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豫的江山,必須依賴於那個窈窕淑女,由她的一雙纖纖玉手,經兩世,徹底撥亂反正。
瀛姝現還在看兵書,看輿圖,她努力理解那些繪製於平麵的山脈走勢,一座連一座的城池,哪裡有田宅,哪裡是戰堡,什麼情況下可以出城攻敵,為何有的時候隻能據城死守,她很努力了,但難以豁然開朗,她知道自己現在看到的輿圖,其實可能不是真實的地勢,這會是她無法理解的關鍵原因麼?
不是的,前生她明明看過真實的輿圖,但同樣無法領會精妙。
她沒有去過戰場,她甚至都沒有參與過一場真正意義上的擊鞠,她還連蹴鞠都看不大懂,不知道這樣的遊戲,為何就關及了陣戰兵法。
如果能去真正的戰場觀摩……
應當不可能。瀛姝重重甩著頭,想讓自己混沌的頭腦重新恢複清明,還可以再把兵書與輿圖重新對照著,再讀幾遍,她太用力了,將發髻上的珠釵都甩掉了,“啪”一聲脆響,驚醒了映丹。
“女公子,可不能再熬夜了,明日還有早朝呢!”映丹推窗一看月亮,瞌睡蟲頓時被徹底嚇跑了。
“我剛聽見了報時,已經睡不成了。”瀛姝也歎了聲氣:“罷了,還有少許時間,給我調一帖白芷珍珠粉,我敷上兩刻吧。”
清涼的麵藥敷在臉上,連精神都為之一振,瀛姝不再糾結於她不擅長的兵術,她想到了薛萱卿的那張臉,那也是一張極其姣好的麵容,她要向鄧陵周郎獻策,陛下阿伯沒有阻撓的意思,那麼是否自己也可以時常去拜訪東旗將軍呢?器械!薛萱卿也擅用器械,雖然那些器械完全不同於鄧陵周郎所造的那些戰器,可同樣源於墨門技巧。
這些技巧沒有用於農耕稼穡,但未必不能用於耕器的改造創新。
有了這樣一條思路,就能侍機請教周郎。
是的,她沒有軍事天賦,隻能依靠他人的指點,周郎就是一個最合適的老師!
於是映丹驚異的發現,瀛姝突然不看那些兵書了,她甚至不看書了,天天擺弄著一些模具,心宿君送來的那把珠光寶氣的匕首竟然也終於派上了用場,被用來削木頭,可最終,也隻是削了一堆廢木頭。
“唉,光照書本仿製是不行的,我得去請教個老師了。”瀛姝說。
“女公子究竟想做什麼物件啊?”連映丹都忍不住好奇。
“先不告訴你。”瀛姝將那把珠光寶氣的匕首,往屜櫃裡一扔。
她當然沒有動手的能力,可現在她也無權動用宮裡的匠人——或許有權,可她為的就是出宮,為的是順理成章跟薛萱卿打交道,因此她不能動用特權,她得讓陛下阿伯允許她“插足”薛謀士和鄧陵周郎之間。
因此,皇帝陛下竟然也知道了薛萱卿在自家弄了個小刻漏,既可注水又可注沙,而且還按古書摹造出個精致的引水器,專用於宅院的小水景,這其實不足為奇,奇怪的是為閨閣女子自己摹造的。
“你怎知薛女君擅長此藝?”
“她當日給謝六娘的添妝就是刻漏啊,相當小巧,且比宮裡用的還精致,兒就多問了幾句,才知道她不僅僅是刻漏,還摹造了不少器物,兒過去也看過相類的古書,試著動手,但不得要領,便想去請教請教,兒想著,像刻漏之物對百姓雖無大用,但要是引水器等等加以改進,說不定可以對農耕稼穡發揮大作用呢。”
這可不是如此簡單的事,但司空通轉念一想,覺得由得瀛姝發揮說不定會有奇效,橫豎也不礙事,真要有成效的話……那可就是有利於民生的大好事了!這念頭剛一閃過,司空通心中居然就生出期待來,杜昌說他活著的時候,不僅義州易市的商務活躍,建康、廣陵以及番禺等地的商市也都極其興盛,絲綢、造紙、冶鐵、船舫等等手工業均有發展,朝廷還十分重視農桑。
杜昌的話如果是真的,這都是因為瀛姝的提倡,甚至由她主導進行的民政改革,大豫才會顯示出欣欣向榮的氣象,雖處戰亂,卻開創了一個嶄新的時代。
這當然不可能是一個人的功勞,但執政者如果不能選用人才,不能使棟梁成為廟堂的支柱,又怎能開創這樣的氣象和局麵?但善於發現人才絕不簡單,這要求執政者不僅是胸有韜略,還必須具備淵博的學識,才能真正做到知人善任。
瀛姝真的具有這樣的才識麼?
司空通很期待,這次瀛姝又將交出怎樣的答卷。
他於是交待中常侍:“朕擔心一忙起來,把這事又忘記了,等帝休回宮,你跟她說一聲吧,她不管要看什麼書籍,隻要宮裡有的,都可以取閱,而且今後出宮隻要向你報備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