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漸有端倪的新風氣(2 / 2)

瀛姝問得她們都沒用膳,乾脆就一同先填飽了肚子,叫上三人,去她的居院焚膏繼晷。

她聽女史們按照初錄的口述,將那些政事編撰成更簡要又公文化的備錄。

捷報送達,義州已被攻複,心宿君領大軍尚在淮水之北,義州之境,因要等朝廷議定遣守將鎮義州的詔令,尚未班師回朝。

口述的女官速錄有不少朝臣的賀辭,以及應當令誰鎮守義州的爭議,瀛姝都沒有撰文備錄,因為賀辭其實無用,陛下不會聽進耳裡,更不會事後問起,而關於爭議,現在開口的都是無關重要的“黨徒”,真正的“黨首”不會輕率的發言,撰錄成文也無實際意義。

瀛姝其實並不記得司空月狐首戰告捷,班師回朝的準確日期,仿佛這回對東豫而言至關重要的戰役,大捷歸朝時並沒有奉令出征時隆重,她隻記得司空月狐原應在明年秋季大婚,可還未行婚禮,梁氏就鬨著要讓皇帝收回成命,她不願司空月狐納姬媵,可那兩個姬媵卻是君父所擇,連司空月狐都不能抗命。

心宿府的緋聞,蓋過了司空月狐立下的軍功,很多年後,瀛姝回頭一看,才察覺司空月狐竟然是個很低調的人。

雖然,乾出過用“男色”騙賺鮮果這種半點不含蓄的事體。

這晚撰文備錄完畢,已經是人定時分,子施三人是可以休息了,那兩個女史卻見子施仍然不回臥房,逕直往錄文房去,都很詫異,子施道:“我還要看閱女監所撰的備錄,不多看閱,不能總結詳要。”

“女監是比從前的容女監更加看重你,但你也不必對自己這樣嚴苛,咱們和女監畢竟是不一樣的。”

“沒有什麼不一樣。”子施看著自己的影子說:“你們或許不知道,我其實一直是知道的,女監剛入事乾陽殿時,連我們平時用作訓練的範文,她都能全部記誦下來,她早已在練習撰文備錄了,哪怕現在,她已為中女史,也是夜夜秉燭到子醜時分。”

瀛姝的確還在工作,她還需要梳理南澤裡命案的頭緒,映丹不敢摧促,也隻好多備幾盞燈燭,她是擔心瀛姝熬傷了眼睛,瀛姝的書案,被亮如白晝的燭光籠罩著,也能看清映丹的愁容,她笑著說:“百姓多不舍點蠟,便是入夜後還要勞忙,至多也就點一盞豆燈,那才真費眼呢,你可彆發愁了,我這眼睛壞不了。”

說完,筆下就寫成眼疾二字。

映丹看得清楚,心都揪起來,以為瀛姝口頭上說得輕鬆,實則已經有了眼疾的症狀。

“女監還是早些安置吧,夜裡頭無論是看書寫字,抑或織繡剪裁,點再多的燈燭,眼睛疲倦了,都難免會有眼角燥癢、昏花多淚這些症狀,宮裡頭,織繡署的女官和宮人眼疾者最多,甚至有病重者……眼睛潰爛紅腫,極難治愈。”

瀛姝腦子裡纏繞著的一個結扣,忽然被解開了。

“那些眼疾嚴重的人,會否影響容貌?”

“多數能得醫女及時治療,適時藥敷,加以休養,是有好轉的,可也有不遵醫囑的……眼瘡一直不得康複,被當成惡疾者送去了養病署。”

隻要被定論為惡疾難愈的宮人,一入養病署,是再不會有出來的那天了。

“宮中有女醫,尚且如此。”瀛姝喃喃自語。

結果她又執筆疾書,毫無畏懼,映丹連唉聲歎氣都要躲得遠遠的。

她其實也不明白,瀛姝明明可以活得像謝夫人,直管養尊處優,何必如此的操勞辛苦呢?哪怕就連那些門閥子弟,入仕為官,食朝廷奉祿,怕都沒多少像女監這樣的案牘勞形,就像二皇子、三皇子,目標可是九五之尊的寶座呢,一日裡也不見他們親筆寫幾個字,看多少公文,連多趕一場宴集,有時候都要喊累!

映丹這時當然不知道,在不久的將來,二皇子、三皇子養尊處優的日子就要宣告結束了,皇族內部,即將掀起一股奮發踔厲的風尚,誰敢抱怨赴宴辛苦?很好,那就不必赴宴了,“抽空”在家懸梁刺股勤學苦修去罷,宮裡宮外,始終無人為瀛姝打抱不平。

倒是不少人都在同情皇子們,特彆是大小紈絝,抱膝仰麵地瞻仰著皇子們努力攀爬一道高聳入雲的懸崖峭壁時,大覺慶幸——還好沒生於皇家,非司空氏,還好家裡的“老父親”隻納姬妾,沒有那樣一個“女史班”。

還好家裡沒有皇位有繼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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