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賽程過半,宋梨也已經結束了龍紋玉衡的雕刻,因為逐漸上手,另一半瑞鳳玉衡雕刻起來比龍紋那半還要快。
聶平生第一次報時還剩四個小時的時候,宋梨已經兩個都快雕完了。
雖然料子很薄,但她還是選了深浮雕和部分鏤空,玉衡這樣類型的飾品,還是得有鏤空才好看。
鳳凰雕刻起來比龍還要麻煩一點,尾羽越長越好看,料子本身麵積又很小,宋梨雕著雕著感覺夢回初賽時雕葉子,雕得人眼花繚亂。
幸好這塊料子除了形狀大小以外沒有彆的缺點,種水底色都很好,雕刻起來很順滑,隻有最後收尾把兩半拚接起來的時候卡了一下。
距離比賽結束還有差不多三個半小時的時候,宋梨完成了兩枚玉衡的粗雕和細化。
她小心翼翼拿起桌上的兩枚玉衡,經過雕刻後,燈光照下來顯得更加通透了,薄薄的翡翠玉片上刻畫著一龍一鳳。
正麵是精致的龍鱗和鳳羽,首尾可以相連,背部的花紋也沒落下,無論是正著看還是反著看都能看出是一龍一鳳。
宋梨在兩枚玉衡的頭部和尾部設置了暗扣,隻要對準就可以拚接上,隻不過可能會不穩,還需要裝飾繩的加固。
確定可以拚接在一起後宋梨就開始了打磨工作,打磨在另一張工作台,房間裡配備了完善的通風管道,不用擔心碎屑灰塵會影響工作狀態。
桌上放著鋪滿軟墊的盒子,是用來暫時放好等待打磨的作品的,宋梨把瑞鳳的那一半先放進去,開始專注打磨龍紋玉衡。
這種精品小件打磨起來極為費神,一不小心就用力過猛,打磨不成反而留下瑕疵,宋梨再次換成最小的打磨機器,戴上眼鏡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打磨,生怕會磕到碰到留下裂紋。
事實證明精品件打磨起來確實很費時間,宋梨僅僅隻是打磨龍紋玉衡的正麵就花了快半小時,這麼一算剩餘的時間反而有點緊張了。
好在第一遍打磨過後就逐漸順手了,背麵的花紋沒有正麵的複雜,宋梨花費的時間也減少了很多。
兩麵都打磨完,宋梨來不及休息,趕緊又拿起另外一半瑞鳳玉衡開始打磨。
瑞鳳的圖案比龍紋還要複雜,一根根羽毛極為精致細膩,宋梨為了避免自己不小心漏了某些麵積極小的部分,乾脆在玉衡的整個表麵上都塗滿黑色,這樣隻要打磨過的部分就是乾淨的,剩下的部分對照著修改,速度會快得多,也更精準一些。
兩枚一起打磨完,時間已經又過去了快兩小時,宋梨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立刻換到旁邊拋光的地方。
這兩枚玉衡不需要過多糾結,麵積不大不需要重點突出某些部分,直接全部拋光成亮麵。
由於體積過小,宋梨再次把機器上的常規拋光膠頭換成了最小號的,開始細致地拋光。
拋光不愧是注入靈魂的步驟,在拋光之前,雖然也能看出精致的圖案和巧妙的設計,但總覺得灰撲撲不起眼。
拋光結束再一看,就會覺得非常奪目,尤其這塊料子還是個種水到冰的料子,拋得好會讓種水翻倍,宋梨再次選擇了自己的獨門拋光手法,仔細配比不同的拋光膏,耐心地一遍又一遍拋著光。
把拋完光的玉衡再放到燈光底下,種水果然又翻了個倍,不需要專門打燈也能看見料子裡麵的晶體結構。
打磨拋光全部結束,宋梨又試了試把兩半玉衡拚在一起,好在沒有出現意外,依舊能拚得剛剛好。
宋梨攤在椅子上鬆了口氣,看時間發現還有一個小時左右,決定暫時緩一緩。
場館內的看台區越到晚上越熱鬨,因為比賽時間很長,並且選手們都是在專屬單間內,所以組委會的工作人員並不會管觀眾的紀律,隻是會在有選手要出來上廁所的時候盯緊一點,避免觀眾和選手私下接觸。
