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菡瑤再不覺得父親說話無情了——這何陋,還真自以為是。她很想質問何陋:以“閨譽”之名禁錮女兒,與囚徒何異?但見李卓航的神情,她又按捺住不滿,且看爹爹應對,她懶得跟這迂腐君子爭辯。
李卓航決心好好跟何陋掰扯掰扯。
他認真道:“要論學問,本王不敢同何先生比;先生的人品,本王也是敬佩的,雖出了梅子涵那件事,但本王以為,大丈夫難保妻賢子孝,何況先生桃李滿天下,出一兩個敗類,實在尋常;但要比女兒,本王絕不輸給先生!”
他對“梅子涵”一事的寬容觸動了何陋,何陋心中嗤笑他裝大度,嘴上卻冷笑道:“何以見得?”
李卓航道:“先生指責小女種種,除了顛倒陰陽、禍亂綱常那一套,請問哪件事經得起推敲?”
何陋反問:“老夫指責的哪件事經不起推敲?”
李卓航掰著手指頭數道:“我兒分股權給工人,革新紡織積弊,是禍國嗎?助昊帝推翻廢帝暴政,馳援北疆軍糧和軍服,是禍國嗎?沒有他們,中原早被安國占領了。免除江南稅負,是禍國嗎?斬殺貪官,整頓吏治,是禍國嗎?還有,查明謀害靖海水軍和江南官員的背後凶手……這一樁樁,一件件,哪一件是禍國殃民的行為?”
何陋掙紮道:“老夫並未說月皇這些事做得不對……”
李卓航打斷他,逼問:“既然我兒做了這些利國利民的大事,先生憑什麼罵她禍國?我敬先生為君子,還請先生說話時慎重措辭,若枉顧事實,損的是先生自己的名望。這名望是先生半生積攢下的,要敗也容易的很。”
何陋忽然起身,衝李卓航躬身道:“禍國妖女這話,是老朽失言了,請江南王和月皇海涵,但老夫還是要說,月皇以女子之身爭霸天下,不妥!綱常乃大義,絕非小節,涉及天下事,江南王豈能拋開大義不顧!”
他被方無莫、黃修指著鼻子罵了幾次,都沒能服軟;剛才又被鄢芸戳了心肺,也沒退讓半步,卻在李卓航這一番話下,主動認錯了,真是奇跡。
李卓航忙起身還禮,正色道:“本王相信先生,此話出於公心,但月皇該不該爭天下,先生說了不算,本王也說不服先生,還是留著去論講堂上辯個明白吧。”
何陋道:“就依江南王。”
說罷回身坐下。
李卓航也坐下了。
兩人都很乾脆。
一場紛爭消弭於無形。
謝相等人吃驚於李卓航的手段,他以為一場衝突免不了呢,誰知是這個結果。他終於明白:李菡瑤的剛柔相濟來自於李卓航的教導,這是家學淵源。
正在這時,之前張謹言派出的親衛急匆匆衝進來,在世子麵前撲通一聲跪下,慌張張回稟道:“稟世子,末將在街上被數人攔截,衝突時,令牌丟了。”
宴廳頓時靜下來,眾人不約而同看向鄢芸和李菡瑤,李菡瑤一臉詫異——朕什麼都不知道哇,眾人見她神情不似作假,於是將目光定在鄢芸臉上。
張謹言更是直愣愣的。
鄢芸衝世子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