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後。
鉛筆削尖,顏料刮淨,拿上畫夾子,帶好準考證……所有東西都備齊全了,俞月去聯考。
今天的風比往常大,還夾帶著雪,密密麻麻的白點兒彎成了一條弧線,在空氣中織成一張雪白的大網,罩住一切想要逃走的東西。
前麵的交警拉開了警戒線,清亮的哨聲一陣接著一陣響起,搖晃的紅燈示意前麵路段被封,車輛不許再前進。
瞿溪川:“怎麼了?”
司機答道:“大雪天發生意外撞車,前麵出現事故被封路了,得等一會。”
瞿溪川直截了當:“換一條路。”
司機為難說:“少爺,後麵車堵著,沒辦法後退,隻能等。”
瞿溪川從後視鏡看後麵,泱泱的一大片車閃著黃橙色的光,車燈與車尾隔著很短的距離。所有的車都被圈在這條路上動彈不得,隻有煩躁的喇叭聲一起一浮,波浪似地搖動著。
俞月見到這種情況,把紅圍巾在自己的脖子上纏好,戴上厚厚的毛絨手套,挎起大畫板:“沒事的,反正已經離考場不遠了,我走過去就行。”
她說完,一手扭下車柄,推開車門,一隻腳剛踩下雪地,瞿溪川已經從另一邊開門繞到她的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俞月的腳從雪地裡往上提了提,反射性地縮回車裡去。
她居然感到有些不適應。難道是幾個月不見有生疏感的緣故?
瞿溪川插在褲兜裡的手抽出來,彎腰,把俞月羽絨服的帽子往她頭上一蓋,蓋住了她大半張臉。從這個角度上看,他隻能看見她秀小的鼻尖和嘴唇,最後,他把視線定格在她的嘴唇上:“下來,我帶你走條近路。”
俞月把帽子向上撥,露出了眼睛:“按原路走時間也很充裕,你不用送我,好冷。”
“下來,彆磨蹭。”
“哦。”她知道瞿溪川的性格,一說沒用,再說也不頂用。俞月沒繼續耽擱,另一隻腳踏出來,直起身,站在雪地裡,才發現瞿溪川原來離自己這麼近。
她眨了眨眼,突然笑了:“瞿溪川,你長得好快,都和我一樣高了。”俞月的手從他粘著雪黑發平移到自己的頭上:“看,連頭發的厚度都一樣,哈哈!”
他安靜地聽著她的玩笑,也安靜地看著她,看得俞月有些窘迫。從什麼時候起,瞿溪川有了這樣的眼神,專注的,深刻的,不帶任何陰暗的眼神。
讀清楚了嗎?瞿雨月,我想在你眼裡尋找太陽。
不要這樣看她啊......很奇怪,她心虛什麼?自己又沒做什麼虧心事,俞月埋頭想避開他的視線,猝不及防間,瞿溪川有了動作。
他近了一步,額頭磕了她的額頭,輕輕對碰,很快就移開,連帶著視線也跟著移開,偏過臉去看鋪著積雪的小路,唇間漫不經心地吐出兩個字——真笨。
“真笨”打破了尷尬。
俞月感覺自己又有話題可以說了,搖搖頭:“溪川,你真不厚道。今天可是我聯考的日子,我腦袋裡現在裝的全是知識,要是被你這麼一撞給撞沒了,我可得回學校讀書,再纏著你一年,怕不怕?”
“纏吧。”
俞月啞然。
“走了。”瞿溪川插兜,轉身走進了一條小巷裡,無人染踏的雪出現了幾個腳印。
俞月趕忙跟了上去,沿著他的腳印走,可以不用濕了鞋。
兩個人的步子,隻留下一個人的腳印,一排延伸到路儘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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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考考三科:色彩、速寫、素描。
俞月構思、下筆、塗抹……爭分奪秒地畫著,幾千個人的考場裡隻有沙沙的筆刷聲,還有若有似無地啜泣聲。
這種考試比普通考試的主觀性更強,波動性更大。因為無法定義出一個標準答案,藝術是感性的,你無法用理性去圈住它,但每個人都想用絕對的美去征服感性。
一筆一劃,一抹色彩一隻眼睛,花瓶的光澤,正方體豎立的棱角,光和影交彙的分界點,每個人都力圖在一張紙上證明自己學到了功夫。
中午有短暫的休息時間,俞月咬了幾口麵包,手機定好時,趴在膝上眯了一會覺。儘管沒有一點睡意,俞月還是強迫自己午睡,這樣下午考試精神會好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