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兄,我等如何是好?”高遙問,“高氏已無錢周轉了。”
丁家老頭一言不發,正由他的兒子扶著,方才聽到這消息,老頭子身形一陣踉蹌,差點當場栽倒。
杜旭雖是不願,卻也不得不承認,他喃喃道:“我等敗矣!諸葛巡明明有足夠的糧食,卻營造此局,引誘我等參與其中,其謀深沉莫測,其心好生歹毒!”
“杜兄,那我等如何是好?”高遙第二遍問。
杜旭眼睛微閉,直覺一陣目眩。
這幾日杜氏足足吃近兩千斛的糧食,而且是以兩千有餘的均價,多年積累的家財,一朝耗儘,隻餘些許糧草。
諷刺的是,這兩千錢之價,還是他親自打上去的。
“杜兄?”已經梭哈的高遙再次問道。
杜旭嘴角一咧,冷笑一聲,“哼哼,還能如何,願賭服輸,此局我等完敗!”
這批高價購入的糧食,是砸手裡了,雖然它們可以吃,但以後吃的每頓飯,恐怕都會記起。
這特麼是兩千多錢一斛的糧。
誰敢掉一粒米家法伺候。
縣府之中,歡聲笑語不斷。
“先生糧戰之局,實乃備生平僅見,實在欽佩!”
諸葛巡笑笑,“雕蟲小技,何足掛齒。”
嘴裡說得輕巧,心中卻是大爽。
這是諸葛巡來此世第一次與人商戰,手中具備充分條件時,這場對抗的勝負實際上早已確定。
“敢問先生,若新野豪族屯糧居奇,借機牟利,可否以此舉應對?”
諸葛巡笑笑,“那玄德還需有足夠多的糧才行。”
劉備意識到問題所在,訕訕一笑,發現自己沒這實力。
“玄德回時,記得拉兩千石糧回去,或折算同等錢幣亦可,此戰巡獲利頗豐,玄德千石糧食,便算作入股了,巡有言在先,事若成,便倍償玄德!”
劉備心頭一喜,臉上沒有表現出來,卻是推辭道:“先生,備僅是儘綿薄之力,糧食還是免了吧。”
“玄德切莫與巡客套,既是並肩作戰之僚友,自當見者有份!”
“大哥,先生有心,你便依了吧。”張飛在也旁勸說。
大哥你多窮自己沒數麼,還在死要麵子。
沒有人比張飛更懂劉備的窮。
劉備麵色複雜,不似喜悅又不似為難,不倫不類的,最後犯出紅來。
“先生厚意,備恭敬不如從命。”
“哈哈哈!”諸葛巡朗笑一聲,目光瞥向張靖與廖池。
“杜氏雖有桀驁,又有以勢欺民之舉,不過那是蒯氏在時,若巡強行定罪抄家,彆說湖陽其餘豪族不服,章陵七縣眾多豪族,恐怕都會不服。”
諸葛巡頓了頓,目光落在縣令王濟身上,似是提醒他,“今以商戰之法對其略施懲戒,若日後在本府治下循規蹈矩,湖陽各族,未必不能重塑往日光輝,甚至更進一步。”
諸葛巡不是二極管,不會將一個大群體一棍子打倒,在他眼裡,無論士族還是豪族,皆是有其積極一麵的。
隻不過因為某些原因,讓他們消極的一麵大行其道。
諸葛巡要去解決的是那些“原因”,而不是有問題的人。
王濟若有所思,諸葛巡這番話,明顯是對著他說的,日後還是他治理湖陽縣,還是由他來應付那些豪族。
親眼見識了諸葛巡的手段後,王濟五體投地不說,也對那些豪族不再忌憚。
不過是些紙老虎,諸葛府君談笑之間,不費吹灰之力,就讓三族元氣大傷,損失慘重。
“府君深明大義,三家若是明白,應當感恩府君才對!”
至少王濟心中是感恩的,不管怎麼樣,先前無論是他還是三族,都是為蒯越做事,若追究起來,諸葛巡將他們直接刀了,彆人也不會有異議。
就算跑了,往後也會戴著沉重的心裡枷鎖,而經過這事,諸葛巡竟隻對他罰俸三年,便將往事一筆勾銷,以後他依然可以坦坦蕩蕩地為諸葛巡效勞。
對於湖陽杜氏丁氏高氏三族,其實也是這個道理。
府君自己也說了,略施懲戒,若以後再胡作非為,恐怕就是諸葛巡警告他的那般。
數罪並罰。
諸葛巡這位太守,十分愛笑,似乎處置事情,總是輕描淡寫,信手拈來一般,但王濟不敢輕視。
他心中告誡自己,如今在諸葛巡府下任職,一定要好好表現!
“湖陽之事既了,備便不多叨擾先生了,若新野也遇此困境,還望先生施以援手。”劉備起身告辭,拱手恭敬道。
“玄德事務繁忙,巡再多留,恐怕雲長要來找巡問罪了。”說著也起身,回應劉備。
“玄德莫忘了糧食!”諸葛巡又提醒道。
“此行湖陽,備受益匪淺,收獲頗豐,多謝先生!”劉備攏回手,又拱手敬出,躬身作揖。
張飛也跟著躬身作揖。
“玄德免禮,一路順風!”
·
湖陽縣東北區,這裡是丁氏宅邸。
與縣府的歡聲笑語大不相同,丁宅卻是氣氛肅然。
“父親,父親!”丁蓬跪在榻前,輕輕喚著他的老父。
坊市之中,丁家老頭最後受不了刺激,當場吐血昏厥,送回丁宅之後,氣若遊絲。
多次醒來,又多次昏厥。
“阿蓬……”
“父親!”丁蓬見父親醒來,連忙握住父親的手。
“阿蓬,為父不行了,還有幾句話,你且記住。”
丁蓬眼淚嘩地竄出,哭道:“父親你說,孩兒聽著,一定做到!”
“購糧之事,乃是為父不察,貪心不足,與諸葛府君無關,你切莫因此事記仇。”
丁蓬也是全程參與的,他點點頭,哭腔道:“是!”
“其二,為父這十數年執掌家族,並無長進,特彆依附蒯氏之後,更是每況愈下,今日起,家族的重擔便交到你肩上了。”
丁父頓了頓,又道:“你還年輕,有的選,丁氏錯事,就隨為父走吧,諸葛府君比那蒯異度,不知高明多少,為父不僅要你不記諸葛府君的仇,還要舉族依附。”
丁蓬擎著眼淚點點頭。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何況是自己親生父親。
丁父聲音漸漸變小,氣若遊絲。
“孩兒,切記,好生支持輔佐諸葛府君,他日丁氏不說興於南陽,做這湖陽首席,還是綽……綽綽……”
丁蓬抹淚再看,父親已閉上眼睛,唇口微張著。
“綽綽有餘。”他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