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虛情假意的人大可去虛情假義,但不要欺騙一個真情實意的人。
相比之下,虞皇後當時說了什麼呢?
——王斕就是想讓他的嫡女把我取而代之,虧王岑還是大家閨秀,她自甘為妾,下不下流無不無恥?陛下,妾身知道你一朝登基,必定三宮六院,妾身不妒嫉,但務必提醒陛下,我們的珝兒,他死了,是被王斕害死的,因為當初如果不是王讕遊說,陛下不會來江東,陛下不離封地,我的兒子就不會死!!!
司空通很明白,如果不是王斕,慢說司空珝會死,他司空通也會死,根本活不到現在。
的確,王斕當時是風險投資,和他並沒有多麼深固的情誼,但王斕決定“注資”之後,從來沒有背棄過他,也沒有索要過任何利益,就連他給予王致的兵權,當時王斕是反對的,是他固執己見,一定要予王致以重用。
司空通此時特彆堅定,他放開了虞皇後,起身,居高臨不下。
“如果是辰兒心悅帝休,讓他自己去爭取,帝休除非心甘情願,否則我絕不會乾預,我絕不會逼迫帝休入太子府為姬妾,且,皇後,朕務必提醒你!我司空通登基之日就稱誓,帝與琅沂王氏共治江東,如今是我司空皇族沒本事,無法讓叔傅稱權朝堂,但這諾言不是戲言,我司空通永遠記得,若無琅沂王則無江東豫!!!
珝兒的死,你要怪罪隻能怪罪於我,因為是我無能保住珝兒,是我決定送珝兒入朝為質,是我無法堪破時勢選擇投靠哪位皇兄,事實也證明無論我投靠誰,必將家破人亡,我是聽從了叔傅的諫言才有今天,大豫也才能逃過亡國大患!皇後,叔傅於我們而言有救命之恩,於大豫而言更是恩重如山,我視帝休,其實如同親出,因為她的父親是叔傅最心愛的幼子,她是王島的獨女,她理應享獲的甚至是公主之尊!
現在不得已,朕真是不得已,才會委屈帝休,讓她入宮像一枚棋子似的為我皇室斡旋,我視她為女,但是我這父親耽擱了她的姻緣大事,我有兩個女兒,玉鉤及流晶均不曾受過此等委屈,她們能嫁得良婿,平安喜樂的一生,因為她們是公主,但她們不知道,我們能不知道嗎?大豫多少的公主、郡主,現在仍活著的還有幾個,有多少在忍辱偷生,她們甚至淪為了妓女!!!”
虞皇後心想:我又沒有生女兒。
但她不敢和皇帝駁嘴,虛弱無力的要下跪,司空通扶住了老妻,也隻有繼續長歎:“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我的錯,但我們必須記得,如果我沒遇見叔傅,我們早已慘死收場,甚至不得一處陵寢埋骨,司空皇族太懦弱了,但不能怪罪門閥,因為是我們皇族先自斷手足,掀生了天下大亂。
珝兒甚至不是死在異族的刀下,他是被他的祖父和伯父處死的,阿懿,是我拋棄了珝兒,因為我要活著,我想讓你活著,讓辰兒活著,我們不能怪彆人,隻能怪自己,我真的很抱歉,如果我不娶你,你就不會經曆喪子之痛,你要怪,就怪我吧。”
“不,陛下,妾身隻能怪罪自己,若陛下當時有母妃為靠,當然也不會娶妾身一介寒門女為妃……”
虞皇後泣不成聲。
司空通兩眼無神,他覺得生活太艱難了,其實他更喜歡的是那三個夫人,雖然她們都很跋扈,很虛榮,但會讓他偶爾忘記艱險的局勢,卻唯獨皇後,次次來顯陽殿,都一定會回憶起那些讓他覺得恥辱的恨事,生一種感覺——活著有什麼意義呢?
不過司空通這晚還是留在了顯陽殿,當年他也因為娶得虞氏歡喜過,因為虞氏雖然出身寒門,但尤其的溫柔體貼,對他千依百順,從不在意雖然貴為郡王妃,但其實根本無法享受到錦衣玉食、吃香喝辣的生活,虞氏日日織布,以身作則倡導勤儉,虞氏也青春過,美貌過,和他也有說不完的話。
過去他們是相愛的。
他們相濡以沫,從來沒設想相忘於江湖,做好了準備要在一個泥潭裡困死,是他先覓得了出路,漸漸的,好像有的人事就變質了。
他的妻子漸漸也成為了嬪妃,那些爭寵的女人,用的手段各有區彆,但實質沒有差異,無非是——功利。
最特彆的人竟然是王岑,那個女子,當時很年輕,看著他的眼睛說:“司空通我喜歡你,反正你已經有妾室了,我不介意當你的妾室。”
司空通受到了驚嚇,因為當時,他還沒稱帝,他語無倫次的拒絕了王岑,王岑也隻是笑笑:“恩,你不喜歡我也行,我等一段時間吧,我覺得你在自卑。”
稱帝了,他果然就覺得可以許王岑個未來了,不過王斕反對了。
王岑最後一次和他私話,這樣說的——我不覺得當你妾室有多委屈,但我介意你對我無意,既無意,我不會糾纏你,所以通哥哥,當了皇帝也不要太難過,你真的活得挺困苦的,我就不賑救你了,你自救。
王岑嫁給了任子琦,任子琦是為固皇權捐軀,司空通非常自責,尤其當他聽說王岑誓稱不再嫁後。
王岑沒有再見過他,但繼續鎮守邊關,王岑寫過一首辭賦,悼念她的亡夫,她是真的愛慕亡夫,因此,她要堅持亡夫的遺誌,她說——榮衰成敗皆塵土,自古兒女為情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