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梨坐在等待區放空自己,百無聊賴地盯著對麵的牆發呆。
過了二十分鐘,又有兩位選手完成任務,一臉緊張地朝等待區走過來。
然後是第四位選手,在還剩最後五分鐘的時候提交了任務。
讓宋梨有點奇怪的是,這個選手看她的目光好像帶著一絲感激(?)
不過對方很快移開了眼神,宋梨也就沒有在意,覺得大概是看錯了。
最後五分鐘,剩下的六個選手齊刷刷火速衝向包裝區挑選包裝盒,然後踩著點提交作品。
比賽結束的鈴聲準時響起,宋梨轉過頭看了眼擺台,他們組選手的平均速度還行,至少全都完成作品了。
“比賽結束,提交完作品就可以休息了。”何玉從講台上走下來,“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可以暫時放鬆一下,十分鐘後準時開始作品展示。”
房間內頓時熱鬨起來,選手們紛紛和身邊比較熟悉的人講著話。
“媽呀,太緊張了,最後拋光的時候我手都在抖,生怕超時。”
“我還不是,那個掛鐘都快被我盯出洞來了,就怕錯過提交時間。”
“鈴聲一響我就完全沒頭緒了,看著我那塊料子滿腦子都是吊墜,然後就做了兩副吊墜,我服了我自己。”
“我那個料子好坑啊,看起來沒什麼裂,等我照完燈才發現裡麵一堆碎裂,隻有臨時換雕刻類型。”
“本來還想著用金色好好編個流蘇的,結果完全來不及,就弄了一點鑲邊,唉……”
“你好歹還有時間鑲邊,我差點連盒子都來不及選。”
“第一個提交的那個也太厲害了吧,還有半個多小時她就做完了,也不說多調整一會,要我肯定磨到最後再提交。”
“她坐我前麵,下午開場的時候愣了少說半小時,結果還能提前半小時交,牛。”
宋梨沒什麼熟悉的人,乾脆坐在椅子上等結果,聽著周圍選手們的討論聲,其中甚至還有討論她的。
“你好。”右邊傳來一道清亮的男聲。
宋梨轉過頭,發現正是之前那個疑似用感激目光看著她的男生,她左右看了看,指著自己道:“你在跟我說話嗎?”
“是的。”男生點了點頭,看起來有點靦腆,“你好,我是陳澤。”
宋梨有點懵地撓了撓頭:“你好…有什麼事嗎?”
陳澤笑了笑,說了一句無厘頭的話:“沒什麼事,就是想對你說一句謝謝。”
說完後他還鞠了個躬,然後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留下一臉懵逼的宋梨。
宋梨認真在腦海裡回溯了三十秒,也沒有提取出一點關於陳澤的信息,隻是記得,他是那個分到全身都是裂的倒黴料子的男生。
她幫他了嗎?
