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逛了一趟街(1 / 2)

未至日暮,可江上風急,南次將他的一件外衣,當作了風氅,輕輕披在瀛姝的肩上,他的手一時不願離開,可瀛姝的手已經握住了金絲鑲繡的領緣,她望著他微微一笑,眼眸裡他的身影輕輕晃動著,南次不由也扶穩了舷柵。

突然而來的機會,竟實現了他存在已經久的願望,帶她乘著渡船去向更遠的江湖,他們可以在陌生的地方,仰望熟悉的中秋月,隻是暫時的旅行,因此不受離愁的羈絆,就能在彆處的月色底,笑談著過往和未來。

但命案是件煞風景的事。

還有剛才,被瀛姝迅速解決的一件非同小可的事件,這些事情橫亙在旅行中,積攢著總不讓人踏實暢快的心事。

南次決定先處理一件。

“前生時,你應當沒跟剛才那個紅倌人接觸過。”

瀛姝已經再次將視線投注往水麵,經過了長洛宮,江岸的繁華漸消,水麵也越發的敞闊了,不知道這片水麵有無發生過戰艦相擊的激鬥,她對於軍事仍然缺乏了解,她的戰場還不及延升到東豫朝堂之外,“力不從心”四字一度是她心頭沉重的負擔。

“今日之前,我沒有接觸過蔭煙。”瀛姝說:“關於蔭煙這個人,是白瑛從眾多的秦淮伎中挖出的,確定是她暗中使人傳唱那些歌謠,且透露是婉蘇收買了秦淮伎的消息,使婉蘇蒙受了挑唆百姓誹議神元殿君身份的嫌疑。也是白瑛打聽出來蔭煙的性情,她雖說秦淮裡數一數二的紅倌人,受到不少紈絝子弟的追捧,可她從不動贖籍從良的心思,也從不會對任何一個歡客動情,她的眼裡,隻認財帛。

這樣的人,她行事必然會權衡利害,如果我不確定指使她的人是梁氏女,她必然不會承認,她看似隻出賣了抱琴,也就是田氏,實則卻牽連上了王青娥及裴珷,她認為無論是陽羨裴還是琅沂王,已經是連範陽盧門都必須顧慮的門第了。”

“她以為你是盧三娘?”

“起初應該是這樣認為的,在普通布衣看來,範陽盧雖也名列八大權閥,可並沒有女兒入宮封妃封嬪,婉蘇雖很可能成為太子妃,但就連皇後都隻能屈從於三夫人,更何況太子妃呢?上蔡梁論家世雖然不及範陽盧,可這回卻是奉令隨征義州的三軍之一,上蔡梁立下軍功,得陛下的器重,就足夠成為她的靠山。

其實不管我們是否急著趕往淮南郡,今日我都會逼得蔭煙交待實情,我的勝算是我已經篤定梁氏女為主謀,根本就不會因為蔭煙的謊話產生動搖。當我揭穿了她的謊言,她已經心生慌亂了,我再撂下廷尉署的令牌,更讓她驚恐。”

“廷尉卿顧耿,是顧公胞弟,極受父皇看重。”南次說。

“她看見廷尉署的令牌,就知道我必然不是婉蘇,畢竟婉蘇一個閨閣女子,原本就不大可能親自出麵審問她這麼個風塵伎,而且她必然也明白江東顧門絕對不會忌憚琅沂王及陽羨裴,甚至對裴珷身後的江東賀也一貫嗤之以鼻,她這樣的人,是不可能讓自己陷入廷尉獄的,她圖的僅是財帛,自然不願搭上性命,哪怕僅是受刑,但凡會有損她耐以為生的姿容肌體,她也不可能甘冒風險。

因此,我越強勢,不給她留彆的餘地,她就越恐慌,在那樣的情境下,她隻能選擇實話實說一條生路。”

“你應該也想到了,父皇不會讓這件案情真相大白。”南次緊鎖眉頭。

“怎麼說呢,我首先否定了江東賀是這件事案的主謀,不管是賀夫人,還是賀郡公,他們都不會指使秦淮伎去散布謠言,因為他們根本看不起這些伎人,也並不認為民眾的誹議就足夠動搖神元殿君的地位,更彆說嫁害給範陽盧了。

另外,田氏也不可能去害神元殿君及婉蘇,田氏的仇人是梁氏女,且她還是重生人,她看重的人是司空月狐,就算她要圖心宿妃一位,不管是殿君還是婉蘇,都不是她的絆腳石。又說說王青娥吧,她其實都不該知道田氏和梁氏女間的恩怨,而且她的身邊還有陛下安排的武婢,也絕無可能當著武婢的麵,收買田氏。

隻有田氏,才可能跟秦淮伎發生交集,我猜她交結蔭煙,為的是預先進入心宿府,比前生更早獲取司空月狐的寵愛,但她沒想到梁氏也重生了,而且發現了她和蔭煙之間的勾當,梁氏是為了加害田氏,才一定要指使蔭煙這個秦淮裡的紅倌人,乾一件會引發軒然大波的事案。”

南次的眉頭仍然緊鎖著:“但父皇不會追究梁氏的罪行。”

“阿伯必然已經知道了梁氏是重生人,且阿伯對有重生人存在這件事也極重視,這其實不難理解,無論貴庶,為何都極重視吉凶占卜之事,因為絕大多數的人本來就對未知心生敬畏,都想要預知一些事體,如計劃的成敗。阿伯是君主,他會擔心他的計劃就算完成,結果是否像他預料的那樣,能使大豫複興,延固國祚。”

將梁氏處死,絕對不如讓她活著,使她不生提防,驗探出更多的事實。

“因此你隻能將蔭煙交給中常侍。”南次長歎一聲:“可是瀛姝,梁氏是知道未來的,她知道你會在司空北辰執政時寵冠後宮,雖然她比司空北辰死得早些,並不知曉後來的事……”

“重生人中,總會有比我命長的。”瀛姝此時已經完全不懷僥幸了:“我不用去隱瞞我的野心,因為就現今這樣的情勢,越是隱瞞,越是會讓阿伯提防我,日後會發生什麼事,其實也不是我們這樣的重生人能夠把握的,我們前生已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現在麵臨的,其實已是發生更移後的未知軌跡。

我前生的時候其實沒想過要動搖司空皇族的國祚,我比誰都希望把婉蘇的孩子養大,教導他如何成為一個能在亂世力挽狂瀾的國君,當他有了足夠的能力,我也算交卸了肩頭的重擔。可我同時也明白,君王年幼,由我這婦人決奪軍政事務,我還並非君王的生母,這條路有多艱辛,會遇見多少障礙。

當時,我其實真的已經力不從心,我隻能努力平衡各方,我必須依賴司空月狐,同時我還要提防皇族內部已經一觸即發的鬩牆之亂,我失敗的關鍵,說到底還是能力不足。”

風聲此時也如悲歎,可南次看向瀛姝,女子美麗的側臉,就這樣坦露在撲麵而來的江風裡,顯露在突然明媚的陽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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