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鬼小孩僵著胳膊戳了安閻一下,“安哥哥,杜哥哥怎麼不見了?他去哪裡了?”
安閻握住杜鴆的右手晃了晃,“就在我旁邊。”
鬼小孩順著安閻的手一點一點地往向上看,當他仰著頭看向高處的空白位置時,驀地感受到了一股刺骨的涼意。鬼小孩伸手指了一個大概的方向,“啊,我感受到了杜哥哥的視線,他真的在那裡。”
安閻偏頭看了一眼說道:“你再指高一點,他眼睛的位置沒那麼低。”
鬼小孩此時才意識到有點不對,“安哥哥,你能看到杜哥哥?”
安閻:“對,隻有我能看到他。”
鬼小孩:“……”他好像聞到了一股狗糧的味道。
安閻拎起輪椅上的帽子和外套,“現在你可以把它們還回去了吧?”
鬼小孩點點頭,接過安閻遞過來的帽子和外套,抱著往房間裡麵走。
等鬼小孩再次走到衛生間門口,就看到衛生間的門已經關上了。
安閻抓著輪椅的後背站在玄關處,而杜鴆的身體正端端正正地坐在輪椅上。杜鴆的頭微微歪著,眼睛緊閉,像是睡著了。
鬼小孩盯著杜鴆看了看,“安哥哥,你幫杜哥哥擺得這個姿勢絕了,不了解真相的人,肯定以為他隻是睡著了。”
安閻垂眼看著鬼小孩白的像紙一樣的臉和像黑墨畫上去的五官,叮囑道:“你一會走路的時候注意低頭,彆被彆人看到你的臉。”
鬼小孩抬起雙手摸自己的臉,“以前長得嚇人的時候就算了,我現在長得比以前好看多了,也不能給人看啊?”
安閻:“再好看也是鬼,也會有人覺得害怕。你要是不想低頭,就去找你爺爺的舊帽子,戴著它回404病房。”
鬼小孩馬上做出選擇,“那帽子有點醜,我還是低著頭回去吧。”
安閻笑了,“哦,醜帽子杜鴆可以戴,你就不行?”
鬼小孩理直氣壯,“杜哥哥那麼帥,戴再醜的帽子都不會影響他的顏值。”
躺在床上的周明荃聽他們在玄關處聊了這麼久,還以為他們不想走,出聲挽留,“我正好睡不著,不如你們彆走了,留下來陪我聊天?”
“周先生,謝謝你的好意,我明早還要去門診部針灸,得回去好好睡一覺,再見。”安閻說完便推開門,推著輪椅去了走廊。
鬼小孩看不到杜鴆走沒走,站在原地等了幾秒之後才走出房門,站在走廊上把門關了。
“吱呀吱呀吱呀——”
走廊上響起輪椅滾動的聲音。
安閻推著輪椅慢慢往前走,經過值班室的時候敲了敲半閉著的門,卻久久不得回應。瞅見值班的工作人員正在睡覺,安閻推開門輕輕地走進去,把他借來的鑰匙輕輕放在工作人員的桌子上。
鑰匙碰上桌子的瞬間,值班工作人員被吵醒了,他迷迷糊糊抬起頭,看到門外坐在輪椅上的杜鴆時,瞬間清醒了,“怎……怎麼回事?他進去的時候好好的,怎麼坐著輪椅出來了?”
安閻忽悠道:“他實在困得沒辦法走,就隻能讓他坐在輪椅上眯一會了。”
值班工作人員了然道:“原來如此,時間不早了,你們回去的路上小心點。”
安閻點點頭,推著輪椅和杜鴆、鬼小孩一道出了療養中心的樓門,向住院部走去。
深更半夜,醫院的人值班的值班,休息的休息。在從療養中心到住院部,從住院部到四樓404病房的路上,安閻他們三個誰也沒碰到。
一進404房間的門,杜鴆就現了身,把放著他身體的輪椅推到牆根,催安閻睡覺。安閻連著幾天沒睡過好覺,幾乎是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隻是這一覺睡得不怎麼長,星期三早上天還沒亮的時候,安閻就醒了。他坐起來看著坐在輪椅上的杜鴆的身體,大腦自動運轉起來,想著怎麼讓杜鴆回到他的身體裡。
坐在床旁邊椅子上的杜鴆掀開被子上了床,拽著安閻一起進了被窩,順勢摟在懷裡,“時間還早,你再睡一會。”
安閻跑得無影無蹤的睡意瞬間又都湧了回來,眼皮沉得睜都睜不開,“嗯。”
等安閻再睡醒,正好是早上七點半。
安閻坐起來伸手拍身旁的杜鴆,“杜鴆,換回去行不通,你有沒有試過直接回去?”
杜鴆睜眼說道:“試過,回不去。”
安閻皺著眉,“到底怎麼做才能回去……”
杜鴆:“等你針灸結束,我試著推著輪椅離開醫院一趟。醫院對我的能力有限製,其它地方沒有。”
安閻想早點解決這件事,“等吃了早飯我去跟醫院打聲招呼,我們倆一起推著輪椅出去一趟?”
