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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子裡的手指握緊又鬆開,如此反複。
潘以凝終是睜開眼睛,烏黑的瞳仁平靜清澈,“傻孩子,”手指點上潘幼柏的額頭,“許為次是什麼樣的人你不知道嗎?”
潘幼柏默然。
小時候的潘幼柏有一定的社交障礙,對潘以凝相當依賴,所以即使是不喜歡的聚會還是會央著潘以凝帶他一起去。
一群人聚在一起時,關係親疏會在不經意間借由小團體展現出來。
潘幼柏除了潘以凝弟弟這個身份外,與其他人毫無聯係,儘管姐姐多加照拂,但仍有落單的時候。
彼時潘幼柏與許為次還不算熟識,但作為在場唯二認識的人,潘幼柏視線下意識往許為次那飄了一下。
許為次正在和人聊天,但仿佛心靈感應一般,轉過了頭。
輕輕從嗓子裡抬了一個音,“嗯?”
是很自然、溫柔的詢問之意,及時的仿佛對方一直在關注他一般。
回家時,潘幼柏對姐姐說:“好神奇啊,那時他像姐姐似的。”
儘管沒頭沒尾,但潘以凝卻清楚接收到了潘幼柏的意思。
“因為他叫‘為次’啊。”
“什麼意思?”潘幼柏想問的不止是姐姐這句話的意思,還包括著“為什麼姐姐總能聽懂他的話,他卻總是聽不懂姐姐的話”。
潘以凝靜靜看了潘幼柏一會兒,才將在心裡修飾好的話說出來。
“因為不管嘴上怎麼說,愛與不愛總會在各種地方暴露出來。他的爸爸媽媽給他取名‘為次’,‘次’有不好的、欠佳的、質量低的,也有第二的意思。”
潘幼柏眨巴著眼睛。
“就像你是茁壯成長的幼柏,我是用以澆灌的水流,但甚至在很久之後他們才發現,兩點水的‘凝’原來沒有液體的意思,這時他們有點後悔,後悔沒有查字典來確定我的‘定義’。”
潘以凝漫不經心的笑容,像鏡麵上的裂痕,難說無傷。
“我們這種人啊,最擅長察言觀色了。”
陷入回憶的潘幼柏有些恍惚。
他之所以想起這段,是因為這段是潘幼柏對許為次印象加深的開端,但隨著記憶延展,潘幼柏開始手指發冷。
畫麵微閃,但很快恢複,像強大的係統板正了出錯的程序。
內容開始跳轉。
某天深夜,潘幼柏煩躁地翻著案卷,仿佛左右翻轉那些信息就能明晰地印進大腦。
一個、兩個、三個……
受害者身上的傷痕、侵犯的痕跡、知情人的描述,雖然隻是文字,但不知為何潘幼柏特彆惡心。
他想起了那個在看守所裡笑著的男人,一臉的戲謔與嘲弄。
嘲弄製度、嘲弄受害人、嘲弄作為辯護人的他。
潘幼柏不是原告代理人,他就是坐在欄杆後麵那個人的辯護人。
一個由法院指定承擔法律援助義務的律師。
身旁放著的是還未乾透的西裝外套,上麵還有些許黃色汙漬,那是回律所時,在樓下被受害人母親扔的雞蛋。
潘幼柏嘗試清洗,但汙漬接觸清水,反而暈得更大了。
潘幼柏用手支著額頭,看不進去時就開始默念:應該,這是我應該的,這是責任、是人權、是維護、是秩序、相適應、罪責刑……
手邊的電話震動,潘幼柏遲緩地抬頭,在看見上麵的名字時心裡微微一顫。
“姐姐,怎麼了?”
潘幼柏語調帶上了期冀,每次、每次姐姐都會很快發現他的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