宋梨迷惑地轉過身看了後排的陳澤一眼,對方正麵朝房間後排,沒法看到表情,宋梨隻能自己一個人迷惑,決定比賽結束後再好好問問他。
十分鐘很快過去,何玉端著杯水從外麵走進來,把杯子放到桌麵上,輕輕敲了敲:“好了,可以安靜了,接下來我們開始公布成績。”
場內頓時安靜下來,選手們紛紛緊張起來,站起身圍到展台區附近。
工作人員把機位進行調整,將攝影機對準各個展台,確保打開蓋子的第一時間就能拍到。
何玉走到十號展台前,右手撫上蓋子:“根據比賽規則,我們將從最後一個提交的作品開始展示。”
“十號,沈凱。”何玉打開展台的蓋子,取出台麵上的白色錦盒。
錦盒有書本大小,看起來應該至少是一副項鏈,何玉打開錦盒的蓋子,眾人齊刷刷朝盒內看去。
是一條金絲編織為主的綠翡項鏈,編織工藝很精美,每一顆鑲嵌的翡翠也有雕花,項鏈旁放著同料製成的耳墜,耳墜最末端的珠子用的是鏤空雕。
再旁邊還有一條手環,最中間也是同料的翡翠,切割成了長方形,雕刻著流雲山水,翡翠兩端打了孔,係上編織繩。
這位叫沈凱的選手一看就是編織手藝了得,一整套作品都運用到了不同的編織手法。
整體看下來,是一套很標準的作品。
何玉輕輕蹙著眉打量這套首飾,提問道:“沈凱,你來講解一下你的設計思路。”
一個頭發略長的男生點了點頭,他看起來有點緊張,聲音略抖道:“我的料子是一塊方形板料,它最出彩的就是有一抹極豔的翠色,但是整塊料子有好幾處裂,所以沒法製成手鐲,於是我選擇切開料子保色,將這抹最豔的翠色雕刻成項鏈的吊墜,再配上編織手藝。”
“其他的料子也不能浪費,首飾講究同根同源,能有同料做一整套是很好的寓意,所以我把剩下沒有裂的部分切割出來,分彆做成耳墜和手環,看起來和諧統一。”
沈凱開始講解思路後逐漸平靜了下來,沒有剛剛那麼緊張了,講到最後還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就是用到的編織有點多,耗時比較長,我差點超過時間。”
何玉輕輕點頭,沒有發表評價,蓋好蓋子走到下一個展台前。
宋梨站在最後一排觀看,看到這個沈凱的作品後就覺得他估計要涼了,在聽完他講解後更是覺得涼上加涼。
他的作品無疑是精致而華麗的,並且也符合了本場的主題:首飾。
但是,他顛倒了主次。
要說這套首飾給宋梨最深的印象是什麼,那一定是項鏈和手環用到的精美編織,這套首飾的編織太搶眼了,直接壓過了翡翠本身的光芒,讓人忽視了料子的美。
這裡畢竟是雕刻比賽,不是編織比賽,沈凱倒也不是完全沒雕刻,隻是麵積太小,重心放在了編織上。
這樣分怎麼可能會高。
宋梨可惜地搖搖頭,這套首飾還是很漂亮的,搭配的鏤空雕也是合格的,要是放在拍賣會上一定能賣出不菲的價格,可惜沒有踩中比賽的主題。
沈凱並沒有意識到自己作品走偏了方向,依舊對自己的成績充滿期待。
何玉走到九號展台前,打開蓋子取出錦盒,這個盒子就小得多,隻不過是立方體,她輕輕打開蓋子,對著選手們展示:“九號,單心磊。”
宋梨看到盒子裡的作品,驚訝地抬高了眉毛,盒子裡裝著的,竟然是一個發冠。
何玉也有些驚訝,因為盒子比較深,為了更好的展示,她取出了裡麵的發冠,小心翼翼捧在手上。
發冠整體運用了深浮雕的手法,部分搭配了小小的鏤空,以及最中心還用到了俏色巧雕,最頂上那抹紅翡,看起來就像是鑲嵌的寶石一眼,很有意思。
何玉的表情變得耐人尋味,對著第一排躍躍欲試的男生說:“單心磊,講講你的設計思路。”
那男生就等這句話,立馬開口道:“好嘞何姐,我這塊料子大家也看到了,它是個立方體,長得真的是很標準,標準到不知道該切手鐲還是蛋麵。”
“我最開始想切手鐲,就斜著切,沿對角線取一塊最大的板料,但是又覺得這樣太浪費了,左右兩邊浪費了太可惜,我總不能做成套娃手鐲吧,按照大小一個一個做下來。”
單心磊語氣詼諧,場內選手紛紛被他逗笑何玉笑著嗔他一眼:“講正經的。”
“好嘞。”單心磊討好一笑,“所以我就放棄做手鐲了,做手鐲實在是有點太浪費了,我於心不忍。”
“然後我就想,要不切成蛋麵吧,這塊料子幾乎沒有裂,非常適合取蛋麵,可我比劃了一下,發現它實在是太大了,這蛋麵取出來,怕是隻能當成傳家寶擺在家裡,沒法當戒麵也沒法當吊墜。”單心磊麵色沉痛道,“這麼好的料子帶不出去,太可惜了。”
宋梨饒有興趣地盯著單心磊,對方板寸頭,穿著黑色連帽衫,看起來痞裡痞氣的,沒想到說話這麼有意思,手藝還這麼厲害。
“我真是冥思苦想,差點就要屈服去做手鐲了。”單心磊突然抬起頭,抬高聲音道,“突然,一道閃電劈過我的腦門,一個絕妙的想法在我腦海裡浮現,首飾又不是隻有現代的才算,古代的也有不少首飾啊!”
