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明月皎皎(終)月亮河(1 / 2)

一日三餐 多梨 20001 字 1個月前

大部分人,最先接受到關於“愛”的定義,往往來自於父母和身邊人。

溫崇月同樣如此。

他朦朧識中理解到的愛情這件事,來源於白若琅於溫啟銘。

溫啟銘多年保持孤身一人,不是選擇伴侶,大抵是對於白若琅的愛。即使對方很快地再度選擇新的伴侶,成家生子,溫啟銘也沒有徹底將這份愛抹除。

在這種狀況,溫啟銘顯不會再去選擇另外一個女性。懷揣著對前妻未的感情去強行“moveon”,這是極度不負責任的做法。

也正此,溫崇月早早感受到愛情的忠貞屬性。

溫崇月的婚姻起始是倉促的,起初他沒有抱有太多期待,隻想著承擔起丈夫的責任,照顧妻子,互扶持。

人生很難遇到和自己誌氣投的人,親候的溫崇月認為夏皎很合適,倒不是說滿足他內心的期待或其他,是“合適”。

怎麼算得上合適呢?

不早也不晚,那天赴約的候,夏皎穿一件很乾淨得體的衣服,她身上有著淡淡無花果葉子的清香,看向他候的眼睛光彩熠熠,聲音溫柔輕緩。

就是這麼合適。

不早不晚,在溫崇月想要考慮婚姻的候,也在認真考慮結婚的她出現,個人聊得很愉快,除卻年齡有些差距外,他們是如此襯。

溫崇月曾滿於這種合適,隨著間的增長,他生其他貪心的念頭。

皎皎對現在的婚姻生活不滿嗎?是說,隻是酒後想起以前的某位暗戀對象,才會哭得這樣傷心?

溫崇月傾向於後者,他知道夏皎絕不會出軌,是他過於在,在到在妻子醉酒後叫出其他男人的候,才會嫉妒到心態失衡。

沒關係,就像能完全撐滿她,溫崇月也可以用無微不至的照顧和噓寒問暖,將那個家夥從她的記憶中完全驅逐。

隻是一個暗戀對象已。

如此想著,溫崇月看著夏皎的臉,她好像並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遭此對待,她在叫著溫老師,微微皺著眉,有些受不得的模樣,手指起初推在肌肉上,後麵推不住,改為抓住他的手腕,小可憐,抓也抓不緊,一鑿就鬆開,手指節軟軟,力氣也小,溫崇月擁抱著她。

“喜歡誰?”

像是惡劇,溫崇月一定要她親口承認,反複問:“喜歡誰?”

必須要從她口中得到確切的答案,必須要夏皎承認她喜歡的人是溫崇月。溫崇月要被自己的情緒折磨到糟糕,妒和想要得到回應,讓他嫉妒,讓他憤怒,驅使,溫崇月親吻她的臉頰,放低聲音:“喜歡誰?”

夏皎當會說是溫老師,她這麼好心腸,到這個候也隻記得溫老師。溫崇月將她翻來覆去,像是煎一塊白白的年糕,無怎麼煎都在懷抱中,怎麼都脫不開,在他懷抱中,在他唇中,隻是後麵她自己憋不住,溫崇月也壞心腸地沒有放手。

他知道自己有些過分,但他的確想如此。

普通人會如何表達自己的愛呢?會不會擁抱著對方認真地說“我愛你”?溫崇月少說這三個字,他隻擁抱著夏皎,她很快樂,好像皮膚裡也有蒸騰的酒香,溫崇月將吻印在她脖頸中,閉上眼睛,呢喃地叫她名字,皎皎,小嬌嬌,多麼嬌氣又肉麻的小昵稱,他自己叫得很高興,甚至也想問問她。

小嬌嬌呀,你喜歡我嗎?

在你心裡麵,喜歡你那個暗戀對象,是我?

我們的婚姻讓你滿嗎?

你喜歡我這樣對你嗎?

