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妹,你不了解莫顏這個人,此人心計深沉,行事狠辣,若是此番親率大軍來攻雍關,如此調動八部大動乾戈,又怎麼會隻為追你,他此番隻是用你做餌,釣出雍關虛實罷了。”季常飛溫聲道。
他雖未與莫顏正麵交鋒過,但這些年來向八部撒出暗探無數,聽聞大漠各種傳聞秘辛,越發感覺莫顏可怕猶勝老王,不可小覷。
“大殿下,漠北的情況,我等在王帳滯留多日,大概知道一點。”顧勇突然打破僵局,出聲道。
“此番莫顏以討回公主為由,必率王帳親兵。巴什部此次會出多少人馬我雖不知,但王帳駐軍大約兩萬餘人,莫顏狡猾,也怕後院失火,不可能傾巢而出。”
顧勇是老兵,雖久未參加戰事,但出身雍關,年輕時也是軍中悍士,隨時隨地觀察敵情早已成為身體本能。
“而那七部首領觀禮之時各帶了五六百人不等,如若這真是莫顏蓄謀已久,這幾日追擊我等時,他們七部必會同時再有人馬齊出。但我觀莫顏舉動,此次目的有二,一是追回公主,二是打探雍關兵力,此番必然隻是試探,並不會大軍壓上,隻要我等贏下首戰,雍關就守住了。”
顧勇寥寥數語,竟將真相猜了個七七八八。
“大漠人凶悍狡猾,戰場情況瞬息萬變,你如何肯定莫顏此次隻會發動一次攻擊?”方才那名急性子將領追問道。
顧勇看了鳳見一眼。“我雖不知有何緣故,但仿佛大漠人視公主為神女轉世,莫顏追回公主似是有心要借用大漠信仰征服其餘七部,由此來看,即使這次八部齊出,也隻是聲勢浩大,內部人心必然不齊。隻要公主不失,他們無法歸心,若再有內訌,實際戰力不足六成也是有可能。”
聽聞鳳見竟疑似大漠神女轉世,眾人又紛紛看向她。看來於公於私,此番公主必不能再讓他們奪回去了。
“大殿下!顧勇乃是原裴將軍麾下老兵,雖久未上沙場,但此番仍然請戰,求殿下成全,讓我一線拒敵,與雍關昔日兄弟們再並肩戰鬥一次吧!”
顧勇撲通一聲雙膝跪地,向季常飛大聲請命。
老天憐我,賜我一次夢回雍關,再戰沙場的機會!
季常飛點頭準許。軍人熱血他感同身受,此番見他言辭懇切,不忍推辭,便讓他去城頭報到,加入北麵守軍備戰。顧勇大喜,風一般領命而去。
等待斥候回報期間,季常飛便就地和諸將領商討守關禦敵的幾套預測方案。鳳見不便打擾,心下又寄掛劍九,便悄悄離開將軍府,一路向軍士問得軍營方向尋了過去。
到得軍營,卻被告知劍九已拔箭包紮妥當,但因精神體力消耗過甚,已坐榻靜養,鳳見遠遠看了一眼,他盤膝端坐,紋絲不動,周圍人來來往往,嘈雜鼎沸,卻不能擾他分毫,像是已入定了一般。
“此人倒真是條漢子,那箭這麼短,紮得又這麼深,要拔箭隻能切開前後兩側的皮肉,將夾勾探進肉裡去剪斷箭身,從兩頭分彆拽出,我看著都覺得膽顫手抖,他竟然能忍下來!”
“何止是忍下來,換了彆人隻怕就算能忍,也免不了大呼小叫,吃痛顫抖,他竟然一聲不吭,一動不動!”
“我看豈止是一動不動,連臉上表情都沒什麼,這還是人嗎,要不是心窩還有點熱氣,我都以為他已經死了!”
方才為劍九療傷圍觀的眾人七嘴八舌,聽在鳳見耳中,又是心頭一酸。
不知他究竟遭受過怎樣的苦楚,身體竟變成這般……
她卻不知,這切肉拔箭之痛,和那萬蟲噬咬之痛相比,幾乎不算什麼。劍九屢遭那體內蠱蟲噬咬,一般的肉體疼痛對他而言已經沒有太大感覺。
尋常傷口切在身上,隻要未及時發現,他便幾乎不知。若是傷口在要害處而渾然不覺,未能及時處理,便可能因失血過多,臟器衰竭引發性命之危。
他一旦吃痛或有不適之感,必已臨生死攸關之絕境。
由此看來,這身體麻木失痛一事,對他來說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
鳳見心亂如麻,也不知該往何處去,隻是心頭酸楚,想哭卻再也沒有眼淚。她忍不住以手掩麵,卻看見手上那對流金溢彩的爪飾。
她仿似突然想到了什麼,立時快步向將軍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