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1 / 2)

丹陽縣主 聞檀 14063 字 2024-04-05

第35章

元瑾漠然地站在門外。

實際上, 她並沒有站很久。但隻要聽到最後幾句話就夠了。

丫頭在背後給她撐著傘, 微斜的屋簷下, 仍不斷的有雨絲飄落, 打濕了青石磚。亦濕了元瑾的裙踞。

元瑾轉過身,道:“你去幫我通傳吧,就說二小姐來了。”

薛聞玉的丫頭似乎也察覺到有些不尋常,很快進了房中通傳。片刻之後, 薛聞玉走了出來, 他的麵色發白, 眼神有些遊移, 看著元瑾許久。

她一直看著不斷飄瀉而下的雨, 嘴唇微抿,就是看到他出來, 也沒有說一個字。

“姐姐進來說吧。”薛聞玉開口道,“外麵下雨, 你裙擺都濕了。”

元瑾才看向他, 薛聞玉以為她會說什麼,但她仍然不說話, 隻是徑直走進了薛聞玉的書房之中。

徐先生還沒來得及離開, 他有些尷尬, 畢竟方才若不是他提及,二小姐在外麵也不會聽到。他看到聞玉暗中示意, 便道:“夜色已深, 我先退下吧, 免得叨擾了二小姐和世子爺說話。”

丫頭端了熱騰騰的薑湯進來,元瑾接過來喝了口,看到徐先生正要離開,她道:“站住,我說你可以走了嗎。”

徐先生動作一僵,又求救一般看向了世子爺。而世子爺則輕輕搖頭。

他們二人不開口,是等著看自己在外麵聽到了多少?

或者,賭她根本沒有聽到重要之處。

元瑾看了他們一眼道:“你們如果真的有事瞞著我,現在說還來得及。日後若是釀成大禍,恐怕就不是這麼簡單的事了。”

他們仍然不說話,元瑾就放下了茶盞。“你們不說,那我先說吧。”她看向了徐先生,“我其實早有疑惑,徐先生才華橫溢,學富五車,何以屈居做聞玉的老師,而不尋求前程。徐先生可能告訴我為什麼?”

其實今日她在外麵聽到也並非偶然,她心中早已有疑,加之上次陳慎的話,她本來就想好生問問了。隻是最近剛到京城,一切都還沒有穩定下來,又忙著薛聞玉的世子之位,無暇分心罷了。

“姐姐,”薛聞玉道,“這事……你就不要再追問了吧,隻當它沒有發生過。”

“我問你了嗎!”元瑾突然眼神淩厲地看向薛聞玉,聞玉嘴唇微動,還是閉上了嘴。

元瑾是真的生氣,不管她剛才聽到的內容是真是假,亦或者還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都證明這兩人有事瞞著她,聞玉不過是個少年,若是真的有什麼事她不知道,闖出禍事了怎麼辦!

她站了起來,走到了徐先生麵前,又問:“徐先生可能告訴我,你生自山西,為何會跟著聞玉到京城來。你接近聞玉究竟是什麼目的?”她停頓看一下,“你方才說,薛聞玉並非我親弟弟,你為何這麼說?”

她果然還是聽到了!

薛聞玉睫毛微動,手指一根根地握緊。

雖然元瑾這般逼問,但沒有薛聞玉同意,徐先生也不敢開口。他看了薛聞玉一眼。

元瑾卻冷笑了一聲:“徐先生若不肯說,那我也隻有請國公爺來,好生的把事情都問清楚。到時候是黑是白,是曲是直,便都知道了。”

她這話是在威脅他們了。

徐先生低聲道:“世子爺……”

薛聞玉看著姐姐從未有過的冰冷眼神,沉默了一下。到了如今這地步,恐怕是不說開也不行了。他彆開頭說:“罷了……你說吧。”

徐先生得了薛聞玉的同意,才開口道:“其實,世子爺並非您父親的親生子,亦不是您的親弟弟。並且,您父親是知道的。”

薛聞玉並非她弟弟,且薛青山還早就知道?

這聽起來也過太荒謬了,薛聞玉養在薛家十多年,怎麼會不是薛青山親生的!

她怎麼知道徐先生是不是在騙她!

元瑾眉頭微皺:“我如何能信你?”

徐先生一笑,然後說,“不妨您先問了您父親,便知道我說的不假了。”

元瑾看了徐先生一眼,先沒有信他的真假。而是走到薛聞玉麵前,問他:“聞玉,我曾同你說過,你有什麼事都要告訴我。現在我問你,你可還記得這句話?”

薛聞玉良久沉默,終於轉過身,燈火下但見他如玉雕鑿,寸寸都是精美的臉。他說:“姐姐放心,我既然說了會告訴你,便會將一切都告訴你。”

徐先生聽到這裡,卻是欲言又止,看了薛聞玉好幾次。

元瑾雖然得了他的承諾,卻並沒有穩下心神,望著綿綿不斷的雨幕。

她突然預感到,她麵對的,也許是一個非常複雜,並且非常隱秘的事情。

元瑾連夜去找了薛青山。

這事應該問薛青山。

她關心的,並非薛聞玉是不是自己的親弟弟,她當然不在意這個。她真正在意的,是薛聞玉的生身究竟是誰,為何徐先生會出現在薛聞玉身邊。而這件事,又會對聞玉有什麼影響。

薛青山同崔氏剛剛睡下,燈都還沒來得及熄滅。

聽到元瑾前來見他,薛青山從床上起來,披了件外衣。

崔氏卻已經困得不行了,勉強睜著眼睛問:“她大半夜來找你,究竟有什麼要緊事?”

