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五石散,瀛姝並不陌生,她還知道不少的世家子弟都以服藥為雅,琅沂王一族中,就有個族叔輩長年服食五石散,這位族叔還是個名士,仿佛世人根本不會非議服食五石散的群體。
她年幼時,問過阿母:“五石散味道好麼?為何這麼多人都愛服用?”
阿母的臉色都變了,口吻十分嚴厲:“彆瞎說,這藥女娘可碰不得,就算兒郎,服多了五石散也是要傷壽元的。”
等再大些,瀛姝也知道五石散會讓人成癮,一但成癮,就極難戒絕,她的那位族叔不到三十而歿,也正是因為長年服食五石散損傷了身體。
瀛姝還知道,陛下阿伯十分痛恨五石散。
因為阿伯真正的長子,當年被送去洛陽宮為人質那位,就是被逼著服食了五石散,雖然最終不是因為服藥而亡,可據說,在被處死前,也已很受病痛折磨了,尤其是當成癮後,竟然再不得五石散服食,受了不少的活罪。
故而在建康宮裡,是絕對不允許五石散流通的。
“可真奇怪啊。”瀛姝疑惑道:“石嬪扼殺五公主已為重罪,更何況還服食五石散,陛下卻不將她治罪。”
“夫人稱,大抵是因為石嬪手中握有江東賀的罪柄,卻拒不交出,打算用此苟延性命。”
“石嬪謀害公主,就是為了陷害賀夫人,她對賀夫人恨之入骨,現在又為何要代為其家族隱瞞罪柄呢?”
“關於這點,夫人也是想不通的。”
百合低聲道:“實情隻有石嬪知道,但她應該是不願斷癮的,定然是因陛下之令,如今濱岑閣已然被封禁,石嬪無處求得五石散,如果,女史能用此誘惑,石嬪必然不會隱瞞,這樣一來,女史或許就能尋得契機立功,再返乾元殿了。”
“可我又哪裡能得五石散呢?”
“隻要女史有了決斷,夫人可想法子。”
皇宮的門禁再是森嚴,但把守門禁的是活人,並不全靠鐵鎖,隻要有活人,就有漏洞可鑽,瀛姝從來不懷疑謝夫人有將五石散挾帶入宮的能力,但她更加不信最終到她手裡的真的就是五石散。
“容我再細想想。”瀛姝沒有一口應承。
百合也必然不會催促,雖仍舊日日來送膳,竟也再沒主動提起這事,這幾日,南次也沒往濱岑閣來了,倒是中常侍來了一回,說是奉聖令來看望石嬪的,卻被擋在了房門外,中常侍就問瀛姝:“女史在這處可還習慣?”
“習慣著呢。”瀛姝擱下手裡的畫筆,讓中常侍瞧:“在乾元殿裡練字的機會多,倒無甚空閒作畫,反而來了這裡,鎮日無事,又方便於索要紙筆顏料,侍監瞅瞅,我這幅畫可還悅目?”
“我是個粗人,哪會鑒賞這些雅物,不過女史若有完成的畫作,不如舍一幅,我替女史呈給陛下?”
“阿伯都禁止了謝夫人來看我,我還哪敢上趕著提醒阿伯早早原諒我的過錯呢?”
中常侍乾咳了幾聲,又笑著說:“陛下將內廷夜間巡防一事交給了太子及五殿下共執,五殿下情知不能吊以輕心,得操勞一段時間了。”
瀛姝於是知道了南次不是不來,也是受到了限令,但她反而取了一幅畫,交給中常侍,至於中常侍如何處置這幅畫,她沒一字囑咐。
畫的是一截白牆,朱門深閉,卻有牆外的珙桐花探入茂盛的數枝。
這是畫的哪裡?中常侍不明究裡,皇帝卻是了悟於胸:“畫的是濱岑閣,閣門幽閉,出入斷絕,但卻仍然有消息滲入,嗬,這丫頭甚至還點明了,她居然知道朕怎麼說服的謝氏,讓謝氏不可往濱岑閣。”
“經陛下一提醒,老奴才恍悟,世人也把珙桐花稱為鴿子花,白鴿傳訊,王女史的心思也真是靈巧了。”
“那朕就拭目以待,看她如何解題吧。”皇帝將畫作交給中常侍:“令人裱好,但不可透露是誰所作。”
瀛姝送出了畫,也終於有了決斷,這天她先跟秀蘆說:“我得逼著蒲依開口,你有何計策?”
“蒲依在娘娘最信重的大宮女,雖然娘娘現被禁足,可陛下並未降罪,有娘娘為靠,女史想逼迫蒲依是極難的。”
“百合已經告訴我了,石嬪是服食的五石散,且石嬪並不是情願斷癮,蒲依為石嬪的心腹,必然是會聽石嬪之令行事的,我要是有辦法將五石散帶入濱岑閣,以解石嬪之痛,她應當是會通融的吧。”
瀛姝其實根本沒必要跟秀葦商量,但她要“逼誘”蒲依,很難避開秀葦這個耳目,秀葦雖然無法將消息傳遞出濱岑閣,但要是起了疑,終止她的行動,瀛姝就沒法揪出幕後人了。
“女史是想讓奴婢將這事告知蒲依?”
“夫人安排你來濱岑閣,可有彆的交代?”
“夫人並未多交代,隻是……石嬪畢竟為九嬪之一,夫人也擔心石嬪為顯陽殿或者含光殿、長風殿收買,暗中與昭陽殿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