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架橋者,搭梯者,先登者,弩箭手,儘數向著南昌城頭,場麵似乎十分混亂。
但細細看去,卻又有條不紊,配合默契。
賀齊冒險探出腦袋,一眼瞥見一架架幾乎並排挨著的攻城梯,尤是見慣了攻城場麵的他,也是有所觸動。
這才是真正的攻城吧,黃忠還真是準備充分。
這時候,南昌城頭的守軍已經開始換彆的反擊方式。
箭術尚可的人,挑選著自己的獵物,照著敵軍的弱點射擊,那些沒信心的,也無需瞄準,對著人多的地方射去便可。
至於一些征調來的民夫,則紛紛舉起石塊,順著攻城梯往下砸。
下麵不時傳來隆隆的回應,那是石塊砸中頂盾的聲音,偶爾也會傳來幾聲尖叫。
攻城戰茲一開始,就陷入空前慘烈的境地,城牆就像一張被揭開的獸皮,裸露在外的儘是淋漓的血肉。
城頭守軍也並不是高枕無憂,城下箭矢飛掠,常有人中箭傷亡,靠著人數硬填,先登隊距離城頭越來越近。
“起盾!”
城頭傳來賀齊的命令。
一麵麵盾牌頂起,直接令攀上城頭的人失去了進入的空間,往上衝撞反而被盾牆彈飛,失衡墜下城去。
另外有兵士則開始以刀劈砍,這種時候,盾牌會突然讓開,然後數道槍矛一齊刺出。
中槍者摔跌下去,後方則又有人鼓起勇氣,趁著間隙持刀撲上去。
雖九死一生,但一旦先登成功,豐厚的賞賜足以讓他下輩子衣食無憂,即便死了,家中老父老母,妻子兒女,也可得撫恤。
攻城戰中,守城一方本就占據絕對優勢,守城之人幾乎不需要任何武技,隻需些許蠻力,就可以對攻城者造成強效殺傷。
哪怕是個有些蠻力的婦人,都能憑借一根槍矛,將登城者捅下去。
城頭的鏖戰異常激烈,黃忠騎馬徐徐向前,漸漸逼近前陣。
看了片刻時間,覺察到兵士們沒有機會登城,旋即下令:“大黃強弩出擊。”
黃忠還是第一次,在軍中攜帶這種重弩利器。
伴隨軍陣移開,一架架大黃強弩被推至陣前,操作手們開始調節角度瞄準。
望著那一字排開的強弩,黃忠心中莫名一陣自豪。
大黃強弩之黃,是黃氏的黃。
隨著強弩調整完畢,做好了角度與瞄準,隨後開弦,上矢。
黃忠從鞍座上取過長弓,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胡須,正隨風微微擺動,有風,不過比方才小了些。
黃忠旋即張弓搭箭,瞄準了城頭一位持槍前刺之人。
屏氣兩息之後,猛然一鬆,弓弦“嗡”的一聲,箭矢飛掠而出,正中那名挺槍刺擊的守軍。
隨後,數十架大黃強弩齊射,在經過校準的瞄具瞄準下,數十支強弩箭矢大部分射上城頭。
寥寥數根碰上女牆,崩下一塊壘土後彈飛出去,也有寥寥飛掠過了城頭,沒入城中。
而那些射向城頭的強弩箭矢,則給守軍造成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射中盾牌,盾牌當即崩裂開來,卻速度不減,連帶盾牌後的人,一起帶飛,撞向後牆。
射中守軍,則直直地釘死在後牆上,因人群密集,甚至還有串葫蘆的現象。
一輪齊射,傷亡不過一二十人,遠比不上數百箭矢的殺傷,然而強弩箭矢造成的震撼力,則遠超想象。
就連賀齊,也有些咋舌。
他見過強弩,但這等威力的強弩,他真沒見過。
荊州軍中何時裝備了這等利器。
難怪黃忠如此狂妄,欲一鼓作氣拿下南昌。
“保持鎮定,強弩數量有限,莫慌!”賀齊連聲叫嚷,隨後周遭司馬軍侯等儘數通告,鼓舞自己麾下的兵士。
“呼!”
第二波箭矢呼嘯而至,引得城頭一陣器械崩折與慘叫之聲,剛剛鼓舞起的士氣,竟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癟下去。
隨後的打擊一輪輪續上,大部分守軍彆說頂盾立守了,有些直接貼著女牆,以防止被射中。
而後牆之上,一根根硬木杆鐵槍頭的強弩之矢射入土牆之中,不少人被釘死在牆上,肢體扭曲,煞是駭人。
甚至連攻擊的荊州軍,都沒有急著上城,爬的太高的,甚至還往下幾步,以免被沒射準的強弩矢誤傷。
要是被釘死在外牆上,那出糗可就大了,雖然也有撫恤,但這名聲也太怪了。
先登者們數著強弩波數。
“四!”
“五!”
“六!”
六輪的動靜剛剛發出,先登隊便直接丟棄了盾牌,將長刀咬在嘴中,手腳並用,快速攀爬。
六輪,是大黃強弩的恢複周期,也是進攻信號。
而此時城頭的守軍卻還在各種避險,然而他們等來的並不是下一輪強弩巨矢,而是先登者們毫無遮攔地躍上城頭!
有個人頭剛剛冒尖,躲在立柱後的賀齊便大喝一聲,“敵軍至,速速反擊!”
等兵士們回神,迎接他們的卻是環首刀。
一陣跳劈,在某一瞬,荊州軍幾乎全線先登成功。
然緊隨其後,先登者們便付出了孤軍獨戰的代價。
各色刀槍矛戟如潑水般地迎向他們,完全避不可避。
數息功夫,城頭的先登隊,便死傷過半。
隨後,又一波先登隊躍上城頭,加入廝殺,城頭展開激烈的爭奪。
黃忠見狀,輕輕捋須,對大黃強弩的威力,十分滿意。
殺傷力自沒得說,但震懾作用,更甚,主打一個攻心。
這麼一輪一輪轟擊之下,是個人都得懵,如此,為先登營造絕佳時機。
換作以往,以南昌這等規模的城防,沒有三天,用足夠的將士性命填充進去,休想摸到那個城頭。
滾石檑木箭矢這些,不過是開胃涼菜,後麵還有火油,滾油沸水等等。
甚至戰至絕望之時,還有煮沸的金汁,主打一個魔法攻擊,令攻城者心驚膽戰。
黃忠不得不承認,一鼓作氣殺上城頭,實在是強!
不過,真正的拉鋸戰,才剛剛開始。
好不容易建立的城頭陣地,必須源源不斷地用將士性命去填,以護住難能可貴的一席之地。
若是被守軍奪回城頭,則宣告前功儘棄,一切又要重新開始。
過往黃忠打過最慘烈的攻城戰,城頭甚至在雙方手中易手十數次,城頭上的屍首累疊起來,甚至沒有下腳的地方。
時間一息一刻而過,伴隨漫長的廝殺,城頭已是屍橫遍地。
數股先登隊彙合在一起,奪了一段城牆,不過他們卻依舊在包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