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回了禦書房,等待他的仍舊是那堆積如山的政務。他不看一眼,直入內室,床上植物的根莖顏色透明,烏黑色葉片緩緩張開,每日的這個時刻,血烏都需要新鮮血液來滋養生長。
他抬手,正欲將食指放入幽黑的花葉孔內,卻突然頓住動作,眼微微一瞥。
“陛下不必再費苦心,她用不著這個了!”隨著一道柔和的嗓音響起,禦書房屏風後出現一名女子。女子柳眉如畫,膚白若雪,五官精致有如精雕細琢。她婷婷步入,默默行了一個禮。
不經通傳便能接近他身邊的隻有兩種人,第一種是心腹,第二種是身份不宜公開的人。宗政無籌麵無表情,轉頭看她。
女子恭敬有禮,卻不卑不亢。她走上前來,輕歎道:“這樣小的一棵血烏隻夠恢複一個人的黑發,但南帝為平息軍隊暴亂,阻止白發妖孽的流言,服用了逆雪,以減壽十年的代價將一頭發已變白。所以,她不會服用血烏,陛下也彆再自傷元氣了!”
宗政無籌麵色驟變,呆望著床上那被他視如珍寶之物,有片刻的失神。半晌,他重又抬手,毅然將手指伸向了那會吸食鮮血才能存活的植物。
“陛下,您……您這是何苦呢?”女子神情複雜,望著男子已漸蒼白的側臉,暗暗歎了一口氣。
血烏吸足了血,暗紅葉片倦懶鬆開,透出詭異地光澤。他麵色平靜無波,隻收回手,指尖那深深的血孔,他仿若不見,淡淡問道:“是何人散播的白發妖孽的謠言?”
女子蹙眉道:“南朝丞相桑丘,據說從他府中搜出了多封密函,上麵蓋著您的璽印。”
宗政無籌目光陡然一利,“朕的璽印?”
女子很確定地點頭,他緩緩轉身,背手踱了幾步,麵色深沉難測。
屋子裡十分寂靜,針落可聞,片刻後,他仰頭深吸一口氣又沉沉吐出,仿佛用儘全身的力氣才問出一句:“她……過得可好?”
女子輕輕點頭,應道:“她很好,很幸福。”
宗政無籌默默垂眸,掩下眸底的神色,又道:“那她……可有說過,何時來找我……報仇?”低而沉緩的嗓音像是冰雪壓倒樹枝發出的聲響,飽含了滄桑與悲涼,無聲的壓抑著,在心頭攏了一團堅實的冰霧。
女子輕輕搖了搖頭,似是被男子悲涼的氣息所感染,目中也掠過一抹感傷。
宗政無籌自嘲一笑,擺了擺手,“你去罷,好好替她打理茶園生意,彆叫她失望。”
女子唇動了動,想說點什麼卻最終什麼也沒說。她應了聲,行禮告退。
宗政無籌步出屏風,走到桌案前坐下,從抽屜裡取出一枚通透碧玉製成的印章,緊緊握在手心裡,指節泛著青白,眉頭緊緊皺著,棱角分明的唇沒有半點血色。
一個皇帝的璽印,這個世上,還有誰能隨意使用呢?我最親愛的母後,你已經這麼迫不及待了嗎?
“啟稟陛下,屬下有要事啟奏!”門外傳來侍衛李諒的聲音。那是他從親軍之中親自挑選培養出來的貼身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