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你道但凡承寵的嬪妃都能誕下子女麼?後宮的女人能否誕下子女,看的都是命數,現在這幾位嬪禦啊,運數都算頂好了,雖沒有親生子女承歡膝下,但她們還好端端地活著,有的是紅顏薄命的女人……已經是墳塚裡的白骨,也許不是白骨,骨頭是烏黑的。”
“我隻聽說過黑心,可沒有聽說過黑骨。”
“黑心的人,就會害得他人骨頭變黑啊。”
“阿翁還是莫說這些可怕的故事了,我晚上會怕得睡不著。”
“在桐華宮裡,不用怕,你怕什麼呢?你也是頂好運數的人,將來啊,等我不在這裡了,你就會離開的,你不說過麼?宮裡再好,但你還是想嫁得有情郎的,宮裡可沒有你的有情郎,你願意出宮麼?”
“願意啊,我聽阿翁的話,阿翁讓我在宮裡我願意,阿翁要帶我出宮去我也願意。”
“嗬嗬,你這小囡啊,好,想法這麼簡單是真好。”
桐華宮外,司空月狐正經過。
真正就是途經,今日他本來往軍營巡檢,誰知剛到軍營,就被乾陽殿的寺人傳詔入宮,情知父皇急詔是有要事相商,於是他才特意選了條軍營到乾陽殿的捷逕。
司空月狐對桐華宮沒有特殊的情感,他不是出生在潛邸,幼年時隨父皇“故地重遊”,也隻聽過住在桐華宮裡那位老阿翁講故事,故事和宮邸無關,是市井裡流傳著的,那些山神狐怪的趣談,他並不被故事吸引,那時的他,似乎和王節正在較勁,王節讀了哪卷經釋,他還沒讀,一定要精讀、通讀。
幾個皇子中,也就隻有六皇子犯錯,被罰在桐華宮裡反省,當然,六皇子更加不會是出生於桐華宮,司空月狐過去就覺得奇怪,為何隻有六皇子被罰反省的地點在桐華宮呢?當然,這個疑問至今未解,不過今日當司空月狐經過桐華宮時,才意識到劉氏也被幽禁在此。
潛邸,仿佛是父皇心頭久存的塊壘,可是除了桐華宮外,父皇還有一座回不去的潛邸。
司空通今日召見的不僅是司空月狐,司空北辰早已候在了乾陽殿,他旁聽著陛下和被請來的謝夫人、簡嬪,商量關於高平的婚事,做為太子,他不聲不響,父皇在上,還輪不到他來置喙公主的姻緣,隻是這一件事,他的母後早就和他商議過了。
母後的想法是,讓高平和虞家子弟婚聯。
那是母後已經認定劉氏必死,因此並不願見高平嫁給士族子弟,哪怕僅隻是中品士族。他已經有了範陽盧、上蔡梁兩支臂膀,權閥和新貴,大增了實力,也從來不需要高平的夫族添勢,高平嫁入虞家,一來能體現母後對高平的恩慈,更重要的是,高平今後的命運將牢牢被母後掌控。
可如今,劉氏還活著,顯陽殿的大門卻被緊閉,後位在人看來岌岌可危,他也是焦頭爛額,高平的婚事父皇顯然意圖聽取謝夫人的建議,他還能插嘴麼?還敢插嘴麼?
這件事不會這麼快議定,不過謝夫人已經答應了好生留意,司空通也不急著議定,頷首道:“高平是朕的長女,雖為劉氏所出,可劉氏的罪過不能由高平承擔,朕原本起意,乾脆將高平記在謝妃名下……”
“陛下就彆為難妾了。”謝夫人這回可沒這麼好說話了:“大公主她多受皇後教導,與妾從來就不親近,而今她的生母獲罪,皇後也擔了管束不力的過錯在顯陽殿反省,若是陛下再逼著大公主認我為母,我越發成了坐收漁翁之利的那個人了,大公主因此記恨上了妾,將來多半是難和夫婿情睦的,陛下原是為了大公主著想,恐怕大公主會辜負陛下的好意。”
話雖不悅耳,但說的倒是實情。
司空通悶咳一聲,才道:“罷了,高平已及笄,身邊也有傅母,的確不必再勞你責教了,便是姻聯之事,也不需在權閥門第考慮,隻要是品性溫良的兒郎,家中人事簡單的為佳。謝妃事忙,簡嬪你也幫著掌掌眼。”
議事告一段落,司空通又提起另一件事:“這回圍場事案,皇後確有一定過錯,朕還查明良人陳氏竟也參涉其中,她雖然沒犯大的罪行,可觸犯了挑唆生事的宮規,朕已經將她從女禦中罷黜,但念其還算有悔改之意,決定加以寬赦,就讓她留在昭陽殿任女官吧,謝妃好生督教,若她再有不良之意,稟報予朕,朕必將嚴懲。”
謝夫人已經拒了皇帝一回,此時不好再拒了,一轉念,不過就是女官而已,雖然這陳氏居於含光殿,卻常往顯陽殿,似有首鼠兩端之嫌,不過聽陛下的口吻……明言的是處罰,卻隻是讓她督教,不能擅自責處……這樣的“發落”就很值得人品味了。
笑道:“這回大選的女禦,無一人承寵,倒又一個被貶為女官了,妾明白陛下煩心於政事,難得空閒享宮闈之趣,隻不過嘛,陛下身邊總不能少了知情達意的新人侍奉撫慰,妾如今代執宮務,不進這樣的良諫,賀夫人和鄭夫人都要怪罪妾失職了。”
“含光殿舉薦的是何良人吧?”司空通問。
“正是呢。”
“罷了,朕改日就召何良人來侍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