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夫人若是不跟出來,瀛姝並不會觀戰,但謝夫人儼然就是要“出征”的氣勢,瀛姝就不僅是不能作壁上觀了,她還得有積極助陣的覺悟,同樣,雖然隻是個良人在昭陽殿中卻比曾才人等等更受善待的小彭,這時也必須要拿出和謝夫人統一戰線的態度,瀛姝隻是稍微點撥:“不知道是什麼人踩來了昭陽殿挑釁夫人。”
小彭就毫不猶豫了:“我們必然要助著夫人的。”
她對宮裡的規矩還沒學透,對陛下對皇後對謝夫人都極敬畏,還沒來得及產生親切的情感,可小彭至少還知道如今她既住在了昭陽殿裡,受到謝夫人的善待和庇護,那麼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
謝夫人眼看著瀛姝和小彭肩並肩的上前,眉心果然一鬆,衝她們點了點頭,隻還是譏諷的口吻:“陛下今日好容易得閒能來昭陽殿飲幾盞酒,沒想到顯陽殿就立時鬨出了事故,據說是張良人竟然氣得皇後殿下心絞痛都發作了,內廷發生了這等罪禍,陛下必是要趕去理斷的,本宮奉令協管宮務,也不能置之不問,兩位良人也跟本宮往顯陽殿吧,說不好,今晚你們還得留在顯陽殿侍疾。”
這番話小彭聽得不大懂,在往顯陽殿的途中,低聲向瀛姝感慨:“張良人可真是膽大妄為。”
昭陽殿雖然離顯陽殿並不算遙遠,但皇帝和謝夫人都不會用腳走著去,瀛姝和小彭現在卻還沒有能在宮裡坐肩輿代步的資格,兩人跟在謝夫的輿座後,低聲說話倒是無礙的,哪怕是被宮人們聽了去,身後也都是昭陽殿的宮人。
瀛姝便又指點小彭:“爭寵。”
小彭卻還是滿頭霧水,她著實不明白,張良人哪怕是出身權閥的嫡女,但在內廷的名位還僅隻是個良人,哪來的膽量和謝夫人爭寵啊?而且她爭寵就爭寵,為什麼要去挑釁皇後呢?
“你隻用眼睛看,用耳朵聽,無論有什麼想法在顯陽殿都彆出聲。”瀛姝提醒小彭。
瀛姝雖是重生,但她不是先知,前生這個時候她還很歡樂的在閨中待嫁呢,對於奪儲這場內戰的隱情和細節實在不太清楚,也不知道前生發沒發生過張氏女大鬨顯陽殿的事故,但顯而易見的是,張氏女肯定知道了今日謝夫人親自出馬把皇帝陛下請來昭陽殿的舉動,張氏女要和她爭嬪位,當然不會眼睜睜看她先獲寵,可張氏女有沒有受到另外的人算計呢?瀛姝拭目以待。
顯陽殿前,端端正正跪著個人,正是張氏。
跟幾日前張氏故意遲到高調亮相不同,此時的她去了冠簪,披發跣足的竟然在跪席待罪,倒沒學王青娥那套哭得梨花帶雨的手段,看上去很知道禮矩也極注重儀態,不過瀛姝仍然覺得荒唐可笑的。
披發跣足跪席待罪,那可是太後、皇後逼迫皇帝時才有資格使用的特殊手段,張氏現在不過是個良人,竟拿出了以孝義相逼的架勢來,可見規矩是白學了,至於儀態嘛,穿著中衣內裙卻自以為是的坦露出一整條鎖骨……瀛姝甚至清清楚楚看見中常侍的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顯然,哪怕是在宦官眼裡,張氏這儀態也夠荒唐滑稽了。
“張良人居然還能知罪?”謝夫人下了肩輿,穩穩立在皇帝身邊,冷聲道。
司空通因為被張氏攔住了去路,也隻好站住了。
瀛姝留意著中常侍邁著小碎步進了顯陽殿,卻也隻是在殿門內,聽一個大宮女低聲的幾句話,他於是就麵向門外,垂著頭,神情卻是從容的,瀛姝心中有了判斷——看來皇後殿下是在裝病。
“求謝夫人為妾身作主。”張氏竟如此回應道。
連瀛姝都不由驚奇,謝夫人也明顯的怔了怔,才慢條斯理開口:“本宮隻聽說你冒犯皇後,皇後氣惱犯了舊疾,故而才驚動了聖駕,可現在你一開口,竟然求本宮為你作主……張良人,你難不成是受了冤枉?”
但謝夫人雖是這樣問,依然沒忘了顧及皇帝的心思,語氣更加柔和了:“陛下還是先入內看望皇後吧,審問的事不急在一時半刻。”
司空通點點頭,到底還是對張氏說道:“彆在顯陽殿前丟人現眼了,要跪就跪在殿門裡。”
皇帝發了話,中常侍才上前,他躬著身說:“良人先移步吧。”
顯陽殿的正殿自然是作為皇後的起居處,同樣分為了內室和外堂,皇後現臥於內室,奉令先來一步的醫官卻在外堂跪候,身後還跪著好些女醫,稟事的是醫官,他說皇後雖犯了舊疾,但及時服下了丸藥現在已無大礙,醫官是不會乾預內廷之爭的,絕口不提皇後因何犯疾,待醫官醫女們告退後,司空通才問顯陽殿的女史:“顯陽殿的宮人報良人張氏冒犯皇後,究竟怎麼回事?”
“確是張良人鬨到殿下跟前,放肆無禮,言聽聞宮人秉善相告,謝夫人為王良人求得陛下寵幸,皇後殿下既是後廷之主,不應讓謝夫人超逾,強求殿下該去昭陽殿替她……張良人的言辭很是粗魯,奴不敢複述汙及聖聽。”這女史的職責之一便是代皇後稟事,外加輔佐皇後教誡妃嬪,她此時的回應倒也從容,中規中矩。
便連謝夫人也沒話說,隻冷冷的瞥著女史。
女史是在說明情況,但也趁機強調了謝夫人今日麵聖的行為是引發整起事故的源頭,真按宮中的禮規來說,謝夫人還確有違規之嫌。
司空通蹙眉道:“照實說。”
女史方才道一聲“喏”,繼續從容應稟:“張良人言,皇後迂腐愚鈍,方才為三位夫人欺淩,謝夫人都知道為王良人邀寵,張良人既然是應允了皇後所求暫住在顯陽殿,皇後殿下若不知替她邀寵,就隻能眼睜睜看著謝夫人奸計得逞,與王良人狼狽為奸蠱惑陛下功成,廢黜太子另立儲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