“這個形狀,這個大小,這個厚度和高度,那不就是妥妥為發冠做準備的嗎?”單心磊介紹設計思路活像在講相聲,場內的選手都聽得直樂嗬,三個評委也笑著聽他講。
“最妙的是,我照燈發現,斜前麵這一塊有一抹銅錢大小的紅翡,這直接連最後的鑲嵌功夫都省了,自己就可以假裝成寶石。”單心磊低頭一笑,“然後我就開始動工了,想明白思路之後那叫一個順暢,一口氣下筆不帶停的,立馬就畫完了稿子。”
“最開始抽到這塊料子的時候我其實心態有點小崩,雖然它沒什麼裂沒什麼蘚,形狀也算得上周正,但是立方體實在是太少見了,不管怎麼雕刻都會浪費不少料子,而且雕出來的作品也看不出料子原本的模樣,沒什麼完整性。”
單心磊嘿然一笑:“好在我以前就喜歡雕這些看起來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不然我還真想不起還能雕成發冠。”
他看向何玉,一臉討好道:“何姐,我這算首飾吧?”
何玉被他眨來眨去的眼睛逗笑,哼笑一聲:“算。”
“那就行。”單心磊摸頭一笑,“好了,我講完了。”
房間裡靜了兩秒,然後響起響亮的掌聲。
宋梨也笑著鼓掌,既為這個作品,也為這份口才。
沈凱的麵上閃過一絲驚慌,鼓掌鼓得心不在焉,剛剛單心磊說的話他沒有錯過,對方最後提到了一句“完整性”,讓他不由得心裡咯噔一聲。
他的作品,就沒有完整性。
他把料子切得七零八落,成品是很美,但也確實看不出料子原本是什麼樣子。
沈凱一時心裡直打鼓,不過何玉還沒有公布最終評判規則,因此他還心裡抱著一絲僥幸。
何玉小心翼翼地放好發冠,略有深意地看了單心磊一眼,然後走到了八號展台前,打開蓋子取出裡麵的錦盒。
“八號,謝雙雨。”
這也是個很小的錦盒,隻有手掌大小,並且不是立方體。
何玉打開蓋子,展示出裡麵的作品。
這個作品和前麵沈凱的那套首飾類似,區彆就是沒有項鏈,隻有一副耳墜,一條手鏈,和一枚戒指。
宋梨仔細看了看,這套飾品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不論耳墜還是手鏈,每一塊翡翠上都有一抹紫色,看起來格外統一。
鑲嵌並沒有用到太難的工藝,隻是簡單鑲嵌來了背殼和戒托,看起來不像沈凱的那麼喧賓奪主。
何玉麵上看不出表情,簡潔道:“謝雙雨,講解一下你的設計思路。”
第二排一個穿著碎花裙的女生點了點頭,儘量抬高聲音道:“我的料子很小,是一塊扇形料,沒法切手鐲,就想著怎樣儘量節省材料。”
“它最大的亮點就是扇形的尖端有一片春色,但是與之相對的,其他部位有很多死棉結,於是我選擇切開料子,避掉這些棉結。”謝雙雨說,“春色是它的亮點,自然得放大,於是我選擇了斜切,使每一塊料子都能在末端帶上春色,也能顯出它們出自同料。”
“後麵的雕刻和設計就順利很多了,因為料子本身種水一般,所以我選擇了淺浮雕,儘量帶出水頭,背殼和戒托也選擇了素雅大方不壓光彩的。”謝雙雨朝何玉輕輕頷首,“我講完了。”
何玉點點頭,蓋好手中的盒子,轉身將它放好。
宋梨托著下巴,在心裡默默給這個作品打分。
這個作品,很標準。
點了題,符合規則,技巧也到位,但是不搶眼,能不能晉級得看之後其他選手發揮如何,要是有更好的,那這個肯定過不了關。
何玉加快速度,走到第七個展台前,取出裡麵的盒子,這也是一個比較大的錦盒,估計裡麵也有項鏈。
