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畢竟是儲君。”王斕擺擺手:“太子今日要是也自請出使,那就是添亂了,這回殿君出使北漢,指不定還會引發什麼風波,太子當然要留守國都,你今日也參加了朝會,親耳聽聞陛下都說出北漢若有信守和約,不惜親征的話,真要是發展到那樣的局勢,禦駕親征,誰可監國?”
“今日兒子實在覺得震驚,根本沒想到陛下竟然授帝休尚書郎之職。”
“你三弟就沒找你理論?”王斕很擔心王島會吵鬨,當初他起意讓瀛姝應選時,他家小兒子在他麵前可是一蹦三尺高,抗議聲差點沒把他書房的房頂給掀掉,那陣仗十分可怕。
“沒有,無憂苑安安靜靜的。”
“彆不是……他們還沒聽說吧?”
“不至於,連二弟婦都已經聽說了。”
糟糕了啊,小兒子肯定想著和大兒子理論沒用,攢著勁要找他問公道呢!王斕長歎一聲。
聽得風聲的姚氏可高興壞了,一掃這段時間的煩悶心情,梳了個高高的發髻,佩著金晃晃的發釵,一襲大紅衣裙,顴骨上兩團濃濃的胭脂,眼角邊一雙豔豔的斜紅,手裡還拿著枝桃花,興衝衝闖進無憂苑,看角亭裡,王島拉著陸氏的手臂,陸氏隻有小半個背影,姚氏就重重咳了一聲。
王島回頭一看,蹙著眉:“看笑話的來了。”
陸氏飛快用帕子拭了拭眼睛。
“娘子彆擔心,眼睛沒有哭腫。”
陸氏橫了王島一眼,轉過身,迎向前,平平靜靜見禮:“姒婦來了。”
“我聽聞了喜事,特地采來一枝桃花賀你。”姚氏晃著手裡的花,伸向前。
陸氏接了過來,交給了婢女:“備茶。”
“茶就不用了,就站著說兩句話。”姚氏盯著陸氏的眼睛看,不滿那雙眼睛乾乾爽爽,她便不笑了:“五娘可真了不得,是我們家,唯一名垂青史的女兒了,我過去就說她有大福份,誰知道入宮後,沒多久就被貶為女官了,且以為是我看走了眼,誰知道會應在這件事上。女兒家被授職為朝廷命官可是史無前例,而且連大郎現在都未得出身呢,他們一輩中,誰能想到竟是五娘占了先。
哪怕再回不來大豫,也是明光堂的榮光,娣婦可千萬不要難過,畢竟,有個五娘這麼成器的女兒,也不必擔心因為沒有子嗣就老來無靠了,明光堂一係子侄,可都會敬奉娣婦為親長。”
陸氏笑了笑。
“我有帝休這樣的女兒,的確引以為傲,當然大可不必杞人憂天。”
陸氏今日實在沒有心情應酬姚氏,隻回應了一句話,就乾脆下了逐客令。
正要繼續跟王島理論,就有仆婢是真的興衝衝來稟報,瀛姝回來了。
多少爭論都顧不及了,夫妻倆趕緊迎去二門接女兒,王島一邊走一邊念叨:“娘子可彆在帝休跟前掉眼淚,她這回出遠門,而且肩上還擔著君國大任,必須心無旁騖,娘子讓帝休看出來你為她憂心忡忡,帝休也必然會牽掛著娘子,所以娘子應該跟我一樣,為我們家的女兒搖旗助威。”
出使之前,瀛姝獲許回家小住三日。
她早就想好了怎麼安撫父母高堂的言辭,沒想到在二門處,看見的是兩張喜滋滋的笑臉,還怎麼看都看不出半分勉強,隻不過隻有父親滔滔不絕說著“與有榮焉”的話,母親安安靜靜一直牽著她手不放開,直到進了無憂苑,父親居然還讓仆婢們列隊衝她道恭喜。
“阿爹阿娘就不擔心我這回陪同殿君出使會遇險麼?”瀛姝不認為她被授予尚書郎的官銜,派遣為副使,在父母看來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有什麼好擔心的,不是說有南次擔當使團校尉麼?南次肯定能護你安全。”王島的笑容越發天真爛漫了。
陸氏終於忍不住了,奉上一記白眼。
“怎麼可能不擔心,我剛才就想去找翁父理論,卻被你阿爹攔住了,說你既重情義又有擔當,不可能眼看著殿君孤身犯險,當然是毛遂自薦為副使,他引以為榮,也不讓我去無理取鬨,說我們家,女兒本就比父母能乾,當父母的不能再拖女兒的後腿了。”
抱怨的口吻,但並沒有顯出憂慮不安的心情。
瀛姝笑著往陸氏身上靠:“剛才一直聽阿爹說喜氣洋洋的話,兒忽然有些體諒四姐了,自己也親身體會了將入火坑,親生父親卻光惦記著功名利祿的心情,還好有阿娘替兒打抱不平。”
王島:……
危險了,他是不是應該為自己澄清下?
陸氏決定不給丈夫澄清的機會:“體諒人家乾什麼?今日之前,人家還不遺餘力的四處造謠,說你自私虛偽,就在剛才,姚娘子雖然不能再見王少君了,母女兩個卻還心有靈犀,當著我麵,興災樂禍落井下石。”
“她們現在日子過得淒惶,當然越發看不得我好了,阿娘放心,過不了多久,她們就會氣急敗壞了。”
瀛姝還是很有把握能夠平安歸來的。
薑泰需要的是個活著的神元殿君,殿君這次出使就不會有生命危險,雖然薑泰必然會出爾反爾,不過司空月狐已經早有了布局安排,就連北漢的王宮裡,都有大豫的內應。
“既然回家了,還是跟我去般若居一趟吧。”
陸氏心裡固然不安,可也知道聖旨已下,結果已定,沒有辦法讓一國之君收回成命,丈夫的勸慰她是聽進耳裡去了的,她隻顧著擔憂幫不了瀛姝,她得相信瀛姝能夠平安歸朝,往般若居去的途中,陸氏突然間想起了一件事:“去年時你入宮,是以選女的身份應選,當然不能夠讓白媖她們入宮服侍,可現在,陛下既然任命你為副使,多挑幾個得用的人手是情理之中的吧?好歹帶上玄瑛,她身手好,且她是婢女,能寸步不離你左右帖身護衛你的安全。”
“阿娘,我是想讓白媖和玄媖去長安,不過她們不是以我婢女的名義,陛下已經親自擇選了得用的武婢隨護殿君出使,可我們應當會被安排住進北漢王宮,白瑛和玄媖如果跟著我,她們的行動會受到限製,發揮不了太大的作用。
長安有飛鷹部的諜員,要護殿君安返,這些諜員可以為我調用,可是諜員的行動方式我不熟諳,有的事情,我需要和我心有靈犀的人給予配合,白媖機智,且過去我因為一時興趣琢磨過暗書聯絡,白媖和我能夠配合默契,玄瑛主要是護她平安。
她們不能和我同行,得等我離開建康後,隔上個七、八日,阿娘借口調派她們去墅莊,我會告知陛下,陛下會想辦法讓她們潛入北漢。”
陸氏倒也知道飛鷹部這個絕密的機構,之所以稱為是絕密,是因飛鷹部有多少諜員,這些諜員的身份連曾為一國宰執,至今還得君帝信重的,她家翁父,以及此時位國權重,掌握著一國官員仕程的大中正,她家生父,均不知愁,可潛入北漢的諜員,竟然可由她的女兒調動了!
有這些無孔不入的諜員佐助,她得更加堅信瀛姝必須能夠平安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