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必難保證殿君安全,此計隻能放棄,因此不先說服中女史,我不會向父皇建議。”
心宿君殿下還怪君子的。
瀛姝低頭思量了一陣:“我倒是信得過殿下的戰略布局,奪得漢中後,是否就有望進攻長安?”
“沒錯。”司空月狐並不詫異瀛姝能理解他的軍事意圖:“若不奪漢中,則難以北進,現大豫的軍力,還難以和北趙的戰力對抗,可如果奪得長安,至少能分擔襄陽的壓力,多一條攻趙的途逕。
漢中與長安隔著秦嶺,雖有棧道相連,不過行軍極其險峻,不過奪得漢中後,我朝便能再圖隴右,出祁山,沿渭水直取長安,因此不管北漢、北趙一戰勝負如何,至少奪取漢中對我朝均大為有益。”
“這件事畢竟關係到殿君的安危,我不能立時就下決斷。”瀛姝大略懂得漢中的重要性,前生時北漢大軍便是從漢中出征,意圖攻奪巴蜀,一場戰難迫在眉睫,陛下才不顧諫阻執意親征,親自坐鎮劍門關,確保巴蜀不失於敵手,避免了荊襄等地兩麵受敵的危險。
如果這次司空月狐的戰計得以成功,那麼北漢就難成氣候,不僅為巴蜀之地爭得漢中這一屏障,而且還有望收複長安,這對於大豫而言當然是巨大的益處,徹改偏安江南苟延殘喘的局麵,隴右有廣袤的牧場,而長安在手,隻要兵出函穀關,就能對洛陽構成威脅。
瀛姝畢竟曾為執政的太後,為了社稷國祚殫精竭慮,她能夠明白這一天賜良機對於大豫的興衰具備的重要性,她其實已經被司空月狐說動心了。
可是她不能代替殿君做任何決定。
先入敵腹,攸關生死,這樣的重擔實在太艱巨了。
“我可以容中女史幾日,不過此計若要確保成功,還必須先屯兵蜀州,如今蜀州部為賀執掌控,我還得運籌著先將蜀州部由中軍收回。賀執當然不會妥讓,因此,還有一件事需要中女史配合。
我大略知道潘持事案牽連出了殷才人,且這件事不僅和賀夫人有關,甚至和喬修華也有乾係,我運籌著借機逼得賀遨、賀執妥讓,不過我要知道更詳細的內情,這件事,也隻能先向中女史打聽。”
其實司空月狐完全可以將他的全盤計劃告訴陛下,陛下自然不會隱瞞殷才人事案的內情,但那樣一來,瀛姝就可能沒有拒絕涉險的餘地了。
瀛姝隻稍作猶豫,就壓低聲把殷才人事案的關鍵點說了一遍。
不過她並沒有牽出陳扇仙和南次,隻講道這件事現由太子經辦,在她看來,司空月狐其實什麼都不用做,太子自然會借機坐實賀夫人及司空月烏的罪行。
“這可就難辦了。”司空月狐略蹙著眉頭:“太子兄如果真察明了此案,父皇必然會降罪賀夫人及二兄,可這件事案又必然和賀執無關,牽連不上他,二兄失勢,江東賀更不能妥讓了。”
“殿下是在提醒我,讓我考慮的時間不充裕了。”
“我隻是在想,殷才人到底是否被賀夫人毒殺。”司空月狐顯得十分大度,半點都不介意瀛姝的針對,他的手指輕擊著柵欄,竟應合著漿聲,燈火下他的側臉略泛著暖意,似乎大有彆於往日的冷淡:“殷才人跟二兄是情投意合,便不會檢舉二兄,就算有了身孕,不得已才告訴賀夫人這樁醜行,賀夫人隻要想辦法隱瞞殷才人小產之事,又何必鋌而走險殺人滅口?賀夫人從何判斷醫官勢必難以查明殷才人是被毒殺,也根本不能判斷醫官能否確仍殷才人有孕。
而且當日聽石禦風的話,賀九娘竟然托他相告,潘持事案源於殷才人,賀九娘應當確定賀夫人並不是毒殺殷才人的真凶,我不知道賀九娘為何不懼二兄的罪行暴露,可應當篤定殺害殷才人者另有其人。
賀九娘應該是覺得,相比二兄的罪行,父皇更介意的是在宮廷裡使用醫官難以查證的劇詭之毒,而關於二兄,哪怕被父皇問罪,可僅是穢亂宮廷的罪行根本牽涉不到江東賀一族。”
“賀遨難道會眼睜睜看著畢宿君就此斷絕爭儲的機會?”瀛姝問。
“他當然不會坐視,但如果二兄被坐實罪行,難道賀遨舍讓出蜀州部,就能讓父皇寬恕二兄的罪行了麼?”
也的確是這道理。
“行了,這件事就不必勞中女史廢心了,我自有運籌,還望中女史考量之後,儘快給我回複。”
瀛姝見司空月狐仍然決定孤立於舫尾,她乾脆利落轉身回到了舫樓,待上得舷梯,才留意見前頭的畫舫不知何時減緩了速度,她甚至都能看清賀朝夕正往這邊瞧過來,目光與她相交,又立即彆過頭去。
這才是賀朝夕應有的態度。
瀛姝突發奇想,難不成賀朝夕早前的熱情並不是衝她?
神元殿君跟佳芙與賀朝夕從無交集,那就更不應當承受這突然的熱情了,瀛姝不由看了一眼立在舫尾的某人——是了是了,上回賀朝夕托石乘捎話,特意讓石乘先把內情告訴司空月狐,可賀朝夕和司空月狐有過交集麼?
她怎麼覺得賀朝夕似乎指謫過司空月狐?
是了是了,當年宮裡的家宴,司空月狐未到場,也沒有讓梁氏出席,司空北辰提起司空月狐還在和梁氏鬨矛盾,還說了幾句梁氏的不是,講她手段過於狠毒,也實在妒娨跋扈,婉蘇不願背地道人是非,緘默不語,倒是賀朝夕嘴快,當麵反駁司空北辰的話。
“也怨不得心宿妃,心宿妃既對心宿君一往情深,又怎容得彆的女子更受心宿君寵愛?要不是心宿君寵妾滅妻,為了個侍妾,那樣冷落心宿妃,心宿妃也不至於妒火中燒,說到底,還是心宿君薄情寡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