……

這樣多的問題,夏皎都不能一一回應,她太累,仿佛一切都超過承受能力。任由溫崇月抱著她去浴室,清理乾淨後再重新抱回來。在這個過程中,她就賴在溫崇月的身上,就像小海獺貼靠著大海獺,她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就這樣依賴地蹭著他,不用說什麼甜言蜜語,也不需要她做什麼,在享受這一片安靜的候,溫崇月的心臟慢慢地軟化來,他側過臉,輕輕地親親夏皎的臉頰,低聲說著抱歉。他害得對方在醉酒後失禁,但夏皎是這樣信任他,依賴他。這份信任令溫崇月有些愧怍,但她什麼都不在似的,仍舊用鼻尖輕輕磨蹭著溫崇月。

溫崇月確認她是愛自己的。

如果不是愛,夏皎為什麼會跟著他在周末去騎行呢?溫崇月聽她說起過,在周末的候,她最喜歡的就是一覺睡到自醒,美滋滋地吃完早午餐,在有著陽光的沙發上舒舒服服曬太陽,看一些節奏輕鬆的電影。

如果能有爆米花和水果拚盤就好。

夏皎不太喜歡戶外運動,或許是在北京候的工壓力太大,她才抓緊在休息的間睡覺,用周末來補充前五天的辛苦。但在來到蘇州後,她主動提起過幾次,和溫崇月一塊周末鍛煉。

“對身體有好處嘛,”夏皎這樣說,“且你一個人騎行很無聊吧?我陪著你,也能和你聊天耶。”

她這樣說著,努力堅持來,陪溫崇月去騎行,和他一塊爬山,她自己不經常鍛煉,常常爬一陣子就累得氣喘籲籲,額頭和脖頸都出好多好多的汗,溫崇月遞給她水,用紙巾輕輕擦她脖頸和臉頰上的水。

這難道不是喜歡?

她完全可以在房間中舒舒服服地吹著空調,看喜歡的書或者電影,和隻貓咪一起睡覺,或者和朋友一塊去逛街,購,去舒舒服服地買一些自己喜歡的東西。

她其實不必做到如此,但她願。

夏皎願努力跟上他的步伐,牽著他的手去爬山,騎行,鍛煉身體,和他一塊出海,在他駕駛小型遊艇候一臉崇拜地看著他。

溫崇月忘記從哪裡聽到的一句葷話,說女性的崇拜是男人的春,藥。溫崇月前並不這樣想,後來思考,這句話前麵個字倘若能換成“夏皎”的話,那他認可,認可這是屬於他的真理。

溫崇月都不知道夏皎從哪裡冒出來這麼多的誇獎詞彙,她好像很崇拜他。

溫崇月切塊黃瓜,夏皎都要眼睛亮晶晶地誇他,誇他刀工好,誇他切得均勻;

溫崇月做一道菜,夏皎也會認認真真地用筷子夾大口大口地吃,誇他廚藝好;

溫崇月帶她出去玩,夏皎也會牽著他的手,用快樂的聲線誇獎他知識儲備豐厚;

溫崇月剛剛和她做完,汗涔涔的夏皎也撐著湊過去,親親他的臉頰,小聲說很喜歡他剛才做的事情……

夏皎會為他一句“多吃蘿卜對身體好”的建議,努力去嘗試多吃蘿卜做的小菜,即使她本身不太喜歡這個蔬菜,卻也選擇去接受;不愛運動的人和他一起運動,去嘗試著和他的生活步調一致,去包容他的索求。

這些,應該是喜歡吧。

溫崇月不確定地想。

喜歡一個人會有什麼樣的表現?會有強烈的、快要噴出來的分享欲,你看到什麼都想和對方分享,路上看到一朵纖細的草要告訴他,天上飄過一朵小狗樣的雲也要告訴他,今天買冷飲中獎,中午的菜有點鹹,水果店老板送一隻桃,好想吃乾脆麵……生活的零零碎碎都要講給他聽,所有美好都想倘若他也在場。

看到他就會開心,無識中在人群中尋找她的身影,在視線即將交彙又不動聲色地移開,隔上幾秒,又忍不住去看;她的愛好都悄悄留,循環聽過的歌曲,逛街多看幾眼的連衣裙,提到的想吃的東西……

你會想要將她所有喜歡的東西都送給她,這些不夠,你愛她愛到覺著她可憐又可愛,可憐到見不得她情緒低落,在她安靜的候也會忍不住抱住她;可愛到恨不得將所有她多看的東西都奉給她,再昂貴的東西都比不過她。

