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史可知中女史在何處?”
“什麼事如此慌忙?”
“是太子妃使了人傳話,說有要事,要和中女史相商,太子妃現在中女史的值院。”
“知道了,這事由我告知中女史吧,你也彆這樣著急慌忙的,太子妃雖為上殿,但性情溫和,既是去了中女史的值院,哪怕有要緊的事,但應當不至於怪罪中女史未立即前往對應,倒是你這樣的驚慌,落在有心人的眼裡,不知又會憑空杜撰出什麼說辭。”
“小婢知錯了,隻是……傳話那東宮女使口吻十分肅厲,小婢才擔心中女史恐會受問責。”
子施沒再多說,卻把宮女的話無一遺漏告知了瀛姝。
於是瀛姝去見婉蘇時,就特彆留意婉蘇身邊的人,有幾分眼熟,但她實在想不起來這等小人物了,能確定的是並不是婉蘇當皇後時身邊的婢侍,大抵也不是婉蘇的陪婢,瀛姝暗歎一聲。
太子妃嫁入東宮,允許有八名陪嫁婢女,這樣的陪嫁婢女必然是深受婉蘇信任的,但婉蘇現在畢竟還是太子妃,沒有入主顯陽殿,她要是入宮,定然是不會讓她自己的陪婢隨行,而會另擇東宮的大宮女,這些宮女若非司空北辰親擇,必然是虞皇後指派,要比婉蘇的陪婢品銜更高,也更熟知內廷的人事,隻不過嘛,虞皇後當然是會更偏心虞良娣的,這樣的大宮女又怎會當真敬重婉蘇呢?
“映丹,將這位女使請去北樓飲茶。”瀛姝可不在意這位大宮女多有體麵,直接發號施令。
“中女史的茶,還是留著自己喝吧。”宮女的確高傲。
婉蘇蹙起眉頭:“既不想飲茶,就去值院外候著吧。”
宮女還想駁嘴,瀛姝笑著問婉蘇:“這位女使該如何稱呼?”
“名為歆杲,是如日之杲那一杲字,歆有喜慕之意,杲則喻意光明,母後對她是極用心了。”
瀛姝挑眉道:“我剛才一時聽岔了,還以為是心比天高的心高呢。”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歆杲也聽懂了中女史罵人不帶臟,麵紅耳赤,隻覺脖子上的血脈都漲起了,但到底不敢更加放肆,訕訕退下了,也隻敢在上北樓時,把樓梯跺得震天響。
“阿姝,殿下和廷尉卿起了爭執,殿下欲提審焦壯……焦壯便是江東賀的那個逃奴,因往廷尉署出首,狀告畢宿君及賀夫人,這事涉司空皇族的醜聞,殿下本也是奉了父皇之令暗察此事,不料廷尉卿卻不願將焦壯交給殿下帶回紫微宮審問,殿下怒急之下,言辭也頗有些激進,廷尉卿也被激怒了,我聽說,廷尉卿已經擬奏章彈劾殿下,且……似乎江州司馬齊世子也打算附奏,這該如何是好啊?”
“這些事,太子妃殿下是如何知情的?”瀛姝不答反問。
“是殿下說予我知曉的。”婉蘇說到這兒,略頓了一頓。
洞房花燭夜的情意綿綿,其實與前生無異,她並不會沾沾自喜認定她的姻緣終於有了轉機,她其實無數次地自檢,是否是因為自己性情過於執拗,並沒有真為殿下設身處地著想過,更談不上分憂解難了,因此她才比不上瀛姝,自己的不足,導致殿下日漸冷落,而她越是悲愁,就更引得殿下的不耐和厭棄。
前生時她沒有機會驗證這一猜測,她也無法再挽回殿下的心。
她從來沒想過,世上真有後悔藥。
歲月逆轉,她有幸保有了死前的記憶,這一回她更加細心,發覺殿下愁眉深鎖,她也敢主動詢問了,原來殿下竟是願意和她說這些外務的,隻恨她愚鈍,怎麼也想不到破局的方法,而下意識間,她又向瀛姝求助了,她終是改不掉這習慣,她依賴瀛姝,把瀛姝仍然當成那時的淑妃。
“阿姝,我是否讓你為難了?”婉蘇惴惴不安。
瀛姝又是一聲暗歎:你可真是太癡心,潘持是被司空北辰毒害,罪役所的那個內臣同樣是被他滅口,至於逃奴焦壯,就算不是被司空北辰指使,也定然是中了司空北辰的設計。但司空北辰萬萬想不到廷尉卿和齊央察覺事有蹊蹺,竟然堅持要徹查此案,這讓司空北辰擔心他嫁禍賀夫人毒殺殷才人的事暴露,他把事情告訴你,是想讓你說服你的祖父給顧、齊兩家施壓,婉蘇啊,你來找我有何用呢?
“還望太子妃恕罪,潘持事案發展到現今這樣的狀況,牽連實在太廣,婢侍無能為力。”
瀛姝不想利用婉蘇,但她也不可能因為婉蘇就饒恕司空北辰,司空北辰害死了長樂,還間接害死了她的父親,她和司空北辰之間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她無法讓長樂複生了,但她一定要讓司空北辰血債血償!!!
“阿姝……”
“太子妃殿下,婢侍冒貿,請求殿下今後莫將東宮秘情告知婢侍,婢侍乃是乾陽殿的中女史,忠事於國君,而非儲君。”
瀛姝也隻能把話說到這個程度了。
婉蘇回到紫微宮,才長長地歎息,她是真的糊塗了,忘記了瀛姝現在並不是淑妃,而是乾陽殿的中女史,許多的事瀛姝是該避忌的,她不該著急於為殿下分憂解難,便讓瀛姝左右為難。
可前生的時候,根本就沒有發生潘持事案,無論是廷尉卿還是永安侯世子,都不曾站在殿下的對立麵,到底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變故,又該怎麼幫助殿下化解危機?
正焦頭爛額,誰知道虞良娣又鬨來了內堂,不為彆個,就為歆杲今天受了中女史的氣辱,婉蘇卻沒有替歆杲出頭!虞良娣手叉著腰,高抬著她那尖尖的下巴:“太子妃彆不是不知道歆杲的身份吧,她可是母後親自擇選出來,調遣來東宮的,堂堂正正的宮女!太子妃今日縱著那王瀛姝折辱歆杲,將東宮的體麵置於何地?!我可咽不下這口氣,若我當時在場,必然撕破王瀛姝的嘴,絞了她的舌頭!”
婉蘇深知虞氏的愚狂,也曾經喝斥教訓過,誰知道竟也會讓殿下左右為難,可她到底要怎麼應對這樣的境況呢?
又聽一聲:“阿虞既然這麼威風,現在入宮教訓中女史也不遲啊,可彆光在這裡搬弄唇舌。”
梁良娣闊步也走進了內堂,兩眼利如刀鋒,似乎立即就把虞良娣的麵頰,削出了大大兩片血光,眼瞅著虞良娣舉高了手,梁良娣微笑:“我的父祖、兄長可都是武將,阿虞確定要和我比試拳腳?”
婉蘇揉著自己的太陽穴,無論如何,她也不能坐視這兩個良娣在她麵前打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