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夫人問的是鄭蓮子。
抄寫百遍宮規也是一項大工程,挨罰的何氏、陳氏、鄭氏現在還在禁足中,處罰她們仨的是簡嬪,簡嬪自然要負責督促,聽謝夫人問起鄭蓮子來,簡嬪倒也樂意說下情況:“她啊,低聲下氣求著內人局的宮人,讓她們把她寫的一封悔過書代交顯陽殿,應是擔心皇後殿下及太子怪罪她自作主張吧。
足見是白受教了,又或者打心眼裡視宮規為空文,不過我雖然訓責了她的違規之舉,也沒有再追罰,橫豎陛下確實有所主張,答應了皇後殿下把她指配給太子,她將來的言行舉止,到底是得讓未來的太子妃調教的。”
“皇後殿下的眼光也真是清奇,雖然給太子選的隻是妾,可那鄭氏一臉的晦氣,皇後也不怕這麼個人影響了太子的氣運。”謝夫人輕哼一聲:“另一個就是陳氏,她怎麼就把帝休視成了眼中釘?難不成憑她一個下品門第出身的選女,還覺得能跟帝休爭嬪位?”
“選女們的機心,夫人還需要廢思量麼?左不過是為了利益。”
“她借著何氏搭橋,想獲得含光殿那位的青睞,這樣看起來,陳氏倒是比何氏更精明。”
“任是如何精明,到頭來也不過白廢心機而已。”
謝夫人笑了笑,並不覺得簡嬪這是順著她的話在討巧奉承,因兩人心中都明白,二皇子若要成功奪儲,勢必得靠江東賀逼宮,但論及勢力,賀姓尚且不如鄭姓,也就是說二皇子的勝算不如三皇子,陳氏擇中了含光殿為她的後盾,是站錯了隊,上錯了船。
不過謝夫人這艘大船,也不容陳氏攀登,她自來就是三夫人中最冷傲的一個,從來不靠拉攏後宮爭勢,除非是她真看重的人,她才會結交,又或者是她瞧著還算順眼的,才會讓住進昭陽殿來,有幸受她庇護。
像後庭住著的幾個才人、中才人,說來都不是阿諛奉承之輩,要麼性情溫柔,要麼言談有趣,且都心性單純,從不思量著如何爭寵要強,謝夫人樂意讓她們陪伴,且從不在意她們能否誕下皇嗣,但不知道為何,昭陽殿裡的人竟都無法得孕,導致宮裡有了風言風語,暗指謝夫人自己沒有子嗣,於是也逼著她殿中之人飲用避子湯,橫豎這些才人對她並沒利用處,謝夫人出於妒嫉心,橫行霸道。
謝夫人也懶得澄清。
近些年,皇帝陛下並非日日召幸後宮,且後宮如此多的女子,皇帝得雨露均施,得孕的機率就更少了,正因如此,這回徐才人得孕,皇帝才時常去顯陽殿安撫,一國之君的氣運定然是好的,方能庇佑妃嬪腹中的胎兒能順利誕生。
這是眾所皆知的事,誰也不會驚異皇帝暫時冷落了顯陽殿之外的殿閣,也並沒有哪個急於爭寵,除了張氏。
謝夫人情知張氏那天蠢兮兮的去乾陽殿自討其辱,離不開喬嬪暗戳戳的唆使,但她沒有發作——皇帝若真要召幸瀛姝,張氏必然不能得逞,皇帝若無意召幸瀛姝,也會識破張氏的居心,謝夫人前番暗示喬嬪,讓她使計挫敗張氏,好教賀夫人、鄭夫人以為可以利用張氏,借張氏為匕策劃陰謀。
張氏不管被賀夫人陷害,還是為鄭夫人陷害,江東張一族自然會與兩姓結仇,謝夫人大可坐山觀虎鬥。
因此她原諒了喬嬪的自作主張。
“阿簡,明日家宴,上蔡梁的女兒必會赴宴,她可是四郎未來的妻室,你彆怪我多嘴,我得提醒你一句,據我所知,梁四娘是極愛慕四郎的,她雖也是出身名門,但聽說性情……極其剛毅,她曾公然宣稱過,望族世家的郎君中,她最敬佩的是王郎,也即帝休之父。”
簡嬪不動聲色。
“王郎最讓女子稱頌的優點,不就是拒不納妾麼?我尋思著,梁四娘必也欽羨阿陸,能得良人的專情摯意,可四郎到底是皇子,正妃之外,必然會有姬媵,我不是指責梁四娘,認為她不配為心宿妃,但你知道的,賀、鄭二姓必不樂見四郎能得一門強勢的嶽家,你得留些意了,提防梁四娘受了挑唆,犯下什麼惡行,導致四郎對她心生鄙厭,本是一門好親事,到頭來,反目成仇。”
“妾,多謝夫人提醒。”
謝夫人點點頭,又是微微一笑:“現有的幾個皇子中,四郎、五郎是最俊朗的,可相比之下,五郎多少有些孩子氣,不似得四郎從容爽俊,卻又英豪翹首。現女子擇婿,雖不僅看風儀外貌,但年輕的女子,也多追崇一見傾心的美好情緣,這見字極其重要,一見而傾心,那令女子心折的兒郎,自當是氣宇軒昂氣度不凡。
若梁四娘如我等的心性,自然不用憂愁她對四郎用情至深,我也相信四郎必會敬重妻室,萬不會寵妾滅妻。可我確是聽說了,梁四娘有個堂妹,因說了一句四郎的風儀更勝我家青兒,梁四娘便訓斥堂妹恬不知恥,她這氣性,怕是難以教正。”
“女子多是期望夫婿能夠專一,梁四娘年輕,氣性雖大,但隻要本性正直,當也不至無端的苛虐姬媵,四郎隻要多多的體諒撫慰,當不會逼得他的王妃更移了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