喜歡是不受控的心跳,讓人誤以為是心臟出問題;溫崇月在感情方麵如此遲鈍,遲鈍到連心臟都提醒他。

你患病。

你的病叫做“愛上皎皎”。

它會讓你寢食難安,會讓你像十七八歲的小夥子般失去理智,會讓你嫉妒,不安,患得患失,失去理智。

溫崇月確認自己這些矛盾情緒的終點,在於握住妻子手腕的那刻,他那不同尋常的心跳,昭示著健康的體檢報告,有看到她懵懂關切神情,想要親吻她的衝動。

他後知後覺到自己的鐵樹花開、遲來心動。

他愛上皎皎,並為此遭受折磨。

仍舊甘如飴。

愛會有獨占欲,溫崇月不受控地吃醋,他吃皎皎和接近她的異性醋,也吃皎皎不吃醋的醋。

或許有男性喜愛所謂“懂事”的女性,喜愛她們不吃醋,喜愛她們“體諒”。

溫崇月不喜歡,皎皎怎麼能不吃醋呢?他為她的暗戀對象嘗著酸澀,她卻能大大方方地看著宋蕭,不在他和宋蕭說什麼,做什麼。

她難道不愛自己嗎?

溫崇月無從考證。

坦誠一些講,溫崇月和宋蕭認識得比較早。白若琅第一次帶宋蕭見溫崇月的候,對方在上高中,說是學習目標是溫崇月所在的大學。這沒什麼,溫崇月鼓勵她幾句,也就當她是一個遠遠的親戚。

至於白若琅說的那些不堪聽的話,荒誕不經,溫崇月全當耳旁風。

溫崇月隻知道宋蕭家裡過得不太順利,她姥姥是位藝術家,雖和宋良舟有親戚關係,但卻屬於並不那麼富裕的親戚。宋蕭依附白若琅,或許是真的敬愛她,也或許隻是貪戀白若琅對她的好……這些東西都和溫崇月無關,他隻知道,無白若琅有沒有說出那些話,溫崇月也隻會將宋蕭視親戚家的女孩。

哪怕那候溫崇月不確定自己和什麼人合適,也知道,自己和她並不合適。

年齡是一個問題,溝通又是另一重問題。溫崇月信日久能生情,但這件事的前提條件也處於他能將對方視可交往對象的前提。

除遲到的夏皎,再沒有一人能讓溫崇月能有交往的衝動。

倒也不是說她們不好,每個人都有閃光點,不過落在溫崇月的眼睛中,唯獨夏皎最閃最明亮。

可惜她自己都沒有識到這些。

她這樣喜歡鼓勵、誇獎人,卻沒有想過要誇一誇自己。

溫崇月遺憾自己來得太遲,不過不要緊,他可以鼓勵妻子,給予她勇氣,幫助她發現自己那些珍貴的地方。

當,在這個過程中,如果皎皎也能愛一愛他,那將會好,完美。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總喜歡把愛掛在唇邊,滔滔不絕長篇大,熱烈又坦蕩,卻會羞澀於談性,嘴巴上講一千句一萬句我愛你,隻是牽牽手就會滿足興奮到晚上睡不著覺,輾轉反側,恨不得手都不洗,誓要保留愛人牽自己的繾綣心動。

到溫崇月這個年齡,又難以將我愛你我好愛你你也要愛我這種話講出來,他驚訝地發覺自己竟羞於表達這點,明明在初見就能和對方坦誠地談性,每次做,愛也都恨不得要血肉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卻在這最簡單的三個字上被絆住舌頭,隻敢在將對方曹,到神智不清的候低聲問你愛不愛我,我好喜歡你。

好像愛總要找個其他由頭才能宣泄出來,尤其是在無法確認對方心候,忐忑不安,如同堪堪冒出來的一根春草,不敢往周圍看,不確定自己是生在麥田是草叢,待著春風。

溫崇月就是如此。

瞧,皎皎,他竟出現這樣的心情。

溫崇月當不會故讓皎皎吃醋,他不可能用這種幼稚又傷害人自尊的方法來換取那麼一點點滿足。他隻是精心、加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妻子,美食能夠讓她放鬆,也能讓她變得依賴自己。

溫崇月承認,他的確有一些壞心思,他做美味的飯菜給皎皎吃,帶著她四處玩,陪她看電影,和她一起逛街,在她做噩夢的候安慰她,給她哼唱搖籃曲,哄她入睡。無是床上是床,溫崇月都待她好,好到讓她以後再想不起其他人的好處。

包括她那個無疾終的暗戀對象。

成年人會對愛人做什麼呢?