觀眾區就沒有工作人員來送飯了,觀眾們都是到了飯點自己出去吃,吃完再回來接著看,選手大都趕時間匆匆刨兩口,而觀眾們則不會,因此難免會錯過一些步驟。
沈凱算是吃得快的了,他是抱著認真過來學習的念頭的,一直看得很認真。
隨著比賽時間的流逝,沈凱發現能進入複賽的選手還是都很有實力,他已經看到了好幾個很不錯的雕刻主題,雕工也都很細膩。
沈凱左看一下右看一下,恨不得自己有八雙眼睛,可以把所有分屏都看完,多學點技巧。
因此到了飯點他也不想去,晚飯時候看台上其他觀眾都走光了,就隻有沈凱還坐在位子上看比賽。
有個工作人員忍不住過來提醒他:“這位先生,您還是先去吃飯吧,等過了晚飯時間餐廳就關門了,咱們這裡是沒有商店的,也沒法點外賣,您多少去吃點,免得晚上餓得睡不著。”
“等我把這部分看完。”沈凱眼睛看都不看他,下巴對著屏幕揚了揚,“他們也都沒認真吃,晚上怎麼辦。”
指的是選手們,雖然工作人員把飯菜都端進屋裡了,但是沒有幾個認真吃的,全都是匆匆扒了兩口就放下繼續雕刻。
工作人員從善如流道:“選手們也是一樣的,這個時候不吃等到比賽結束也沒有吃的了。”
意思是這裡吃飯確實說一不二,哪怕是為了比賽,也不會專門為你留飯。
沈凱被說服,決定速戰速決,於是起身快步跑向餐廳,試圖十分鐘解決晚飯,儘量不要錯過什麼比賽的重要細節。
然而餐廳的人比較多,排隊多花了點時間,即使沈凱已經把速度儘量提到最快,但全部搞定還是花了二十多分鐘,等他回到場館看台上的時候發現,選手們還是已經跳了很多步驟。
就比如宋梨,沈凱走之前她還在打磨,等他回來後她就變成了拋光。
他有點不理解,宋梨的料子那麼小那麼精細,打磨起來應該很麻煩才對,怎麼會打磨那麼快。
不過回想起宋梨初賽時候也一樣高效的速度,沈凱忍不住感慨,宋梨還真是雕刻打磨樣樣精通。
其他觀眾也陸陸續續吃完飯回來了,有的人見走之前就是沈凱一個人坐著,回來之後還是他一個人坐著,忍不住好奇道:“欸兄弟,你沒去吃飯啊?”
沈凱搖搖頭:“吃了,我吃的比較快。”
“噢。”那人點點頭,也開始坐下觀看。
現在賽程已經到了最後的收尾階段,屏幕上的選手們基本都在打磨或者拋光,除了一個人。
宋景夏。
“欸,宋景夏怎麼還沒雕完啊,她不會最後來不及完成吧?”剛剛那個問沈凱問題的觀眾抬高聲音道。
他旁邊的男生也好奇地看過去,屏幕裡顯示宋景夏的那部分還在雕刻階段,宋景夏正皺著眉略顯急躁地雕刻著葉片,下手看起來很重,一刀一刀像是在發泄怒氣。
“可能是因為她這塊料子太大了吧,全場就她的最大,而且是又大又厚又高,她雕的又是樹,是要複雜一點。”
“感覺這是……發財樹?”
“應該不是吧,發財樹還要再茂密一點,她雕的這個上半截有點稀疏啊。”
“可能就是因為時間不夠才改得葉子變少了一點,這個形應該就是發財樹。”
第一個發問的男生吸了口氣:“嘶……這個是發財樹的話,那有點……粗糙啊。”
他說得比較委婉,發財樹是發財的象征,都是越茂密越好,宋景夏雕的這個下麵半截枝葉還行,上麵略有點稀疏,看起來有點怪。
而且宋景夏下刀極重,看起來讓人心驚肉跳,生怕她一刀下去料子裂開了。
“可能還沒雕刻完吧,說不定還要再添一點。”友人回他。
他摸著下巴點了點頭:“嗯……有可能。”
但是時間所剩不多了,如果還要接著細化雕刻葉片的話最後打磨拋光的時間肯定就不夠,發財樹很看拋光的手法,要是拋得不夠亮不夠完善那也影響寓意。
觀眾們移開視線,開始觀察其他房間的選手,那個男生突然看到明顯比彆人快一截的宋梨,好奇道:“宋梨已經開始拋光了?這麼快?”
