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內廷之事,司空月狐不便多向外臣透露,但他自己卻是清楚,乾陽殿裡現在還不僅僅是瀛姝一個中女史敏而好學,諸多女史,竟都空前的上進,女官之間偶有鉤心鬥角的不良風氣,在乾陽殿中算是滌蕩一儘了,父皇儼然是感悟到了純淨之風的“淳良”益處,才有意在內廷推廣傳揚,而在皇後管執下的內宮,大不利於淳正之氣,三夫人中,目前也隻有謝夫人相對還算斷事公正了。
瀛姝卻全然不知道司空月狐對她的賞識,此時,她和南次共乘一車,說的是陳扇仙之事。
“我起初猜測她是想入東宮,如果她是重生人,當然知道司空北辰將會保住儲君之位,為了不虛耗青春,消寂於離宮,另尋出路也不為過。但如果真是她慫恿皇後加害鄭蓮子,阿伯必不會姑息,更不會將她安排到昭陽殿。”
“可如果她是重生人,為何不直接提醒父皇避開禍劫,先認定了司空北辰為出路呢?”
“因為除了白川君,以及你我,應當沒人知道阿伯已經掌握了有重生人存在的情況,連你我都不會向阿伯坦言為重生人,更何況陳女儀?諫言一國之君放棄親征絕非易事,貿然說出重生人一事,更可能被認定為妖言蠱惑,人往往是避難而擇易,顯而易見的是,虞皇後要比阿伯容易說服多了。”
“那麼,難道父皇察覺了陳氏女為重生人,逼問之下,陳氏女承認了,鑒於她並未行惡,於是父皇才網開一麵?”
“陳女儀當初能說服皇後信任她為重生人,應該掌握了一件機密,否則皇後也不會輕信,也許她已經把她所知之事告訴了阿伯,阿伯才會用明罰暗保的方式替她另尋出路。”
“母嬪應當不知重生人之事。”
瀛姝看向南次,她讚同南次的判斷,不過她聽出了這句裡隱藏的意味,南次擔心喬嬪知道重生人存在,或許讓他更焦慮的是,喬嬪自己便是重生人,不是每一個重生人都會選擇“回頭”,如那杜昌,重生後甚至會下定決心虐殺發妻,貪婪惡欲不會僅僅因為重生就消除,甚至還會變本加厲。
喬嬪始終都是南次不願當成敵患的人。
這個難題,他人無解,哪怕是她,也不能代替南次去作任何決定。
“喬嬪一敗塗地,陳女儀當然不會擇她而棲,謝夫人委婉暗示我陳女儀其實是阿伯看重的,但喬嬪的作為,也與謝夫人的用意看似相同,不過她覺得我可能不會覺察,在她心目中,其實已經有了另一個取代我的人選。”
喬嬪討好陳扇仙,是因為陛下、謝夫人對她的看重,雖然喬嬪不可能分析透徹為何陳扇仙能夠爭得如此堅實的兩座靠山,但她勢必會將之籠絡,利用來打壓瀛姝,這種行為方式符合喬嬪的一貫運籌,她不是虞皇後,沒有虞皇後廣培耳目的基礎,想要實現欲望,隻能爭取現成的關鍵棋子,可喬嬪一無所知的是,這盤棋局,已經逐漸變成了重生人的對弈,她根本沒有上陣的資格。
“母嬪如果執迷不悟,隻會露出更多的破綻。”南次黯然。
瀛姝垂下眼簾,忍住歎息,她想不到辦法確保喬嬪安全,就像再是厲害的馭手,也無法阻止一匹奔著懸崖衝去的瘋馬,她隻能努力讓南次從失控的馬車上落地,她的意思,南次其實明白了,無需再多言。
“宮裡最近會有一場風波。”瀛姝說:“關於誰會晉為淑妃的爭奪戰已經拉開了序幕,含光殿已失先機,喬嬪應當不會去爭,可楊嬪、蘇嬪甚至郭嬪勢必不會放棄,謝夫人便無法置身事外,南次,我猜測後廷之爭會影響朝堂人事,陳郡謝會吃一小虧了,阿伯應當也不會再容顧、陸二姓繼續觀望,朝堂格局的變動,事關儲位,我們也要留意這場風波到頭來會使哪方權閥獲益,我有種預感,又會發生變軌。”
風波過後,局勢是更明朗還是更撲朔,瀛姝卻不能預判了,陛下甚至都知道了她日後會以太後之名執政,當也了解如果司空北辰繼位,很難不發生手足相殘的禍殃,雖然並不至於導致內爭激化,可從長遠看來,終是無益於司空皇族的統治,可以說司空北辰的成敗,全然是由他自己決定,瀛姝當然不希望司空北辰做出正確的判斷,然而……
現如今司空北辰身邊,多了蕭伯祝這麼一位重生人。
“我想利用利用我的四姐。”瀛姝低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