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說一無所知。”猴三四處亂看,就是不願跟瀛姝對上眼:“過去從府衙送來這裡的屍體,絕大多數都是已經仵驗了,送來後就是等家屬來認領,實在無人認領的,由小人拉去埋葬,像這回這樣,也不許人認領,還日日都送冰來保存屍身的狀況還是首例,更彆說又引來了女公子一行貴人。”
沒一句話有用。
瀛姝卻還是抓到了突破口:“大叔肯定猜到了南澤裡命案是誰經手查辦的,日日消耗這麼多冰,建康府衙的官員可舍不得自掏腰包購備,也隻有建康令,才有權從冰井務調冰了。”
猴三下意識點了下頭,就驚恐的僵住了。
“大叔這麼聰明,是不會真為財亡的,大叔已經料到我們既然是從宮裡來,必然是奉了聖令,既有聖令在手,大叔就不怕予以通融後會被二皇子降罪,但大叔卻怎麼也不敢講二皇子壞話的,是不是?”
猴三哭喪著著臉,剛才那個錦衣公子倒還容易應付,這女公子,她究竟什麼來路啊,祖傳挖坑小能手麼?
“大叔放心,我對二皇子的壞事沒有興趣。”
“不敢不敢。”猴三連連擺手,他真是不敢相信挖坑小能手的保證。
“我就是想知道在大叔看來,建康府衙的仵作稱不稱職。”
猴三這才長長的鬆了口氣:“唉,建康府衙的仵作就從來沒有稱職過,也不能說仵作不稱職,隻是是真沒本事,像南澤裡這件案子吧,光憑仵作驗屍,隻得出死者是女子,被人匕殺後,剜目斷舌的結果。關於死者是何人,是核對報官的失蹤人口,請家屬來辨認的,家屬也是根據死者的穿著,認出是他的妻子。
仵作是聽家屬說死者是何日失蹤的,斷定的死亡日期,這具屍身,是先送來義莊,仵作來這裡仵驗,根本就沒法核查死者是在彆處遇害拋屍在織女塘呢,還是就在織女塘邊遇害,說下了連場雨,痕跡肯定被雨水衝毀了。”
說完,他就緊緊閉上了嘴,一臉堅決的表示再不會透露關於二皇子殿下連義莊都沒來過來的事實了。
更不會說,高貴無比的建康丞親自來了義莊一回,衝他交代“凶手落網前屍體一定不能埋葬”的話,為了讓他重視,還交代道:等凶手落網,要帶凶手來認屍,這案子必須辦成鐵案!
猴三當時都在腹誹:承認了行凶,腦袋肯定保不住,為了讓凶手認罪必須要經過嚴刑拷問的,帶凶手來認屍算什麼鐵案的必經程序?不管是不是真凶,隻要想求速死了,還不是官員怎麼說,他就怎麼認唄。
不行不行,這些真心話必須不能說。
瀛姝心裡已經有了判斷,一轉眼,見南次抱著胳膊看著她,眼睛裡有層迷朦的笑意,她有些不解南次此刻的情緒,挑了挑眉,往院子裡唯一的槐蔭下走,看南次也過來了,瀛姝略歪著頭說:“我可沒想在這樣的事情上跟二皇子打擂台。”
“他不配。”
瀛姝笑了:“那你剛才還笑話我?”
“我怎麼會笑話你?”南次無奈,歎了口氣:“我剛才看你一緊一鬆地套話,就覺得,你真的沒變,你一直是沒變的。”
從與世無爭的女子,被卷進風波詭譎的權場,那時她沒變;她曾經相信過裴瑜的溫情,後來卻起了疑心,從蛛絲馬跡中發現了溫情背後的陰惡,那時她沒變;再次被司空北辰背叛,經曆生死攸關時,她還是沒變。
她一直還能愉快的,去相信人和人之間必有真摯的情誼;她一直也能因為桃李盛豔就滿眼燦爛,感知著四季交替,白駒過隙的時光裡充溢的美好;很多的時候她都還像個未經險惡的少女,她極易發現有趣的人事,對原本距她遙遠的事物,充滿了好奇。
哪怕死過重生,她沒有變,麵對悲涼的人事,她還是那樣的積極、樂觀。
望著這樣的瀛姝,跟他結伴經曆前世今生的人,他時常就想,我也得像她一樣,才有資格攜她之手,得她愛慕,可我為什麼總是羈絆於過去?仍然傷懷錯失的遺憾呢?
瀛姝見一片未黃的槐葉,落在南次的肩頭,她舉手,捏了槐葉,就在指間把玩著,這也是她不變的小動作。
“我原本有些懷疑二皇子,為了跟我打擂台,有意製造了南澤裡的命案,可剛才從那役吏的講述中,我打消了這個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