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著實是不容易。”
“罷了,五弟應該會去桐華宮,啟用桐華宮的內線吧。”
“殿下……”於榆欲言又止。
“說!”
“殿下為何這樣擔心鬼宿君?若是鬼宿君失了聖寵……殿下才有望爭得……不是,有望獲陛下允同賜婚,迎娶中女史為正妃啊。”
司空月狐看了一眼自己的內臣。
於內臣聳著肩,垂著頭。
“你在操心我的姻緣?”
若換一個人聽見這口吻,恐怕心得懸起來,於榆畢竟是陪著四殿下一起長大,對主人的脾氣還是摸得透的,知道這口吻並不像聽上去那麼可怕,小聲道:“奴婢就是覺著,殿下待中女史有些不同尋常。”
“榆木啊。”
於榆:……
每當四殿下嫌他笨時,就會喊他這個諢號,可他敢肯定他這回是很機智的,世上除了簡娘娘、清河公主之外,還有哪個女子喝過他家殿下親手烹的茶?不就剩一個中女史了麼?且中女史回回來,殿下挑選的茶葉還都不一樣,這必須是有意的,殿下居然記得回回用什麼茶葉款待,除了軍政大事,四殿下何曾在這些瑣碎小事上如此上心?
哪怕是偶爾有訪客得幸進入這間茶室,雖然是男子,大豫的男子不少也會在衣上熏香,可不是用殿下喜好的沉水香、小葉檀,而是更加濃鬱的花粉香,蜜脂香,這些訪客離開後,殿下通常都會立即囑咐仆婢清潔除香,不能忍耐這樣的香息擾了茶室裡清韻。
中女史定然是用頭油、脂粉的,這一類香是殿下最最不能忍受的香氣,可唯獨中女史不管在茶室逗留了多久,離開後仍有餘香散溢於茶室裡,殿下非但不會避之不及,也從來沒有讓仆婢清潔除香。
這些跡象,無不表明中女史的與眾不同。
於榆很有些不服氣。
司空月狐拍了拍於內臣的肩:“對待心悅的女子,你就打算用這種‘強取豪奪’的陰謀詭計?你這樣可是很難覓得情投意合的良伴,當心用儘心機,結果反而隻得到個怨偶。”
於榆:……
殿下你戳心了,奴婢作為一個閹人,哪裡敢禍害人家好端端的女子……等等,殿下剛才是承認了麼?是承認心悅中女史了麼?!
司空月狐已經知道了南次也在暗查殷才人事案,不是通過彆的途逕,是聽皇帝陛下親口說的,於是就想到了除夕夜,聞機送信,他雖然還不知道瀛姝因何知情,但據他猜測,瀛姝應當是通過這種隱密的方法提醒南次不可魯莽行事。
儲位的爭奪已經不限於明麵上,太子、畢月烏、角木蛟三人之間了。
對此複雜局麵有所感知的,也不僅僅是他一人。
司空皇室現僅有七個皇子,聽上去似乎並不單薄,然而那場險些釀成亡國之禍的九王奪位,可是導致了百餘皇族互相殘殺,隻要鬩牆之亂再起,現在的司空皇族,還哪裡經得起骨肉手足相殘?
他理解父皇為何要借機考驗被卷進殷才人事件的三方。
對權位的渴求固然在所難免,可前車之鑒尚且曆曆在目,無論是誰,都不能再犯自毀江山的罪錯。
司空月狐現在最關心的就是南次一方,如果他這個五弟犯了一時糊塗,瀛姝必定不會袖手旁觀,接下來還不定會發生多大的風波——宮裡已經發生了不少惡事,其實禍患已伏,這所有的一切,或許是從父皇因為過於忌憚陳郡謝,先開始對謝夫人用絕嗣藥時就已經釀成。
不知道有多少妃嬪深受其害,而那些夭折的皇子、公主,也不知是因人為還是毒害。
中女史入宮後,已經有許多舊案被揭發,皇後之位一度岌岌可危,但在他看來,中女史也無非是個引線,皇後勢弱,絕非中女史直接造成。
隻有一點是篤定的。
瀛姝打算佐助的人絕對不是太子,既非太子,必為鬼宿。
鬼金羊不會勝,但他得活著,而且還必須以大豫親王之尊活著,且若是鬼金羊這回犯了糊塗的話,又會使奇襲漢中的大計節外生枝,他必須得預先杜防,可他不能直接提醒鬼金羊,父皇的考驗也必須進行下去。
院子裡的老樹,生出的新芽越多了,春季的封印已經揭開,雨水又至,凍土會在綿綿的春雨滋潤下,逐漸柔軟煥發生機,這一年會發生不少的事,當又經一輪春秋寒暑,不知在過去釀成的隱患,是否被拔除鏟消。
感慨隻是一掠而過。
司空月狐轉而又猜測著今日的賀家大宅,當賀九娘聽說太子曾經犯下的罪行後,會如何落子布局,那女子之前有意把畢月烏的罪行透露出來,這回呢?這回事關太子,甚至大有可能動搖儲位,躲在賀遨身後的這位“女謀士”,還會動意借刀殺人麼?
裴王氏這把刀子可是鈍刀,殺不了人。
顧耿和齊央,他們兩人會被推到風口浪尖,甚至連延陵公陸靖,恐怕也多少會被波及,如果說內廷裡後妃之爭已成禍灶,大豫還有一個更加嚴重的禍灶,那就是南人和北人之間的利爭,陸靖相比起臨沂公來……可遠遠稱不上大公無私。
當初他薦陸靖任大中正,除了有助於徹改軍製之外,其實也存有彆的圖謀。
江東陸氏一族,不可再獨善其身,做為現今的八大權閥之一,東吳大族中唯一和臨沂王氏直接姻聯的門第,江東陸氏其實是平衡南北利爭的不二之選,陸靖既然享獲了大中正的重譽,那就必須明白,不可推卸他應當承擔的責任。
眼下,陸靖就要立即麵臨第一道考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