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姝微笑:“大濟之治時,曾有一史故,濟高宗有一寵妃靳夫人,才智不俗,常能提出政諫,濟高宗後來因患頭風之疾,厭棄太子期,廢為河間王,將之軟禁於鄴城宮。河間王認定是靳夫人進讒言,心中痛恨,可濟高宗崩前,仍覺靳夫人之子羸弱多病不宜繼位,有意複立河間王儲君之位。”
對於這一史故,軒氏當然比瀛姝更加了解。
“靳夫人不僅讚同複立河間王,而且暗使她的兄長往鄴城,河間王返京途中遇刺時為靳將軍所救,河間王才能得以順利回京,後河間王雖然與靳夫人間仍有隔閡,可高宗崩前,當著諸多臣公之麵,教誡太子期必須尊奉靳夫人為太後,太子期繼位後,也逐漸對於靳夫人的才智心生欽佩,就國政之事,常請教於靳太後案前。”
瀛姝眨著眼:“我不知道靳夫人才智究竟如何,不過我十分佩服她能夠在那樣的亂局中,先後贏得兩位君王的敬重,而她之所以能得善終,且名垂青史,無非是因兩字,一字為忠,一字為摯。”
軒氏長長籲出一口氣:“我明白了,我有我的誌向,但現在畢竟是大豫的治下,我若一味隻顧念我的誌向,隻以軒氏一族的榮辱為重,是對陛下的不忠,自然也是對大豫的不摯,我以為隻有母儀天下才能實現我的誌向,是我太狹隘了,我知道應該怎麼做了,有勞王女監,代轉……”
“殿君應當自己告訴陛下殿君的決意。”
瀛姝覺得自己應當算作完成使命了,她心中輕快,又眨了眨眼:“我其實早想說了,殿君的容顏並不普通,甚至極為英姿翊爽,不過是因自幼流失於山野,對貴族儀態甚是荒疏,這個嘛,女儀們就能幫助殿君諳練了,而我,對於如何著裝,如何打扮,如何保養肌膚,如何調製香息方麵大有研究,我可以擔保,我有能力讓殿君青春長駐。”
“女監不是說容貌不重要麼?”
“我可沒這麼說,容貌是重要的,對自己很重要呢,如果讓我在智慧和美貌間必須擇一,我會毫不猶豫選擇美貌。”
“哦?”
瀛姝笑道:“愚笨之人是不會察覺自己愚笨的,因此就算愚笨,也不會影響心情,可要是麵貌醜陋,照照銅鏡就發現了,既醜且笨也還罷了,可萬一貌醜而智慧……智慧者難免多思多慮,多思多慮還怎麼能愉快呢?”
軒氏終於也笑了:“我就是多思多慮,但還好,王女監說了,我不算醜陋。”
回到神元殿後,軒氏眉宇間仍然保留著開朗,子淩都覺奇異,可照舊打算服侍著殿君描帖練字,哪知軒氏竟道:“今日就不練字了,王女監給了我十幾帖珍珠芍牡粉,說是調成膜膏敷麵,一日一帖,連敷十日,但這十日要保證睡眠,不能不足,我想試試。”
子淩眼睛都瞪圓了:“今日王女監請殿君去,談論的是如何養顏麼?”
“她說她用不上這些花粉,可我膚色黯淡,又略粗糙,與其用那樣多的鉛粉和胭脂妝飾,先要改善肌質,我覺得很有道理。”
鄭蓮子剛好聽見了這些話。
劉氏複淑妃位,自然遷回了她原來的居閣,隻將鄭蓮子還留在了神元殿,鄭蓮子照樣鄙視殿君,本是不願近身服侍的,可今天殿君被瀛姝邀去了值院,鄭蓮子不知二人有何交談,當然也要來打聽的。
聽話後,不由暗誹:哪怕軒氏養出了雪膚珠顏,可她那眉宇,半點沒有女子的柔美風情,就更不提氣度了,穿著錦衣華服,仍然遮不住從骨子裡透出的寒磣,瞅瞅她吃個飯,拿張作喬的細嚼慢咽,可還是咀嚼有聲,喝口湯,還要叭咂嘴!
村野之婦就是村野之婦,用再多的養顏秘方,也養不成個雍容華貴的儀表。
心裡這裡暗誹著,鄭蓮子卻是滿臉的笑,直接就坐在了殿君的身旁:“王女監仍是不肯告訴殿君南澤裡命案的仔細吧?”
“她都說了,這其中也的確曲折。”
“殿君知道了倉門獄中的女犯……為何沒有被一同處死?”
“這我倒沒問。”
鄭蓮子翻了個白眼,最關鍵的事,居然沒有問?
“這件事案難道真的和宮裡的惡鬼案無關麼?”
軒氏看著宮人們,已經將那珍珠芍牡粉調攪成了稠膏狀,不耐煩地揮揮手:“你早些安置去吧,你一個良人,關心命案之事乾什麼?如果真想立功,自己去推敲,總打聽人家怎麼判斷是何道理,難不成是想舞弊搶功?”
鄭蓮子的眉毛都浮了起來,眉毛底下,是波濤滾滾的怒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