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來有良人入宮,內廷都會掀起一場不見硝煙的小戰爭。
誰先承寵,誰先晉階,誰又會成功爭得九嬪之位,乃至於誰先有孕……等等等等都是議論的焦點,今年的良人中,最引人注目的當然是張氏女和瀛姝,這兩個一個居顯陽殿,一個居昭陽殿,明麵上來看一個有皇後做靠山,一個是謝夫人的心腹,拚奪起來應當很有看頭。
第一場交鋒後,眾多良人心裡都有了譜,張良人腦子不好使,王良人嘛,不管實力還是脾性都很硬。
謝夫人當然知道宮裡這些看客的心思,她帶著瀛姝回到昭陽殿後,還把張氏女好一陣嘲笑:“以為住在了顯陽殿裡,皇後就真會為她撐腰,張仁也不知道怎麼調教的女兒,腦子是被草包填滿的吧!江東張的嫡女,入宮後遲早要承寵,皇後留她在顯陽殿就是為了監督她的一舉一動,看著吧,我們什麼都不用管,皇後就能先斷了張氏爭嬪位的念想。”
“兒一直覺得疑惑,當年陛下登位時,江東張連夫人之位都拒絕了,說出除非張氏女母儀天下才肯與皇室姻聯的豪言壯語,怎麼現在不過是個嬪位,都要巴巴的送嫡女入宮爭取了呢?”
“江東張家族的內亂,你不知道也不奇怪。”謝夫人倒是知無不答:“張氏的祖父張促是大宗長,可他的嫡長子,也就是張氏的伯父張九同前番戰敗了,雖然沒有被問責,但誰讓張促的親弟弟張保一直覬覦大宗長之位,打算把親兄長取而代之呢?張保上躥下跳的不消停,張促這才動了意要送個孫女入宮,畢竟要是張氏爭得了嬪位,更乃至誕下皇子,有皇室替他撐腰,張保再怎麼躥掇,江東張的族人也不會跟著張保一起作亂。”
瀛姝笑而不語。
“你笑什麼?”謝夫人問,她卻也在笑。
“這是多大一個昏招啊。”瀛姝實在無法嚴肅認真:“嫡長子吃了敗仗,這挫折隻能在戰場上找回來,以為送個孫女入宮就能穩固宗長的位置?皇權要真是如此強盛了,張九同的人頭都怕早已不保,張家也該被夷族了,誰當宗長還重要麼?”
“是你說的理。”謝夫人樂不可支:“江東張族內的荒唐事可多了,比如張九同雖然是張促的嫡長子,卻強納了張保的外孫女為小妾,小妾雖然是張保的庶女所生,張保當然也氣恨不已,於是又讓他的兒子強納了張促的小妻妹為小妾,對了,就是張氏閨名喚桃夭的祖母,同父異母的庶妹。”
瀛姝:……
她是真的從沒聽說過江東張內部的亂況。
“如今的世家門閥啊,也多的是敗絮其中,就像你那位二伯母姚氏,不也把親侄女送給了顧南江為妾室麼?她妄圖用這樣的方式攀交江東顧,豈不是送上門去讓人打臉。”
關於姚氏行為的這件糊塗事瀛姝是知道的,但謝夫人以為瀛姝不知道,因為這雖然是江都姚的家醜,誰讓江都姚和琅沂王是姻親呢,這事兒要是說穿了,琅沂王也會覺得臉上無光。
謝夫人細細跟瀛姝講:“你便是聽說過這件事,怕也不知究裡吧,當是真以為在顧門為妾的姚氏女是養女,隻有個姚氏女的名份而已,那其實是塊遮羞布,我跟你說實話,被顧南江納為妾室的姚姬,其實是江都姚的嫡女,你那二伯母有個二哥,小時候摔傷了腦子,康複後雖然看上去與常人無異,其實遲鈍得很,姚姬就是他的嫡女,並不是什麼養女。”
前生瀛姝在閨閣時,的確不知這件事的詳情,她從未和姚氏女打過交道,就算有過照麵的兩個姚家女娘,都是王青娥的大舅的嫡女,關於王青娥的二舅,瀛姝隻知道他有一子一女,是從未見過的,不過後來瀛姝嫁給了裴瑜,而顧南江又正是蓬萊君的親侄兒,瀛姝從蓬萊君口中才知道這樁秘聞。
她這時靜靜地聽謝夫人講:“顧南江雖是個才子,但他有個很受誹議的癖好,他獨愛處子,但凡女子要是破了身,他便‘敬而遠之’了,為這惡癖,顧公沒少懲處這個子孫,奈何顧南江就是無法改掉這毛病,兼之顧南江這人吧,從不勉強他人,他娶的那正室也是有毛病的。”
瀛姝等了等,才醒悟過來應當表示驚奇:“夫人說的是齊少君麼?她有何……不足?”
“身患惡疾。”謝夫人說:“具體是何惡疾不可知,不過齊氏女及笄時,她的親長拒絕了提親,說是……請官媒撮辦嫡女的姻緣。”
“這太不合情理了。”
“因此齊氏女必定是患有惡疾,且已經無法隱瞞了,齊家才不敢將她許配給世族子,無奈之下才想讓官媒撮辦姻緣,正好,顧公也在發愁顧南江的婚事,雖明知齊氏女身患惡疾,但橫豎……顧南江也必會冷落妻室。兩家人一拍即合,誰也不至禍害了誰,顧南江雖納了不少妾室,倒也沒苛待過他的正妻,不過顧南江納的侍妾,要麼是平民女子,要麼是青樓藝伎,這些女子進了顧門,雖說會落得半生寂寞,總之衣食無憂,心中也不會有怨恨。
你那二伯母的家族江都姚,好歹也是中品之族,聽聞了顧南江這癖好,竟主動往顧家,提出要送‘養女’為顧南江的妾室,顧公哪會上當,起先是沒有答應的,姚氏卻逼迫親侄女,讓親侄女找到顧南江自薦枕席,那小姚氏也是,好番尋死覓活,顧南江見她可憐,才答應了納她為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