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佛火小鳳凰(二)(2 / 2)

佛火眼裡一喜,抬頭去看他,卻見盤啟閉上雙眸,在佛火的眼中化作飛灰。

星月輪轉,山風呼嘯,孤絕萬仞的山峰之巔上,馭鳳閣閣主坐在天外飛石的八角涼亭裡,衣袖被山風鼓起,流雲淡霧中回頭看著他笑。

小黃鳥說,我來問你要不要訓我。

嚴楚見他形單影隻,不忍道:“節哀順變,如果有緣,下輩子你們還會再見。”

‘下輩子’三個字像一把錐子,冷不丁刺的靈江一個哆嗦,他的心疼的血肉模糊,痛苦的想到,他受夠了,真是受夠這種宿命的分離了。

靈江跪在床邊,修長的手指彎成爪狀,向身後一摸。

一陣皮肉刺破血水噴濺的黏膩聲,靈江渾身發顫,弓起身,伏在床邊劇烈的喘氣。

地上頃刻流成血泊,嚴楚大驚:“你會害死自己的!”

靈江直不起身,額頭抵著硬邦邦的床板,微微側過頭,白皙的額頭滿是汗水,他抬起手,滴滴啦啦的鮮血像蜿蜒細小的血蛇從他的手心爬滿了手臂,淡黃色的衣衫被染成了殷紅。

張開的手浸泡在鮮血裡,粘稠的血水散發著他的體溫。

他竟生生挖斷了自己的脊椎骨。

靈江想抬頭看一眼床上的人,卻再也沒有力氣,隻來得及嘶啞著嗓子,道了句‘救他,他還未報仇’,便猝然變回小黃鳥,掉進了血灘中。

之後,便是暗無天光的幾日。

嚴楚得到神骨,立刻碾磨成粉混入湯藥中,和連按歌一起撬開殷成瀾的嘴,將湯藥強行喂進去,連著喂了三四回,渾身冰涼的人才隱隱有了回溫。

房間的另一頭,桌上稻草和貓毛織成鳥窩裡,季玉山守著身上纏了好幾圈繃帶、昏迷不醒的小黃鳥,每隔一段時間就驚慌探探小黃鳥的鼻息,生怕靈江撐不下去,流血過多死去。

三人度過了驚心動魄的幾天,好不容易才讓殷成瀾的毒壓製回去、靈江的傷勢漸緩,不再隨時隨地都好像斷氣一樣。

他們好幾日沒睡過,季玉山眼下烏黑,眼睛紅腫,被嚴楚下了安神的藥不得已昏睡過去,連按歌靠著床欄坐在地上,垂眼看著自己的手。

那一日滿屋的猩紅好像染透了他的手指,靈江的血,殷成瀾的血交織在一起,鋪天蓋地的血水像噩夢一樣襲來,事到如今,他的手還隱隱發顫。

他狼狽的守在殷成瀾床頭,閉上酸疼的眼,渾渾噩噩的想著,爺和那小黃毛過的太不容易了,上輩子沒能在一起,今生好不容易生了孩子,看似圓滿,卻仍舊得不到……

生了孩子?

他猛地睜開眼。

他家小主子蛋呢?

那枚小小、一生下來就差點沒爹沒娘的鵪鶉蛋去哪兒了?

連按歌沒頭蒼蠅似的在屋裡找了一圈,卻不見蛋蛋的蹤跡,蹲在地上,抓住頭發,錘了兩下腦袋,卻對蛋蛋的下落仍舊沒有任何印象。

主子和夫人昏迷不醒、生死未卜,小主子被他弄丟,下落不明,連按歌快急瘋了。

要是鳥蛋沒能好好孵化,受了涼,或者掉到哪裡摔碎了,蛋黃還沒長成幼鳥,蛋清就流了出來……他不敢想,爺要是醒了,他該怎麼交代。

季玉山和嚴楚得到消息,立刻也不休息了,他們將屋子一寸一寸的摸排了好幾遍,每一個犄角旮旯和縫隙都找了,卻哪裡都不見蛋蛋的蹤影。

季玉山看著鳥窩裡渾身纏著繃帶、趴在裡麵昏迷不醒小黃鳥,喃喃道:“靈江的小鳥蛋蛋丟了。”

“你先彆急,我們再找找。”嚴楚安慰道,“穀裡畜生多,興許是哪隻趁我們不注意將鳥蛋叼走了。”

季玉山惶惶看著他:“如果被叼走了,蛋蛋會不會已經給吃了?”

嚴楚語塞。

還真有這個可能。

就在眾人焦急的尋找鳥蛋時,一處草叢裡,一隻渾身疤瘌的橘貓正用梅花爪爪撥弄著窩裡一枚橢圓的鵪鶉蛋。

正是靈江的小鳥蛋蛋。

野貓低頭啃了一口,硌的貓牙直疼,喵喵一貓掌拍下去,小鳥蛋蛋從貓窩裡滾到了草叢裡,孤零零的晃了兩下,不動了。

橘貓團起來胖乎乎的身體,腦袋枕著自己疤疤瘌瘌的肚皮,圓圓的貓眼瞅著鳥蛋,喵嗷一聲,眯眼睡去。

而那枚待在荒山野嶺雜草之間的鳥蛋靜了一會兒,竟無人觸碰的平地滾動起來。

它那橢圓的蛋殼剛開始滾起來稍顯笨拙,滾了一會兒,就無師自通滾的越來越溜。

野貓忽然睜開眼,地上滾嗨的鳥蛋便立刻停住不動了,野貓看了眼四周,重新眯起眼,鳥蛋轉了一下自個兒,小心翼翼的繼續滾,這時,野貓又睜開眼,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靈活一躍跳到了蛋蛋麵前。

那枚鵪鶉蛋受驚的小小哆嗦一下。

然後,大概覺得不符合自己的氣質,便晃了一下自己的蛋,牛逼哄哄的竟然立了起來,以期用自己偉岸的身姿嚇退此喵。

此喵覺得好玩,祭出貓掌,將蛋蛋拍的轉了好幾個圈。

暈了。

野貓嘴一張,把蛋蛋含在嘴裡叼回了貓窩。

野貓團成一圈,把鳥蛋擱在肚子上,柔軟的舌頭舔了舔蛋蛋,將鳥蛋舔的水光溜滑,用腦袋親昵的蹭了蹭鳥蛋,臉往肚皮裡一埋,睡著了。

被野貓圈養的鳥蛋受此喵辱,羞憤欲怒,正要偷摸滾走,忽然就覺得貓毛真是暖和啊,出蛋意料,睡著真是舒服啊,怎麼躺都是軟綿綿的。

於是,此蛋心安理得的縮進了貓腹中,也跟著睡著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