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都知道,阿伯身邊有重生人,阿伯肯定已經知道了前生時,北漢並沒出現一位大尚臣,薑泰成功篡位提早發生了,和大尚臣薑高帆存在因果關聯。並且北漢意圖和大豫建交也偏離了原本的事軌,阿伯覺得心宿君的擔心大有道理。
建立邦交,和親是最直接,於雙方均無損失的方式,然而薑漠已經有了正妃,他絕無可能休妻,如果薑泰的國書中真有和親的提議,關於建交的談判就會陷入膠著,高平公主難當和親的大任,而適婚又可當大任的公主,就隻有清河公主了。”
“心月狐是擔心厄運落到二妹頭上?”
“心宿君現負責中軍事務,阿伯怎會讓清河公主被迫和親?大豫和北漢之間必然一戰,如果讓清河公主和親,無異於直接令清河公主送死,如果這對大勢有利,阿伯或許還會忍痛下旨,可其實跟北漢交建於我朝根本無益。”
“這樣說,心月狐是反對和北漢建交的了?”
瀛姝點點頭:“心宿君甚至擔心,薑泰的目標並不是兩位公主,而是神元殿君。”
南次蹙緊了眉頭。
他知道瀛姝對神元殿君本就極為同情,廢了不少心力,才終於讓神元殿君改變了爭取後位的念頭,避免陷入前生愁苦悲憤的處境,神元殿君被大豫皇室授予了極其尊榮的地位,這也使得北趙自詡稱霸北部是因獲得神宗先祖的庇佑,乃至於進一步統一天下是天命所歸的旗號成為了一個笑話,如果薑泰當真把主意打到了神元殿君身上,這對於大豫而言……否定建交,就等同宣戰!
“薑泰為何讓薑漠使豫?如果他真想逼迫殿君和親北漢,就不擔心薑漠從中作梗麼?因此心宿君懷疑,薑泰很可能是說服了薑漠,他是把薑漠作為和親的一方,薑漠才有可能努力促成和親之事。
殿君身份尊貴,更勝兩位公主,阿伯當然不可能答應讓殿君和親,屈尊於薑漠的正妃之下,談判便會破裂,要是這時,薑漠突然橫死於太平館又會如何?”
南次眉頭蹙得更緊了:“薑泰不僅除掉了薑漠這個威脅,還能嫁禍我朝,以此為借口遊說北趙等盟國聯合南侵,威脅我朝,隻能答應他的條件,要麼讓殿君下嫁北漢,要麼就割地賠款。”
“這是最壞的情況,可是心宿君又收到了大兄的密報,密報中說,在途中時,薑漠根本沒打聽過殿君相關之事,最關心的竟然是我家嫁去陽羨裴的女兒,以及我家祖父介不介意和離歸家的女子再嫁。”
南次的眉頭一下子就鬆開了:“我今日在紫微宮,經曆的正是這樁蹊蹺事!”
“阿伯正是因為想不通薑泰有何詭計,才不急著正式接見薑漠,因為莫名其妙地,突然事涉四姐,才讓我和心宿君商量著臨機應變。”
“這麼說,關於這回北漢建交的事,父皇其實是交給心月狐主辦?”
“畢竟如果要和北漢開戰,必須要以中軍為主力,現在中軍的將官都信服於心宿君。”
南次不得不承認此一現況。
就連他的舅父,對心月狐也是折服不已,上元節和他飲談時,還誇讚過心月狐最大的功勞並不在於攻複義州重挫北趙的氣勢,因為那場戰爭的勝利,也得歸功於白川君能夠準確預判北趙諸多州縣為遭遇洪澇天災,糧草難繼,先使軍心動亂。心月狐能夠在短時間內徹改中軍弊患,極大的增加了中軍士官的凝聚力,這才讓眾多將帥刮目相看。
話說到此,隔著一片姹紫嫣紅,小逕上終於出現了丹媖的身影,瀛姝笑著說:“欸,我怎麼覺得丹媖豐滿了不少,看來鬼宿府的飲食是真好。”
“那不如,等下用完晚膳再回宮?”
“也好,宮裡的份例餐食太乏味了,阿伯為了讓我好做人,不能太偏心,得隔上個十天半月的才賜禦膳,也都是賜給女史共享的,我有上官包袱,隻好淺嘗輒止,得先讓著下屬們先飽口福。”
所謂的下賜禦膳,其實就是把皇帝吃不完的菜肴羹湯賜給宮人分食,這都還是乾陽殿的宮人特享的福利了,在以前,普通的女史其實也難享這福利——皇帝陛下當然沒那麼多閒功夫指明什麼菜肴賜給哪個宮人,甚至都不會強調讓宮人分食,往往賜膳的事都是內臣具體安排,有一套規例,宦官、宮女、女史、女儀交替輪換,卻也不會管是中女史獨享了呢,還是所有女史分享了,瀛姝未成中女史前,她的前任往往把賜膳當作殊榮,隻讓受她重視的女史分享,瀛姝卻打破了陳規,回回輪到女史被賜膳,誰都不會落空,大家夥一同聚餐,她先這樣做了,中女儀也跟著學起來。
“馬多草少”,瀛姝又覺著自己是最享福的人,不好意思和下屬們“爭搶”,偏她又嘴饞,看著山珍海味咽唾沫的感覺可不好受,吃彆人的怕嘴軟,跟南次卻大不必見外。
當下便點著菜:“這季節,少不了鱖魚,用漿水浸熟,還得加入茱萸、巴椒佐味;玉乳牛肉燉湯也好久沒吃了,還有茭白鮮溪蝦,千萬不要開花蒸餅,這個退膳間常有的,倒是我饞了許久鮮菇椿芽湯餅,宮裡例餐是不備湯餅的,要麼是蒸餅,要麼是稻飯,我真是老長時間都沒有吃到碗熱湯餅了。”
這些湯湯水水的食物其實不算精貴,烹飪方法也不複雜,可就是得趁熱吃,便有南次經常往宮裡給瀛姝送美食,也不便送這些湯湯水水,從前在家最常吃的主食,入宮後卻經常出現在美夢裡,唉,宮裡的生活可真清苦。
南次聽得既覺好笑又覺心疼,還不及表達同情,就見瀛姝起身,跑出了花榭,拉了丹瑛的手又跑進來,仔仔細細把丹媖打量著,沒放開丹媖的手,重重晃幾下:“剛才遠遠看你就覺得豐滿了,此時近看,更覺豐滿了,你可就羨慕我吧,你看我,是不是更比從前苗條了?”
眼看著丹媖哭笑不得的神色,南次不由笑了出聲,他可算想起來了,瀛姝雖愛吃,卻從來就擔心吃成個胖女娘,起初時學著爬樹、翻牆,就是為了練得身姿輕盈,盼望著可以飛簷走壁,後來終於醒悟過來這是異想天開,能不能飛簷走壁和體重沒有關係,於是才學習騎馬、投壺、擊鞠,飽餐之後必須運練,就連她養的玩寵,都不讓懶惰的,弦月居裡,可不是沒發生過袖犬與獅狸爭捉鼠耗的奇觀。
當主人的用調侃婢女長胖的方式表示好久不見,大抵也隻有瀛姝能做得如此自然而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