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心宿君的桃花債(1 / 2)

前頭一艘畫舫的舫樓,望不見後頭一艘畫舫的舫尾。

賀朝夕喝著茶,盯著茶盞裡落下的燈暈,對於她而言,建興十三年的上元節,曾經留下了頗為深刻的印象,那是在前生了。

她性情孤僻,是眾人這樣說的,她也的確不喜和家中的兄長出遊,厭煩聽姐妹談論胭脂水粉,上元佳節,她好容易才說服母親許她單獨賃一艘畫舫,夜遊秦淮河,可那日竟然聽聞了後頭一艘畫舫,有人大聲吟詩,詩文飽含貴族不知百姓艱苦的憂憤,她看了一眼,看見心宿君拉著那個憤慨的士人歸去舫艙。

後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吟詩的人喝醉了酒,橫豎後頭畫舫是有人墜水,好一陣鬨騰,她大覺厭煩,因為遊興被擾,當時的她還極反感心宿君結交那群不知所謂的閒人,這些人全然不識遊河的意趣,隻知道刺諷朝政,張顯自己憂國憂民的氣節,其實所圖的,也無非名利二字。

那時候的她沒有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是心宿君救得她的性命,使她有了個清靜的,不受打擾的住所。

心宿君,是大豫的第四代君主,算上司空璿。

江東賀發動兵變,襲宮城,殺王瀛姝及司空璿,卻為田石涉率領的軍部剿滅,她以為自己這個賀氏餘孽也算是活到了儘頭,隻等著三尺白綾抑或一壺鴆酒,沒想到僅僅隻等到了遷居離宮的意旨,她當時隻想求過痛快,不願多受折辱,因此提出麵見已經登位的心宿君。

“貴嬪幽居深宮,與本家早斷聯絡,既和賀、張等叛逆無關,便不應受到誅連,貴嬪可安心居於離宮,朕,擔保無人膽敢慢待折辱。”

那時她並不相信。

可遷居離宮後,的確從沒受過慢待折辱,那時簡太後也住在離宮的遙樂殿,還給予了她不少關照,有次她問簡太後:“殿下為何不回建康宮?”

“住在這裡很好。”簡太後笑著說:“我遷居離宮十載,倒更習慣這裡,且離宮距離台城並不算遠,陛下來探望我並不用勞師動眾。”

東豫有史以來最具大能的皇帝,偶爾會來離宮看望生母,而她,做為司空北辰的遺孀,竟也漸漸習慣了離宮的歲月,她得知開創了同輝治世的司空月狐,登位三載卻拒絕立後,後宮僅有潛邸時期的兩個姬媵,一個被冊修華,一個被冊修儀,均為嬪禦,而司空北辰膝下也沒有子女。

她又問簡太後:“梁妃過世多年,陛下為何一直不另娶賢妻?”

簡太後長歎:“陛下心裡有一個人,隻是那人,和陛下注定無緣罷了。”

“可……陛下總該考慮後嗣之事。”

“陛下雖無子女,但司空皇族並不缺子嗣,陛下已經令大儒飽學之士,悉心培教幾位皇侄,日後立儲,也是擇賢能者。”

而當時宗室中,最年長,也最具聰智者,就是桂王司空珀,司空珀為司空月烏之子,司空月烏死後,為司空月狐力諫,司空北辰才同意讓司空珀襲爵,且將其接回宮中善待撫養。

想到這些瓜葛,她不由怦然意動,她似乎明白了簡太後那聲意味深長的歎息。

越是留意,就越是察覺更多的跡象,江東賀的居宅沒有被拆毀,金穀園也沒有被拆毀,且江東賀的祖居還被改為了安民署,暫時收容那些無家可歸的孤弱,這讓世人很快淡忘了賀氏一族的謀逆大罪;陛下竟會親自教導桂王弓馬騎射;她嘗試著請求陛下允許將司空北辰的庶女端陽公主寄於名下,陛下允許了;她的生辰日,陛下特意來了離宮……

她為司空北辰始亂終棄,沒想到卻一直被人默默惦念著。

可正如簡太後惋惜的那樣,他們之間,終是無緣。

好在是,一場酒醉,睜眼時卻發覺時光逆流了,前生成為了噩夢,而她恢複了自由身。

盼著盼著,終於又盼到了建興十三年的上元節,她等待著和心宿君的一場全新的邂逅,她也一眼認出了心宿君的身姿,卻怎麼也沒有想到,王瀛姝竟然取代了那些狂生,這回,是王瀛姝登上了心宿君的畫舫。

難道她和王瀛姝,也是注定的孽緣麼?!

不應該的,王瀛姝該和司空北辰糾纏不清,她早已經想開了,司空北辰這樣的偽君子,根本不配獲得她的真情摯意,不管司空北辰對王瀛姝有多麼迷戀,和她沒有乾係,她隻求質本潔來還潔去,不與螻蛄爭泥汙。

她放過了王瀛姝,也解脫了自己,她再也不想和王瀛姝之流有任何交集。

心宿君對她的憐惜,應該是生於她徹底被司空北辰冷落之後,當同輝年間時,她無數次回憶,終於想起來有回她因心中悲怨,想闖去乾陽殿找司空北辰理論時,受到了那些狗宦官的欺辱,當時心宿君應是有事麵聖,目睹亂況緊蹙眉頭,後來司空北辰才肯見她,安撫幾句,說遲些再去含光殿與她細談。

定然是心宿君替她求情,司空北辰到底沒有加以責處。

可現在,她於心宿君而言,還是一個陌生人,哪怕她已經利用石乘主動接觸心宿君,或許心宿君也並沒有特彆留意。

很多事都已經發生了改變。

王瀛姝沒有嫁給裴瑜,梁氏也沒有嫁給心宿君,反倒成了司空北辰的準良娣,心宿君是否在此時就意圖帝位,她難以判定,她前生甚至沒有留意陸靖有沒有授任中大正,她隻記得她的祖父是從來沒有擔任過大中正一職,而如果心宿君在這時就有奪儲之心,是否會因為王瀛姝是陸靖的外孫女,就有意親近呢?

若是那樣,也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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