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溪東堤就座的司空月狐,冷眼看著五弟司空南次居然寫了篇賦作,交給謝家的書僮謄抄,他飲了口酒,把目光移開了。皇子們當然可以參與流觴賦試,但在司空月狐看來,卻一點沒有參試的必要,太子兄就罷了,參試是為了引起盧三娘的關注,又隻有二皇兄、三皇兄兩個笨蛋,明明都已經有了各自相中的王妃,不至於和太子兄爭獲盧三娘的芳心,但年年都要一根筋的跟太子兄比賦試,偏又比不過,把自己個兒弄成了矮子裡的矮子。
司空南次的文采是很可以的,不過鬼金羊從來不樂意爭這種風頭,今年卻表現得如此雀躍……當然是因為王五娘肯定會“下場”的緣故。
這兩人,就真的如此心有靈犀麼?
“端止,你今年還是要作壁上觀麼?”司空月狐問王節。
王節原本專心致誌在飲酒,聞言才抬起眼瞼:“我的詩賦寫不寫得好,一點不重要。”
“這話可就是你在妄自菲薄了。”
“若是詩賦能救社稷之危,社稷也不會麵臨危局了。”
司空月狐挑眉:“看來是我沒有聽明白端止的語意啊,不過道理是這道理,文治武功,單以文治為論,詩賦之才也僅為其中之一,甚至可以說,詩賦僅為盛世時的錦上添花,不能成為危頹時的救世良藥。”
王節沒有多說,似乎打趣:“我看心宿君似很關注鬼宿君的賦試之舉啊?”
“我們幾個皇子中,詩賦寫得最佳的就是五弟,他今日心血來潮這一出手,萬一要是搶了太子兄的風頭引起了盧三娘的關注豈不糟糕?”
“舍妹應當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的。”
“哦?端止就這麼肯定王五娘一定能擇中五弟的賦作應賦?”
“祖父畢竟是鬼宿君的師翁,鬼宿君與舍妹年幼之時就常在一處探討詩文辭賦之藝,寫何情思引何典故,習慣如何修辭如何鋪呈都是互知的,鬼宿君若不下場也就罷了,今日既下了場,舍妹定然會提防盧三娘因為謙讓,將心目中最佳的詩賦讓予舍妹應賦,那盧三娘就極有可能擇中鬼宿君的文賦,因此,舍妹會先下手為強。”
“我倒覺得王五娘未必有這麼的機智,依她那逞強的性格,恐怕是不會以大局為重的。”
“不如我們作賭?”王節也不與司空月狐強辯。
“賭就賭。”司空月狐不服輸:“什麼賭注?”
“賭注就由殿下定吧。”
“若我輸了,會答應端止日後在宮中對王五娘多有照應,但若是我贏了,端止得答應予我百金。”
王節失笑:“殿下很缺錢麼?”
“我想請令出征,先得備下點軍資吧。”
“殿下要出征?”
“北趙要與北齊開戰,我們要趁此時機收複義州一雪前恥,端止應當明白吧,若要鞏固皇權,皇子中不能沒有征將,硬實力才是所有謀劃的基礎。”
很多事計,在曲水會這樣的場合當然不便深談,哪怕是聲嗓壓得再低,最好也是點到即止,王節於是不多問,司空月狐也不多說,兩人隻是擊掌而已。
而一陣後,花溪的西堤,盞盞浮盆順流而下,女娘們於是都結束了閒談,又一直以來,不管是流觴賦詩,或者彆的名目舉行的集會,但凡和詩賦文才相關的,女娘們都會關注盧婉蘇,誰讓這一位是在七歲幼齡時,就以一首楊柳賦贏得了許多世族宗長讚不絕口的大才女呢?盧婉蘇今日細讀的賦稿,沒有哪個女娘願意疏忽。
“我擇這篇應賦。”盧婉蘇既然答應了瀛姝要“下場”,就不會放水,她當仁不讓先擇中了一篇辭賦。
“我擇中的是兩篇。”瀛姝執起一張紙箋,另一隻手,拿中指點了點婉蘇已經擇中的那篇辭賦:“我先以數量占優。”
謝六娘這麼嚴肅的一個人,都被瀛姝給逗笑了,搖頭道:“可真是個鬼靈精,不過你可留神了,這麼短促的時限,能有一篇應賦已經不易,你卻要寫出兩篇來,若不佳,我祖翁可不會容情的。”
“謝家姐姐說這話,就是對我胸有成竹呢。”瀛姝笑。
她拿在手裡的賦稿,正是南次所作,彆問她為什麼能看出來,她就有這樣的本事,她甚至還猜到了南次的用心——當然是要壞司空北辰的計劃,讓婉蘇看看清楚,哪怕在皇子之中司空北辰的文采也不算第一,司空北辰的“積極進取”就是裝個樣子罷了,他根本,沒怎麼在文學藝術上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