“她的作品比較小嘛,快一點也正常。”友人回他。
“可她雕的是玉衡啊,雖然小但是很複雜,也挺費時間的。”
“我記得出去吃飯的時候她還在打磨來著,打磨這麼快嗎?”
“她確實快,剩下的最快一個也還在打磨,她就直接拋光了,看來比起雕刻,她可能更擅長打磨拋光一些。”
“攝影機怎麼不放大鏡頭了,我想看拋光的近景啊可惡,隔這麼遠都不知道雕刻出來的終樣是什麼。”
有觀眾讚同,自從賽程進入後半段,近景的攝像頭就被切掉了,所有選手房間都隻能看遠景,像宋景夏這種雕刻大件的還好,隔得遠也勉強能看清,但是像宋梨這種雕刻超小件的就不行了,隻能看到手在動,以及兩隻手都拿開的時候能短暫看到料子,其餘的部分全靠猜。
有個黑長直女生喊來工作人員,問道:“您好,請問可以給我們看一下選手房間的近景嗎?我們想學習的是雕刻手法,隔這麼遠看不清啊。”
周圍的觀眾紛紛讚同,但是工作人員搖搖頭:“不好意思,組委會規定後半場比賽隻能放遠景,需要保持最後成品的神秘度,等成品展示的時候就可以放近景了,大家理解一下。”
“怎麼這也要賣關子啊。”
“就是啊,我們又不會告訴彆的選手,麵都碰不到啊。”
工作人員隻是笑笑,又退回到看台下方了。
拋光沒有花費宋梨太多時間,她對這個步驟無比熟悉,很快就拋光結束,關掉運行著的機器,重新打開桌上的照燈,暖黃的燈光下更顯得手裡的玉衡清透靈動,料子身上的幾抹藍花十足韻味,隨著角度的變化折射著不同的光芒。
宋梨摸到兩枚玉衡頭部的暗扣輕輕對準,“叩”地合在了一起。
將玉衡輕輕拿起,對準桌上的照燈,燈光下的祥龍瑞鳳更顯生動,似乎能從翡翠中飛出來。
宋梨關掉照燈,走向房間左邊放著包裝盒的展台,她準備給兩枚玉衡各搭配一條編織繩,最好在下方再配上幾顆裝飾掛珠。
玉衡是精品小件,一般都是穿上繩子當作項鏈佩戴的,穿繩的飾品一般沒有嵌絲的精致,不過玉衡可以避免這個問題,玉衡體積很小,選對繩子戴起來甚至還沒有平安扣顯大,但是如何選擇合適的繩子又是個難點。
宋梨這兩塊玉衡是冰底飄藍花的,如果是其他尋常掛件,一般會選擇配黑繩或者金繩紅繩,乾淨的料子搭配這幾種都不會出錯。
玉衡按照定位來看是和項鏈對等的吊墜,但是又比吊墜更重雕刻,如果真和吊墜一樣選用平平無奇的黑繩,則顯現不出來雕刻的精致華麗,反而會壓了這漂亮的雕工。
於是宋梨在眾多顏色裡挑了半天,最終選擇了水藍色,清新淡雅卻又不喧賓奪主,還能剛好和玉衡裡靈動的藍花相呼應,看起來極為和諧。
繩子選擇了偏溫和的顏色,裝飾用的珠子就多選幾種顏色,宋梨一共挑了金色紅色甚至是黑色藍色,頭尾兩邊各穿進去兩三顆,龍首的下方再打個洞,也穿一個掛珠,走起路來搖曳靈動。
雖然是玉衡這種傳統古老的主題,但是全部搭配出來卻並不顯得無趣。
兩枚玉衡的裝飾繩和裝飾珠全部都是對應的,並且在兩塊的首部都開了個洞,拚在一起的時候可以在上麵穿繩,這樣就可以把項鏈轉變成掛件,完美點題。
全部流程搞定以後,宋梨看了眼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左右,於是又不緊不慢地挑選了兩個黑金配色的裝飾盒,然後又拿了個更大一號的包裝盒,把兩個小盒子放進去。
“收工!”宋梨拍了拍手,伸了個懶腰。
牆上的掛鐘顯示距離提交時間還有不到二十分鐘,宋梨忍不住讚歎自己的速度。
接著在房間待下去也沒事可乾,於是乾脆提前出去提交任務。
場館內的大屏在還有一個小時倒計時的時候突然關掉了屏幕顯示,觀眾紛紛疑惑,然而工作人員解釋,這是為了保持選手作品的神秘感,要等到最終成品展示的時候再給觀眾們看。
觀眾們雖然很無語,卻也沒有直接離開,畢竟都在這裡看了一天了,還有最後一個小時就要出結果了,哪有光看前麵不看結果的,於是紛紛聊天打發時間,等最後這一個小時過去。
“哎呀這屏幕切的,真是的,都本來就看不到近景了,能看清楚啥結果啊,居然還給關了。”
“以前也沒這樣啊,咋這屆這麼多新規矩,看到最後了不給看了,吊胃口呢這不是。”
“宋梨就差一點就拋完光了,我就等著她拋完光驗成品呢,嘿給我關了。”
“林巡也到最後一步了,我就想看看他到底雕的什麼東西,感覺上麵的蘚都沒去掉。”
“你們看到宋景夏沒,我感覺她最後弄不完,剛剛都還在打磨呢,慢了彆人好多,而且料子還那麼大,不會最後決賽都晉級不了吧……”
“應該不至於,她經常看時間,肯定是估著來的,等看最後成品吧。”
“她要是晉級不了那可就太精彩了,上一屆可是冠軍欸。”
“嘁,她那個冠軍還不是撿漏來的,當誰不知道呢,要是上屆林巡沒出事,她能拿冠軍?”
