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齊自然知道，黃公就是黃祖，問題是，黃公要他作甚？
“閣下莫非要我賣主求榮？”賀齊不解就問。
黃忠心下揣思：黃公的信，雖隻是說要將賀齊留給諸葛亮，但從行文語氣上看，並無為難的情緒。
他還是很了解黃祖的。
而眼前警惕的賀齊的表現，加上黃忠此前對賀齊事跡的了解，這般人才，恐怕都有氣節。
若說要他降，他未必會答應，反而會拚死出戰。
不過，若是換一種說法呢？
黃忠隨即開口：“黃公攜大軍前來，一為尋仇，二為奪取豫章，將軍作為南昌守將，黃公焉能讓你走脫？”
賀齊一聽，當即都明白了。
是黃祖將仇恨，轉移到了他身上了。
因為他，阻攔著黃祖為兒子複仇！
“哼哼。”賀齊冷哼一聲，望向黃忠，“當真隻要我一人？”
黃忠點點頭，“諸多將士為證，出口成軍令！”
賀齊深吸一氣，望了眼滿是疲憊的將士，心一橫，對部將交待道：“我留下，你帶他們回會稽。”
部將哪裡肯，“將軍不可！我等誓死追隨將軍，大不了殺過去，一定可以殺過去的！”
殺不殺的過去，賀齊難道心裡沒數麼。
對麵是凶名赫赫的黃忠，可不是會稽那些宗賊或作亂的山越。
“此乃本將軍令！”賀齊放大了聲音，以讓更多軍中部將、司馬軍侯等人聽到。
“敗則敗矣，乃賀某之過，諸位不該隨我白白浪費性命，此亦是軍令！”
賀齊說罷，佩劍一揚，當即朝脖子抹去。
“賀將軍且慢！”黃忠連忙勸阻。
差點汗都冒出來了，這賀齊也是個直爽漢子，竟想自刎謝罪。
看來，確實是誤會了黃忠的意思，以為黃忠隻要他一人之命。
賀齊冷笑一聲，“黃將軍莫不是要自己動手？”
黃忠聽了，心生無奈，理解的還挺到位的。
“黃公要見你。”黃忠淡淡說。
賀齊明了，是黃祖要親自動手。
也是了，豫章一戰，自己算是最高將領了，黃祖要親自手刃他，以解心頭之恨。
或是折辱一番，再殺了，哼哼，又有什麼不同呢？
為了將士們，這辱，他受了。
“嗬嗬，倒是能再活半日。”賀齊說罷，手一鬆，佩劍咣當墜地。
他一勒戰馬，悠然轉頭，默默朝著南昌走去。
···
翌日。
船艙中，諸葛亮伏案寫信。
他打算將豫章之戰的首勝，也就是占領南昌之事告知諸葛巡。
正寫間，外麵又傳來了黃祖的叫喚聲：
“賢婿，賢婿！”
諸葛亮連忙放下筆，取過羽扇，起身迎了上去。
黃祖興衝衝道：“賢婿來看，你想要的人，帶來了？”
諸葛亮恍然，黃公說的，應該就是賀齊了。
兩人一齊出了甲板，之間甲板上反綁著兩人。
一人身型較高，濃眉大眼，蠟黃皮膚，約莫三十餘歲。
另一人年歲稍大，穿著褐色儒袍，身高不高，卻站得筆挺。
“怎有兩人？”諸葛亮好奇問。
“賀齊與華歆。”
黃祖的回答也簡潔明了，一個是豫章郡太守，一個是南昌城守將，黃祖說完笑了笑，又補充一句。
“漢升與興霸，一人抓一個。”
聽黃祖這麼一說，諸葛亮自然能分出兩人誰是誰了，而且隱隱猜到了他們為什麼要抓華歆。
多半是與前豫章太守，他的叔父有關。
賀齊先看看黃祖，再看看他身側的少年，開口嚷道：“見也見了，是斬首，祭旗，還是喂魚，悉聽尊便！”
黃祖眉頭一挑：倒有幾分硬氣。
硬氣的人，通常都對黃祖的味。
他走過去，銳利的目光上下打量著賀齊，賀齊也提防著黃祖，好似他會突然出手似的。
黃祖踱步而過，又掃視一眼華歆。
“爾等既是朝廷命官，為何聽命與逆臣孫策？霸占江東？”
“我主乃朝廷所封吳侯，討逆將軍，奉詔橫掃江東，英明神武，何謂之逆臣！”
黃祖嗤之以鼻，“先殺漢室宗親，揚州牧，殺吳郡太守，逐會稽太守，今年再殺廬江太守，還說不是逆臣？”
賀齊無言以對，黃祖所述，不但是事實，更是孫策引以為傲的戰績。
同時，也是外人攻訐他的手段，賀齊如何會不知，孫策所殺之人，又有幾個是好官？
話不投機半句多，他沒什麼好狡辯。
有死而已。
這時，諸葛亮開口了。
“賀將軍，不知你投效孫策的理由是什麼？是為自己之榮華富貴，還是知遇之恩？抑或是為黎民百姓？”
賀齊挑眉望向諸葛亮。
小小年紀，俊臉稚氣未脫，問話倒是老道。
“三者皆有之。”賀齊如實道。
“若有人同樣能給予你這些，你是否會動搖？”
賀齊搖頭，“一臣不事二主。”
“不知賀將軍所事之主，是不是叫大漢？抑或是……”
諸葛亮欲言又止。
賀齊忽地抬眸，盯著諸葛亮。
這一問，將他問住了。
賀齊心想，孫策是大漢的侯，是大漢的將，那他應該也算吧。
主公的主公，是他的主公嗎？
賀齊一陣恍惚，經此，他又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袁術。
孫策，孫堅，曾經俱是袁術部屬，而袁術，乃是天下公認的篡逆國賊。
諸葛亮笑笑，對賀齊的茫然，尤為滿意。
說明賀齊正順著他的思路，想到了孫策的經曆。
賀齊一陣頭疼，於是甩了甩腦袋，將混亂的思緒甩開，衝黃祖道：“請速殺我！”
華歆心頭一跳，這個賀齊，怎麼一心求死呢？他還想活呢。
黃祖心頭也有火氣，要不是因為攻占南昌的喜悅心情，碰上嘴硬的，他可能真的提刀剁了。
他甩甩袖子，刮了賀齊與華歆一眼，開口對諸葛亮問：“兩人皆是因你送來的，你準備如何處置？”
諸葛亮指了指賀齊，“隻要一人。”
豫章故事，諸葛亮是知道的，和華歆並無瓜葛。
黃祖旋即下令：“將華歆押送襄陽，至於他，賢婿看著辦吧。”
黃祖知道華歆是名士，這也是孫策留他在豫章的原因，他對什麼狗屁名士沒興趣，但他知道劉表肯定對他感興趣。
至於賀齊，本來就是給諸葛亮發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