杜鴆:“不行,你得先去門診部針灸。”
“我針灸的事又不急,下午去門診部針灸也一樣。”安閻勸道,“現在是白天,住院部人來人往的,萬一我們去門診部的時候有人進來看到你的身體,我們怎麼解釋?”
鬼小孩主動為安閻分憂,“安哥哥,我可以留在這裡幫你們照看杜哥哥的身體!”
安閻:“!!!”
杜鴆:“那就拜托你了。”
安閻:“……”
早上八點半,處於隱身狀態的杜鴆跟著安閻一起進了針灸的房間。
房間裡擺了十幾台針灸用的儀器,大部分儀器旁都躺著人,有在臉上紮針的,有在胳膊上紮針的,還有在腿上紮針的……
腦海中突然閃過電針紮在他臉上後,隨著電流震顫的畫麵,安閻轉過身,把杜鴆推了出去,“……在外麵等我。”
走在安閻前麵,負責給安閻針灸的大夫回過頭來看著,“安先生,您是在推空氣嗎?”
安閻胡亂舒展著胳膊,“沒有,我胳膊有點酸,動一動會舒服一點。”
大夫拍了拍儀器旁邊的小床,“您過來躺下吧,今天上午人有點多,我們抓緊時間。”
上午十點五十,結束了針灸和按摩之後,安閻和杜鴆一道回了住院部四樓。
下午兩點,安閻和處於隱身狀態的杜鴆推著杜鴆的身體離開雲大附院,去了旁邊一個人煙稀少的公園。
安閻和杜鴆沒想到的是,就算離開雲大附院,杜鴆依舊沒法回到他的身體裡。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安閻低頭喃喃自語著,總覺得他忘了一條很重要的線索。
幾分鐘後,安閻終於想到了,笑著看向杜鴆,眼睛亮亮的,“那首詩!我們把《404病房》那首詩給忘了!”
“擺在床頭的小熊玩偶、掛在頭頂的點滴,還有孩子的禮物、中年人的叮囑、老人的眼淚,這些我們都遇到過了。隻剩下了寫在最後的親吻愛人冰冷的嘴……”安閻不好意思地瞥了杜鴆一眼,“杜鴆,我有一個很自戀的想法。”
杜鴆:“什麼?”
“會不會我親你一下,你就能回到你的身體裡了?”安閻轉過身,把輪椅推到了旁邊的樹蔭下,站在陰影中對杜鴆招手,“你過來,我們試試。”
杜鴆一步步走過來,在樹蔭下現了身。
安閻抓著杜鴆的胳膊親了一下他的嘴,“你試一下。”
杜鴆閉上眼睛,“不行,回不去。”
安閻彎下腰親了下杜鴆身體的嘴,“你再試一次?”
杜鴆搖頭道:“還是不行。”
安閻蹙眉想了想,“這是和404病房有關的詩,或許隻在404病房裡可行?”
杜鴆:“應該是這樣。”
安閻抓住輪椅的靠背,“我們現在就回去。”
半個小時後,安閻和杜鴆回到了雲大附院住院部四樓。
剛走到404病房門口,安閻就聽到有人在房間裡麵說話。對方的聲音陌生有熟悉,是屬於鬼小孩,也就是周涼的聲音。
“我躺在404病房的穿上,聽到午夜零點鐘聲敲響……”
聽清鬼小孩正在念的東西,安閻連忙打開門,推著輪椅走了進去。
看到安閻進來了,坐在床邊地上的鬼小孩連忙把手裡的白色卡片撕成幾塊,塞到了身後的櫃子裡。
被撕碎的卡片無論是顏色還是材質,都和安閻抽到的,印著《404病房》那首詩的卡片一樣。
幸虧安閻抽到的卡片一直藏在杜鴆身上,要不然他一定會誤會鬼小孩,以為被鬼小孩撕碎的是他和杜鴆的卡片。
安閻鬆開輪椅,沉著臉走到鬼小孩麵前,“你剛剛撕碎的是什麼?”
鬼小孩仰頭看著安閻,支支吾吾道:“就……就是很普通的一張卡片啊。”
安閻以為鬼小孩心虛,黑著臉嚇唬他,“哪裡來的?”
鬼小孩:“我自己的卡片。”
安閻抬高音量,“你自己的?”
鬼小孩被安閻的語氣嚇到了,“安哥哥,我真的不明白……我隻是把我的卡片撕了,你……你為什麼會是這種反應啊?就好像我撕的是你的卡片一樣……”
安閻:“因為你剛才念的那首詩。”
“啊!你竟然聽到我剛剛念的那首詩了!”鬼小孩抱住腦袋,一臉羞恥地望著安閻,“安哥哥,你能不能假裝什麼都沒聽到啊?”
安閻沉默地看著鬼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