“我也不知道。”薛青山說,“你好生睡著吧。”

崔氏也知道,元瑾半夜來找薛青山必然有要緊事,可是她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勉強地看著薛青山走出房門,眼睛就眯了起來,片刻後已是呼呼睡去。

元瑾在書房裡見他。

她坐在書房的東坡椅上,端茶自飲。看到他進來,先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才將茶杯放在旁的高幾上。

“叨擾父親睡覺了。”

薛青山也坐了下來,把披在身上的衣裳攏緊了一些。“你這時候來找我,必定是有什麼急事。究竟是怎麼了?”

元瑾道:“我是為了聞玉之事而來。”她實在也是沒心力跟薛青山兜圈子,徑直說,“我今晚,剛得知了關於聞玉的一件事情,著實是非常震驚,所以半夜來向您求證。”

薛青山仍未察覺女兒要說什麼,隻是點點頭:“你說吧,出什麼事了。”

元瑾緩緩道:“聞玉身邊的徐先生,父親可還記得?”

聞玉身邊的先生,他怎麼會不記得。薛青山點了點頭。“記得。”

“他今天剛告訴我。”元瑾說話的聲音一停,然後略低了幾分,“——聞玉並非父親親生。”

元瑾仔細看著薛青山的臉,她明顯地看到,在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薛青山立刻就變了臉色。

元瑾繼續說:“我實在是疑惑,聞玉是自小在薛家長大的,怎麼會不是您親生的。這徐先生又是何許人也,怎麼會知道這樣的事!您能否告訴,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薛青山一開始神情是掩飾不住的變了,但慢慢的他又恢複了平靜,“你為何要知道這個?”

元瑾道:“父親,聞玉身邊出現了一些我也不知道底細的人。他如今是定國公府世子,一牽之而動全身。我自然要把這事情弄清楚!”

薛青山聽後沉默了良久,又看了看女兒。薛元瑾跟他們夫妻倆都不像,她果敢勇毅,膽大心思。所以才能幫聞玉得到世子之位,讓他們有了今天的日子過。她需要知道這件事,他也應該告訴她。

薛青山終於決定了之後,才開口:“……十五年了,我原以為這件事,我是永遠都不會再說出來了。沒曾想,那些人終於還是找了上來。”

元瑾一聽果然有內幕,便問:“薛聞玉當真不是我親弟弟?”

薛青山點頭,望著跳動的燭火,似乎回憶起了過去:“當年我進京趕考,在保定結識了一個年輕男子。我被路匪搶劫,是他救了我。他見我在京城沒有住處,便住到了他家中。那時候我覺得他家中很奇怪,雖無人經商做官,可卻十分富裕,吃穿不愁。當時他求我幫他辦一件事,我受助於他,自然滿口答應。”

他繼續說:“可我不想——他提出來的竟是,叫我收養他的一個小妾,當時那小妾已有三個月的身孕,是他唯一的血脈。隻是他怕情況有變,不能護自己孩兒周全,便叫我代養。並且告訴我,叫我將這孩子就當做親生,萬不可走漏風聲。若是他們沒有了危險,自然會回來尋這孩子。”

“我早已將他當做恩人,聽了他的話,連夜就將這小妾帶回了太原,你母親當時知道我帶回一貌美女子,還要收做妾室,對我大發雷霆。不過那小妾已有身孕,她也無可奈何——後來,這孩子九個月出世了,他母親因生他沒有了,他卻活到了現在。就是你的庶弟,薛聞玉。”薛青山講完之後,向元瑾看了過來,“我從未告訴你們,是因當時答應了他,一定將這孩子當做自己的。我瞧得出他的身份有些不尋常,更不敢有絲毫不遵。”

元瑾聽後震撼了許久,薛聞玉……原來當真不是薛青山親生的!

她這父親雖然膽小謹慎,卻是個極其聰明的人,竟然瞞了這麼久。若不是她來問,恐怕他是一輩子也不會說的。

“母親也不知道?”

薛青山笑了:“你母親那性子,我是真不敢告訴她。”

的確,崔氏那性子的確不能知道,她若知道全天下便都知道了。

她又問:“您就不知道那人是何許人也?”

那可畢竟是聞玉的生身父親!

薛青山搖頭:“我的確不知道,隻知道他身側有高手護衛,必定不是個普通人。而後這麼多年,他們都沒來找過聞玉,我甚至還自己派人去保定打探過,得到的結果是,那裡無人居住,早已破敗。我便想著,恐怕當真是遭遇了不測……從此後,就將聞玉當做自己親生孩子養了。聽你說起徐先生,恐怕正是他們的人找回來了。”

薛青山大概也沒想到,對方會突然找上門來。畢竟他已經等了這麼多年,對方卻毫無音訊,還以為此生都是這樣了,沒想到卻又突然有了消息。

並且找上來了都不告訴他,隻是默默地留在聞玉身邊,卻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意思!

薛青山又想了想問:“你說的那徐先生,他現在人在何處,我同你一起去見他!”

這麼大的事,他也不放心女兒一個人去辦。畢竟現在聞玉是定國公府世子,他不知道為什麼這群人會突然找上門,又到底要做什麼。

元瑾也想著跟薛青山一起去,還能看看徐先生的話是否屬實。便等他衣著整齊了,兩人一起去薛聞玉的院子。

薛聞玉和徐先生還沒睡,正等著元瑾。

“方才,我已經從父親那裡知道聞玉的身世了。”元瑾道,看向徐先生,“但是,我們還有很多問題想問。”

薛青山則問:“我想知道,這麼多年了,他是否還活著。為何一直不來找聞玉?”

這個他,自然指的就是聞玉的生身父親。

徐先生聽了沉默,然後告訴了薛青山:“他並沒有活下來,在您帶走聞玉的那一年,他就死於旁人之手——正是因他沒有活下來,所以我們不知道世子爺的下落,才一直沒來找世子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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