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寧對著城下援軍大吼一聲,聲音之宏亮,惹得城下江東援軍紛紛仰頭。
隻見巍峨的城頭上,一道雄健身影佇立,手持雙戟,一腳踏在低矮的女牆上,正睥睨地注視著他們。
言語間似在辱罵,又似在陳述事實。
憑借城牆險勢況且守不住,就憑他們這點人,能拚得過嗎?
想到此處,領頭的軍侯已蒙生退意。
甘寧喊話間,江夏軍卻絲毫未停,從城頭衝到城下,直接衝向城牆,宛若有千軍之勢。
數十名江東城門兵見狀,未作抵抗,拔腿便退。
不費吹灰之力,奪下城門。
實際一看,不過區區十數人,竟嚇退了數倍於他們的敵人。
“吱呀”一聲,城門開啟。
成百上千的江夏兵,一擁而入。
見此場景,那名江東軍侯搖搖欲墜的意誌頓時瓦解,轉頭便撤。
眼前的情況,已不是他能處理的了。
甘寧奪下城頭與城門,將“黃”字旗插在了南昌西門。
隨後大手一揮,再度高喝:“兄弟們,殺向郡府!”
···
“將軍,不好了,將軍!”
“西門失守了!”
“敵軍已攻向郡府。”
一聲通報傳來,賀齊心頭宛若重錘。
不止是他,還在南門城頭苦苦支撐的將士,也因為這一聲通報,好似遭受了十輪大黃強弩的轟擊。
一名部屬勸道:“將軍,事不可為,南昌大勢已去,不如保存這有生之力,再伺機奪回吧!”
賀齊冷笑一聲,這話,他自己都不會信。
守都守不住,還提什麼奪回了。
僅僅是數息的恍惚,賀齊倏然發現黃忠軍竟已經殺至眼前。
士氣一崩,戰線,也崩了。
荊州軍死攻半天,成效不如一句“西門失守”。
這邊士氣低落,另一邊卻是分外狂熱。
這代表著他們已經有一隻腳踏進了南昌城,而且更重要的是,在這個要緊關頭,他們從這種血腥鏖戰之中活了下來,對勝利的渴望,也達到了極點。
此時,立馬城下的黃忠手裡多了一封書信,令他蹙了蹙灰白濃眉。
生擒賀齊?
黃忠有些費解,黃公這次,可是打著複仇江東的名義來的。
像南昌守將這麼重要的人,自然是要送他去見黃射的。
不過黃忠未作多想,當即命人傳說,而且以極其粗暴的方式——
讓將士們從城下朝城頭喊話。
不到片刻功夫,南門城下就響起了成片的聲音。
“黃將軍有令,生擒賀齊!”
“黃將軍有令,生擒賀齊!”
從城下,到城上,從微弱,到齊齊呼喝。
荊州軍越喊越興奮,江東軍越聽越害怕。
“將軍先走,我來斷後!”
賀齊的部將一把攙起歇息的賀齊,將他朝下城的方向一推,朝兩人呼喝道:“速帶將軍離開!”
賀齊被兩名兵士架走,嘴裡不願,卻是無力反駁。
黃忠怔怔地盯著城頭的鬨劇,無奈搖頭,他瞥一眼待命的騎司馬嚴軻,下令道:“嚴司馬,你率部先去東門,攔截賀齊,我隨後便至。”
黃忠留東門不攻,就是為了讓賀齊跑的,城池拿下了,沒必要再為一些殘兵敗將折損將士性命。
圍師必闕,好似攻城戰的潛規則一般。
但這次,是黃祖親書交待的事,他得辦。
賀齊,他必須拿下。
南昌城中,甘寧率軍一路狂進,為了守城,賀齊幾乎將兵士都調往了四門,城中幾乎沒有守備力量。
沿街百姓紛紛閉門不出,靠近郡府位置,可見有縣吏抱頭鼠竄,甘寧隨手揪過一隻。
“郡府在何處?”
縣吏微微顫顫地指了一個方向,那是一處府門大開的院落。
甘寧不由好奇,難道人已經跑光了?
甘寧大踏步進入,隻見郡府已經空空如也,沒有守衛,也沒有郡吏。
就在甘寧以為郡府的人都已溜之大吉的時候,視線忽然瞥見堂內有一道身影。
甘寧大剌剌的步入正堂,警惕地盯著一襲褐袍的中年人。
“你是何人?”
“坐郡守之位,自然就是南昌郡守。”華歆回道,沒想到,南昌破得如此之快。
其實華歆也想走的,隻是他以為南昌再守幾日應該沒問題,加上想再見見賀齊。
沒想到,他等來的卻是荊州軍。
不等華歆再度開口,甘寧這便上前,一把揪起華歆,將他從案後連拖帶拎,最後丟到了堂上。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華歆嚷嚷。
不等華歆坐起,甘寧一隻腳印在他的褐袍上,微微用力。
“我問你,你為何搶諸葛府君的太守之位?”
華歆看著毛手毛腳,異常粗魯的甘寧,心生惱怒卻不敢言。
他可是朝廷封的豫章太守,這廝為何如此無禮?
再者,諸葛玄之死,與他何乾,他是朝廷派來接替豫章的,這豫章又不是他從諸葛玄手裡奪的。
“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對待朝廷命官!”華歆壯著膽子喝斥道。
甘寧一聽,與堂內幾位兄弟麵麵相覷,旋即大笑起來。
“城都守不住,也敢自稱豫章太守?怎麼沒見你去守城?”
他手裡又沒兵,拿頭守,華歆心中腹誹,他還想賀齊有些本事,南昌定然安枕無憂。
誰知連兩日都堅持不下去。
他這眼睛,什麼時候瞎的?
見華歆無言,甘寧也懶得口舌,當即命人將他押了,下令道:“速報黃公,南昌已破,再將此人押送過去,獻於諸葛先生。”
甘寧才不理會什麼朝廷不朝廷,接任不接任,他隻覺得華歆接的是諸葛府君的位置,而且站在孫策一邊,就是有罪!
華歆一聽諸葛先生名號,不由蹙起眉頭,難道是諸葛玄的後人?
不等他多想,人已經被押走了。
城東,賀齊坐於馬上,率領殘兵出城而來,出城之兵,還有近兩千人。
然出城行進不久,便見前方有兵馬整齊陳列。
陣首之人,正是黃忠。
原來黃忠不是圍師必闕,而是口袋陣,等著他來鑽。
賀齊默默拔出佩劍,正準備新一輪的廝殺。
黃忠馬踏幾步,忽然開口:“賀將軍,可否聽黃某一言?”
賀齊將馬橫過,側頭看著黃忠,“有話便說。”
“黃某奉命到此,所為者唯將軍一人,將軍若肯束手就擒,兩軍可免於一場廝殺。”黃忠淡淡道。
南昌已經拿下,此戰傷亡頗大,黃忠也不想節外生枝。
這群人出了城,有了生的希望,若要攔他們,必是生死之戰。
即便優勢在己,黃忠也不願意將士冒險。
黃忠的話,卻讓賀齊困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