今皇城中,怕是沒有不曾見過她那張臉的人了,我又何須用你呢?”

那張臉即便是落在官府衙門出的通緝告示上,依舊看得出濃豔昳麗,令人過目難忘。

剛一張出來時便有人說,大皇子被這張臉迷了心竅,也不算太冤枉。

“不,”千鐘斷然搖頭,“那不是她真正的臉,我見過她真正的臉。”

真正的臉?

座旁燈花燃爆,“啪”一聲細響,滿室倏然搖蕩的燈影裡,莊和初驀地想起些什麼,眉心不由得一跳。

千鐘一瞬不眨地望著座上的人,忐忑地等著他發話。

玉輕容的模樣就在她腦子裡清清楚楚地擺著,可她既不會寫也不會畫,也不知道該怎麼把那樣一個人的長相講出來。

她知道自己一定能派上用場,但怎麼個用法,就得這個人來拿主意了。

好一陣,才見莊和初不急不忙地拿起那杯剛倒的熱茶,卻沒往嘴邊送,手一垂,朝她遞了過來。

千鐘忙往前湊了湊,小心接到手裡。

茶已晾得不燙了,可捧著杯子的那雙手還是止不住地顫顫發抖,顫得杯中茶湯也跟著一個勁兒地粼粼搖蕩。

“彆怕,紅棗龍眼茶,甜的,潤潤嗓子。”

“謝、謝謝大人……”

千鐘已記不清上次喝到熱湯水是什麼年月的事了。

甜香入喉,一股暖流漫過四肢百骸,繃緊的懼意似也隨之消融,整個人瞧著舒展了許多。

燈影漸漸靜定下來,莊和初清潤的話音也平和如舊了。

“千鐘,我隻再問你一個問題,你如實回答,我便讓京兆府還你清白,並保你日後可在皇城任何街巷行走,再不受人欺淩。”

欺淩什麼的,千鐘倒無所謂,隻要能討回清白就足夠了。

千鐘點頭如啄米,臉頰因為激動而浮出一層薄薄的血色,如暄風拂過,冬去春來,一下子煥發出滿目生機。

“我一定如實!”

莊和初卻也不急著發問,慢條斯理地自身上拿出一紙信封,從那已然拆破過的封口中抽出一頁信箋,輕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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