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重舟的嘴角微微扯了扯,袖中一直捏著的弓緩緩放鬆下來。
***
顧重舟將車停在附近停車場,一個人慢慢走回自己的宅子。
一邊走,一邊哼著小曲。
到門口的時候,他微微一頓,口中小曲未停,似乎側耳在傾聽些什麼。
接著,緩緩打開了門。
僅僅30度角。
然後,一反手,斜勾拳,將牆內蹲守的一名瘦削黑衣人掄翻在地。
繼而,一腳踩住地上的黑衣人腹部,力道下沉,他能聽見肋骨斷裂的吱嘎聲響。
與此同時另一隻手直直劈下,將從左後側猛衝出來的另一名黑衣人打得眼冒金星,口中飛噴血沫,像個布袋子一樣往後倒去,接著飛速跳上牆,溜走了。
“還有嗎?來啊。”
他微微地挽起了袖子,露出一截清臒有勁的腕骨。
第三人從院子裡的石燈籠上腳尖騰空而起,雙手各自轉著一柄小型飛刀,刀刃閃著暗藍色的寒光。
顧重舟靜靜地看著那個人,手指在袖中運轉,三支小箭速度極快,箭尖射入男人左肩、後腰、右腳踝三處。
他像隻烏鴉一般跌落在地上。
他冷冷走向前去,眼內沒有表情。
“誰許你踩我的石燈籠?”
男人不說話,左肩一道傷口,正汩汩地流血。
麵色蒼白,歪著頭,嘴角卻流瀉出一道奇怪笑意。
“顧三……我勸你少管閒事……安安心心做你的富貴大少爺……咳咳……不然,你的好日子可就到頭了。”
顧重舟一腳踩在他的太陽穴上,聲音極冷:
“誰派你們來的?大哥、大嫂,還是二哥?從下午就在跟蹤,當我是死的?”
當時,他就是發現了有人一直在嶺南菜館的庭院裡窺視,才射出那一箭。
沒想到這幫人竟然狗膽包天,還進了他的家門。
“咳咳……說了你也不知道……”黑衣人突然把頭偏向一側,詭異地盯著某個方向,舔了舔嘴唇,輕聲道,“你倒是不怕,可那位漂亮的小姐,你能一直保護她嗎?”
顧重舟的臉色冰冷,看著男人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件死物。
一會兒,他湊到男人的耳邊,一字一句地吐出來:
“本來我的原則是不殺人的。”
“但是,你盯上了她,那對不起了。”
他優雅地轉了轉自己手指上的那隻血紅的寶石戒指。
頓時,寶石往下陷落,中間凸起一根漆黑的尖刺。
那根尖刺如同急於吸血的水蛭,往男子頸部靜脈緩緩移過去。
“你——你真要殺人?”男子似不相信,乾裂的嘴唇顫抖。
這個人,跟傳說中的廢柴大少一點也不一樣。
隻是警告他一下,他竟然這樣狠。
“你不會死。”美麗妖豔的麵容笑得甜蜜,“但是你不會再醒來了,睡吧,做個好夢。”
處理完一切,他靜靜走回庭院,在鵝卵石鋪就的洗手池內洗乾淨手上的汙漬,彎下腰,靜靜地從石燈籠裡麵,拿出那隻舊手機。
屏幕上還是那條短信息:
“對不起,我不會再打擾你了。”
“對不起,這句話,應該我來說。”
他清空了收件箱。
***
這邊,周涼與何戀坐上出租車,往舞蹈學院訓練場開過去。
“涼涼,那個顧重舟不是什麼好東西,偏巧還有人前赴後繼往前衝,你可彆外貌黨啊,你配得上這世界上最好的男孩子!”
何戀依舊很警惕。
“我隻是好奇而已。”
“嗨,好奇心害死貓呀,你不是說你有喜歡的人嗎,怎麼樣啦?我一直好想認識刑警呢,什麼時候能帶我去見識一下?”
周涼沉默半晌:“有點難。”
“對著你這樣的顏值,竟然還能不主動?是不是超級大直男?也不怕你被彆人追走了?”
手指在出租車的窗戶上滑動。
外麵冷,裡頭有暖氣,車窗上結了一層密密小水滴,像無數顆亮晶晶的小眼睛。
她突然說:“其實都是我一廂情願罷了,他根本就不喜歡我。”
“啊?”
何戀好像聽到了這世界上最大的反轉,張大嘴:“怎麼會有人不喜歡你啊?怎麼會啊怎麼會啊?他是不是瞎?”
——怎麼會有人不喜歡我們涼涼!她又美麗又獨立,簡直完美!
“每個人都有喜歡或者不喜歡一個人的權利。”
“他主動撩你,可是他不說清楚你們的關係?”
——渣男。
“不是。”周涼斟酌了一會兒,“我想他隻是把我當做一個小孩子。”
那時候她才十一歲。
她在那個胡同口,逃離那個魔鬼的那一瞬間,見到江栩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自己愛上了他。
那時候,她一無所有,煢煢孑立。
最疼愛她的奶奶也走了,她沒有家,沒有爸爸媽媽。
江栩像個天神一樣降臨在她麵前。
他是她的大英雄。
他是第一個願意幫助她的人。
他救了她的命。
他也是除了奶奶,第一個願意相信她的人。
他對她來說是一個新的完整世界。
乾淨,安寧,寬廣,空氣微涼,長著繁茂大樹,根係直入地心,她想進入那個世界,找一顆大樹坐下來,靠著它,安穩睡去。
可她對他而言,隻是他履行職務偶然救下的小女孩。
他關心她,是因為他的善良。
他保護她,是因為這是他的工作。
他相信她,也許隻是因為他需要有這樣一個精神寄托。
他對她沒有彆的情緒。
也不可能有。
“那個人,比你大很多嗎?”
何戀感受到了她突然的憂鬱。
涼涼平時都是很有主意的,她從未在那道黑白分明的眸子裡看到過任何糾結。
但這一刻,何戀覺得她觸摸到了涼涼內心一片柔軟與寂寞,像是還未長大的玫瑰花瓣,帶著茸毛,那是另一個她——未包裹重重堅固外殼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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