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發生的一切,皆在徐晃親眼目睹之中。
對於攻城兵的撤退,他非但沒有惱怒,反而覺得慶幸。
至少他們不用白白送命,另外,也慶幸不是自己在率軍攻城。
不然,那般下場的,恐怕就是他了。
比陽縣城頭看似防備薄弱,但如今來看,明顯是示敵以弱。
想不到諸葛巡奪走比陽的短短時日,就在城防上下了如此功夫。
另外城下那些施工痕跡,他也不是看不出,比陽縣這是在建護城河,有此可見,諸葛巡是鐵了心要將比陽縣占據。
徐晃捏了捏拳頭,有種有力無處使的感覺。
“將軍,我等……”
剛剛回來的攻城兵正欲解釋什麼,卻被徐晃打斷。
“此事不怪爾等,歸隊吧。”
事情弄成這般,徐晃也無奈啊,先前他就有所忌憚,現在直接打消了攻城的想法,憑他這點兵馬,想硬啃一座有所防備的城池,還不夠格。
現在他有兩個選擇。
其一,原路返回,與施遲彙合,以眾敵寡,擊敗魏延。
其二,順著比陽和舞陰的官道北上,攻擊諸葛巡後方,與郭嘉形成合擊之勢。
兩相比較,徐晃覺得後者更有把握。
畢竟魏延的義陽營兵士驍勇,他已多次見識,相比起來,章陵太守諸葛巡,不過是客居荊襄的流寓之徒,靠著吃叔父老本上的位,能有什麼能耐。
說不定,拿下此人,比陽縣唾手可得。
“傳令,回師舞陰,攻擊諸葛巡後方!”徐晃勒轉戰馬,一聲令下。
···
桐水東岸,一片狼藉。
岸邊橫七豎八地躺著不少屍體,也有不少受傷的戰馬倒伏在地,沿江生長的葦草不少都染上了血,從葉流到根,最後彙聚於地,滲入鬆軟的沙土中,隻留一抹抹刺目的殷紅。
殘陽西垂,時近黃昏。
此時處於沿江位置的,不是魏延軍,而是施遲軍。
區彆是兩軍都不再處於那鬆軟的江岸。
經過數輪衝殺後分開後,竟默契地停了下來。
魏延掃視一圈己方戰陣人數,再看一看對麵曹軍,忍不住露出一絲得意,於是對身側龔襲道:“下一輪衝殺,你來領隊,我去宰了那賊將!”
龔襲拄著一根站滿血的長戟,他自己的兵器,不知道去哪了。
龔襲點點頭,嘴裡卻問:“他們逃無可逃了,不勸降嗎?府君說了,比陽縣的護城河,還差些勞工。”
魏延眉頭微蹙,“何時說的?”
“是與徐先生說的時候聽到的。”龔襲道。
聽龔襲這麼一說,魏延倒是動了心思。
兩軍經過數輪衝殺,魏延依靠義陽兵士的驍勇,首輪便成功逆轉劣勢,往後數輪衝殺,曹軍傷亡大增。
施遲之所以還不撤,是認準了徐晃將軍必定成功搶占比陽縣,魏延一定比他急。
然而幾輪戰鬥下來,施遲覺得自己似乎錯估對方了。
他家都要沒了,怎麼一點也不急?
而魏延不急,急的就該是他了。
因為兩軍交鋒,自己明顯已落入下風,麾下兵士傷亡已接近三成。
而且位置上來說,己方背水而立,顯然已是絕境。
不過,根據他知道的一個典故,身處絕境,背水一戰,將士求生意誌激發,戰鬥力也會噌噌地漲。
前麵的魏延軍,不就是背水一戰的狀態麼。
而且是背水一戰加上被偷家的絕望。
難怪義陽兵士廝殺的時候如此瘋狂。
施遲大聲嚷道:“將士們,魏延軍已走投無路,正做最後的亡命之搏,將士們咬咬牙,抗下這一輪,雙方優劣之勢即可逆轉,再與我衝一次!”
施遲鼓舞著麾下兵士,一邊呐喊,一邊拿手中長槍刺向天空。
聲音嘹亮,傳到了魏延那方。
魏延腦中不由冒出一個問號。
啥?我走投無路了?
“他怎麼連自己人都騙。”龔襲道。
魏延自是對這種計倆嗤之以鼻,“本來還想勸降一二,現在我改變主意了,吳力!”
魏延大嚷一聲。
附近的吳力連忙策馬來到魏延跟前。
“下一輪衝殺,你率部從側麵截擊,我欲一戰勝之!”
經過數輪激戰,魏延如今的兵馬,已反超施遲數百,除正麵衝鋒之外,可布置一支奇兵,在致命的位置出擊,將敵一舉擊敗。
吳力拱手領命後,便回部眾下令。
魏延遮眼看了看夕陽,這個時候,想必徐晃已經到比陽縣了。
區區一營兵力,想突破大黃強弩,可不是這麼容易的。
再者,就算徐晃不計代價,欲以人數優勢取勝的話,等待他們的還有諸葛連弩。
以一當十算,徐晃哪還存在什麼人數優勢。
先前聽聞徐晃急襲比陽,他還真有那麼一瞬間的擔憂,現在回過神來,魏延倒真希望徐晃去啃一啃比陽縣。
至少換位思考,魏延是不會讓自己的義陽營去攻比陽這種城池的。
不是義陽將士膽小怕死,而是白給真是不值得。
主君的殺器,實在是太強了。
所以,魏延現在一點也不急,他要的,是將眼前這支曹軍,徹底吃掉!
魏延眼中凶光閃爍,反握大刀拖在身後,勒馬向前走出數步。
前列的義陽騎兵早就躍躍欲試,他們勒住戰馬,雙腿施力,胯下戰馬紛紛嘶鳴,已在積蓄衝勢。
“進攻!”魏延一聲令下。
數百匹戰馬疾馳而出,各色兵器向前,兵士們齊聲呼喊“殺”令,以壯軍威士氣。
施遲見狀,未想到魏延軍還能發起如此氣勢洶洶的進攻。
施遲自知己方不敵義陽營,可他不理解,這幫瘋子真就一點也不急嗎?難道要與他一換一?
難道比陽失守,對他來說,無關痛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