她打開盒蓋,展示出裡麵的作品。
“七號,王瑾雲。”
錦盒內不是項鏈,而是一副瓔珞,瓔珞的下方用銀絲連接著裝飾,整個作品除了末端的金絲外沒有任何裝飾。
雕刻采用了鏤空雕和淺浮雕,因為整塊料子偏薄,看起來比較清爽冰透。
“王瑾雲,可以介紹一下你的設計思路。”何玉說。
第一排一個穿著運動套裝的女生點頭:“我分到的其實是一塊板料,非常大,按照麵積可以取至少三個鐲位,但是裂很多。”
“最開始我想做成一整套首飾,包含項鏈戒指和耳環,連設計圖都畫了一半了,但是畫著畫著我發現,這塊料子其實偏薄,而且裂的分布很規律,我把裂紋勾了出來,發現全部避開的話,其實可以不用切成分散的料子。”
王瑾雲簡潔道:“它的形狀正好是圓形,我瞬間就聯想到了另一種戴在脖子上的首飾,瓔珞。”
“簡單設計了一下草圖,發現可行,立刻開始切割,之後就比較順利了,因為瓔珞最好展現出它的種水,所以我又打薄了一點,並且搭配了鏤空雕和淺浮雕。”王瑾雲說,“裝飾沒有用太多,因為我覺得它本身已經夠好看了,不需要再加太多彆的,所以隻裝飾了尾部的流蘇。”
何雲讚同地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將其收好。
看完這個作品,宋梨已經從最開始的漫不經心轉為了認真。
沈初若昨天說,她這組沒什麼特彆厲害的選手,但這才介紹了四個,除了第一個跑偏的,剩下的看起來都很有亮點。
不過接下來的幾個作品就比較一般了,第六個和第五個都犯了和沈凱一樣的問題,料子被切得七零八落,不是選手本人介紹根本看不出原本形狀。
宋梨講這兩位也一並劃入涼涼範圍內。
何玉放下第五個作品,心裡略有些失望,前麵幾個都還不錯,結果越往前走質量越一般,難道這些提前交任務的都是水平不行的嗎?
她走到四號展台前,取出裡麵的錦盒,這是一個白色鑲金邊的錦盒,按照形狀來看,裡麵應該是一副手鐲。
“四號,陳澤。”
房間內一時有些熱鬨起來,有一個選手說:“這位是不是那個抽到全裂板料的哥們兒?”
“好像是吧,我記得他,他那料子太離譜了。”
“他那塊料子挺大的啊,不會真全打成珠子了吧?”
何玉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個四號作品的作者,是那位抽到全裂板料的選手,她麵帶深意地抬眸掃視了一遍前麵圍著的選手,發現陳澤正一臉淡定地看著她,似乎對自己的作品充滿了信心。
何玉不由得挑了挑眉,來了興趣。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出料子的玄機。
她輕輕打開蓋子,對著麵前的選手們展示,看清裡麵擺著的作品後,房間內再次安靜了片刻。
“這是……雙環鐲?”
“他那塊不是全裂嗎,怎麼還能切出鐲子啊?”
“他這條鐲子很細,比板料薄了不少,應該是磨掉了外麵的部分。”
“所以……那塊全是裂的料子,其實裂沒進到裡麵去?”
“厲害啊,我還以為直接涼涼了,沒想到者裂就是個障眼法。”
“好家夥,他居然會雕雙環鐲,這料子被他打薄這麼多,真不怕裂開啊。”
“藝高人膽大,所以人家成品才這麼驚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