“你不會是嫉妒她吧,她雖然脾氣一般般,但雕工確實好啊,聽說宋氏的甲級單都是她負責的。”
“她有什麼好嫉妒的,我嫉妒她還不如嫉妒宋景言,有可比性嗎?”
“行了行了彆吵架,安安靜靜等結果吧,馬上就出來了,背後議論彆人成績也不太好。”
看台區熱熱鬨鬨,討論的聲音越來越大,甚至從一開始的討論選手們的作品情況變成了討論他們的八卦。
有的選手雖然沒拿過獎,但是實力很受大家的認可,比如林巡。
有的選手拿過獎,卻不怎麼受待見,比如宋景夏。
還有的選手很受大家好奇,因為此前沒什麼名氣,卻在比賽裡表現很好,比如宋梨。
“好想知道宋梨雕出來是什麼樣啊,我就去吃了個飯回來就變成遠景了,早知道不吃了。”
“龍紋的那一半真的很好看,但是瑞鳳沒看清楚,可惜……”
“誒誒她出來了!宋梨出來了!”
看台上的觀眾們突然止住了討論聲,隻見台下場館左邊的兩排活動板房裡,第二排中間的那個門突然打開了,宋梨從裡麵走了出來,手裡拿著個四四方方的黑金包裝盒,正直直朝展台區走去。
“我去,她搞完了?!”
“這還有二十分鐘欸,這麼快的嗎?”
“她的作品比較小嘛,快一點也正常。”
“可她開始得很晚啊,前麵發了快一個小時的呆欸,直接晚了人家好幾步。”
“體積小的作品不代表耗時就少好吧,料子越小雕刻麵積也就越少,很考驗雕工的,我反正雕小件比雕大件還慢。”
“我也,我最煩的就是雕小件,眼睛都要看瞎了。”
“而且她雕的還是玉衡欸,花紋很複雜的,這個速度真的很牛了。”
“我記得關掉大屏前她才剛開始拋光那塊瑞鳳玉衡,也就是說不到四十分鐘就完成了拋光和包裝?”
“可能她就隻選了個盒子,沒有搞什麼鑲嵌編織吧。”
“怎麼選了個那麼大的盒子,不是小東西嗎?”
看台上瞬間再次熱鬨起來,觀眾都非常好奇宋梨的最終成品,並且期待地看向左邊的雕刻區,看看還有沒有第二位選手提前出來提交作品。
宋梨走出房間,負責送飯的那個工作人員還站在旁邊等她,見她拿著包裝盒出來,問道:“您好,請問是準備提交作品了嗎?”
宋梨點點頭,對方給她指了下方向:“直走到前麵的展台區就可以了,那裡有工作人員對接。”
宋梨謝過這個工作人員,腳步輕快地走向展台區,突然感覺頭頂傳來嘈雜的聲音,宋梨聞聲望去,發現是右上方的看台區,裡麵的觀眾依舊坐得滿滿當當。
“居然看了這麼久……”宋梨忍不住感歎,她還以為這些觀眾最多就看個兩三小時,整場看下裡可是要將近十二個小時,很考驗毅力。
宋梨轉過頭,突然發現左邊對著看台區的大屏幕是黑的,疑惑地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