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死不掉的人(1 / 2)

瀛姝才不管司空北辰現在的心情如何,繼續道:“兩個事案有不同之處,可更多的是相同之處,關鍵點就是對於人倫禮法的明晰,奴以為,兩起事案其實都可以避免。

首先,應當在禮律上更清楚的規定侍婢、侍妾的區彆,侍妾雖然身份比良妾要卑微,但明顯不同於普通侍婢,若是被買為侍妾,就當遵從於倫理,父長不可強索,子侄當然也絕對不能和父長的侍妾私通,婢就是婢,妾就是妾,不能再混為一談。

其次,必須嚴禁私殺,過去的律法規定通奸者罪該處死,殺之無罪,這就是鼓勵私殺,鼓勵私殺本就會埋下各種各樣的禍患,如虞令丞一案,若是沒有私殺的規條,他就不會誤殺父長,哪怕是撞破了醜行,也不會引發這樣的軒然大浪了。

奴以為太子殿下應當斥罰虞令丞,將其免職,並提出修改律令,杜絕這樣的人倫慘案再度發生,而不能再放任此案引發更多的爭議。”

“可是虞欒拭父的惡行,難道免職就可以了麼?”三皇子沉聲道。

“處刑罰罪,說到底是為了警誡臣民,虞令丞之罪,起因於禮律有失健全,試問三殿下,要若禮法明確規定父長強索子妾為枉顧人倫之惡,虞公是否還會明知故犯?”

三皇子也蹙起了眉頭。

虞鐸再是怎麼好色,倒還真沒有乾出奸淫子媳的事,無非是認為趙氏就是個侍妾,虞欒本應先孝敬他,不憤虞欒將趙氏安置在外,認定這和通奸有彆……

“虞令丞雖然對虞公懷有嫌恨,卻也必然不會弑父,他的弑父之罪也是出於不知情,難道不滿父長屢番強索侍妾就真那麼罪不可恕麼?虞令丞誤殺父長,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律法允許私殺,他的惡意並不強烈,因此被罷官奪職已經足夠警誡了。”

瀛姝說完這話,又再眼觀鼻鼻觀心。

司空通此時才複又坐下,冷聲道:“你們兩個都是皇子,慮事卻還不如朕的中女史深遠,太子,你隻顧著怎麼為虞欒開脫,保住他的官職,卻根本沒想過這件事案是怎麼發生的,文武百官以及市井百姓最在意的究竟是什麼,一國的禮法律令,綱紀體統,難道不比區區東宮令丞這個職位的予奪更加重要?

你不僅不覺虞鐸事案是人倫之醜,你甚至還想擴至皇族的鬩牆之亂,你覺得張引和趙氏串通,害死了虞鐸,嫁禍給虞欒,那朕問你,虞鐸知不知道趙氏是虞欒的外妾,有沒有威脅趙氏委身於他,虞欒又知不知道他做為東宮令丞,行事就不能那樣急躁,他刺出那一劍時,為你這個儲君著想過麼?”

司空北辰艱難的吞咽了口唾液,重首道了聲“知錯”。

皇帝才看向另一個兒子:“你的長兄犯難,你非但不知替他分憂解愁,回回都忙著落井下石,你的眼裡,當然也沒有手足之情,你們兄弟相疑到這樣的地步,讓朕怎能安心將江山托付給你們?!

聽好了,未來的國君隻有一個,但社稷國祚,卻必須靠你們幾個戮力同心!獨木難支危樓,司空皇族凋敝至此地步,皆因鬩牆之禍,骨肉手足相殘,你們若還不汲取教訓……大豫之治,必然灰飛煙滅,江東繼為焦土,誰是君,誰是臣,都無非亡國之奴!”

皇帝陛下痛心疾首,他實在不知道兩個兒子能聽進去多少,這天他看著秋天的夕陽,逐漸隱沒於山麓,這個時候,他已經知道在原本的命運軌跡中,秋天沉重的夕陽一如他的時間,一生若如一世,他的時間已經到了傍晚。

他的一生,似乎從來沒有意氣風發之時。

過去的他,如履薄冰,自保艱難,現在的他,苦守著半壁江山,卻也成為了孤家寡人。

“帝休,你來替我斟酒。”

高閣上,暮色未至,宮燈已燃,西風卷來了涼意,像經曆了萬水千山的路途,也像一個人,活到了殘生,消耗了所有的熱忱,司空通想起他的母妃,臥病時,就是在這樣一個秋天的傍晚,抱著隱囊,依著紗窗,不知道是跟誰在說話,但母妃無比的溫柔。

“人得新生時,都會痛哭流涕,這是體內殘餘的孟婆湯,被泣之一儘,才會徹底忘了前生。稚子是知歡不知悲的,漸漸才有悲歡,人曆事越多,越感孤獨,又漸漸的,悲多歡寡,這樣的悲歡往替,前世今生,無儘頭似的終和始。”

當時他聽不懂母親的話,當聽懂時,他已經被剝奪了歡愉的資格。

如履薄冰的艱辛,他該比任何人都清楚,因此他總是對皇後對太子,給予寬容和諒解,到如今,其實他還是懷念著那些親族,有他們在的時候,至少他還可以懈怠,還可以偷安,還可以在妻兒的笑容中感覺到安慰,還可以去關注草木的凋枯,大醉後一場痛哭,三日高臥,他可以悲傷也可以懦弱,不像現在,逼著自己脫胎換骨,他不僅失去了歡愉,連悲酸的情緒都要壓抑。

司空通今天情緒尤其的低落,但他看著瀛姝,多少還覺安心。

“你這次沒為趙氏求情。”卻說。

瀛姝輕輕放下持壺,輕咬了一下嘴唇。

“不需有顧慮,現在朕的身邊,敢直說實話的人不多了。”

“阿伯不會饒恕趙氏。”瀛姝隻好說。

“恩,她是一心要把虞欒置於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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