對她好,不求回報、無微不至的好。

這一點,倒是和青春期心初初萌發的少年少女們一模一樣。

十一月,溫啟銘心臟病複發。

溫崇月起初沒有想到讓妻子跟隨自己風塵仆仆地去北京,畢竟一路轉機再轉車,舟車勞頓,她可以留在蘇州,好好休息。但夏皎仍舊果斷請假,一句抱怨也沒有,也不在周末計劃被打亂。

溫崇月在和白若琅的私談話中得到父親真實病發的緣由,不外乎是宋良舟,打電話給溫啟銘,發泄怒。宋良舟大勢已去,早知回天乏術,又對白若琅接近溫啟銘的事情一清二楚,他再不能像年輕候那樣莽撞行事,不能再去用麻袋套溫啟銘的頭,毆打一頓解憤。

宋良舟隻能憤怒,無能地憤怒著,咬牙切齒地告訴溫啟銘,在白若琅和他離婚前,就已經和宋良舟開始聯係,約會。當年人的離婚是宋良舟鼓動的,溫啟銘就是窮小子,哪怕現在當教授又能怎麼樣,哪怕現在白若琅頻頻去看望他又能怎麼樣。白若琅年少可能有愛,後來嘗遍沒錢的苦頭,現在她眼中隻有錢,宋良舟供她一年隨心所欲地買奢侈品供她四處看展,溫啟銘那點退休金,不夠白若琅一季的衣服開銷……

溫啟銘心臟本就不好,被宋良舟一頓前塵往事的辱罵,受刺激,這才進醫院。

溫崇月儘量壓著情緒,請白若琅離他們父子遠一些。

不要再來打擾他們的生活,立刻、馬上離開。

這段爭執中,溫崇月的確做不到一個好子,至少傳統義上的子不應該用這種口吻和母親對話。他嚴肅,苛責,明確地告訴白若琅,她當年的行為傷害到自己和父親,無如何,他們都不接受“破鏡重圓”。

摔成半的鏡子能拚在一塊,摔碎到掉渣的鏡子,很難再拚到一起。

於情,溫崇月不能原諒母親這幾年的“打擾”;於理,白若琅對溫啟銘的病情不利。

白若琅被溫崇月說到哭,她流著眼淚離開,溫崇月又何嘗能放鬆,他隻感覺到疲憊不堪,很累,不是那種運動過後的累,是經曆過一場糟糕戰爭後的累。

這場戰爭沒有贏家,溫崇月並不想讓妻子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說是逞強也罷,自尊也好,沒有男性願在心上人麵前流露出這種疲態。溫崇月明白皎皎生性沒有安全感,雖溫柔有韌骨,卻心思敏感易悲。他希望自己能成為她堅實的後盾,能夠成為她可以堅定選擇依賴的對象。

所以溫崇月沒有立刻去找她,他獨自避開人群,尋找到一個安靜的地方。

煙草能夠暫排解苦思煩惱,溫崇月摸個空,才識到自己已經戒煙許久。他隻坐在石頭上,安靜地、慢慢地自我調整情緒。

不能這樣去見皎皎,不能讓她擔心,不要讓她為這些無謂的事情憂慮。

隻是溫崇月不知道她是如何找來的。

他聽到細微的腳步聲,屬於他的妻子愛人,踩過碎石子路,向這邊走過來,急匆匆——溫崇月能想象到她疾走的畫麵,他在想,皎皎今天穿的是雙小皮鞋,很漂亮,但似乎不適合長間走路,走這樣的石子路是不是不舒服——

這樣想著,夏皎已經快速地走進來。

溫崇月抬起頭,看到妻子緊張不安的臉龐,憂心忡忡,她在急促地呼吸著,有些難過地看著他。

真糟糕。

讓她看到自己這樣一麵。

溫崇月笑著問她:“皎皎,怎麼?”

夏皎沒有說話,她幾步走過來,將他摟在自己懷抱中。

溫崇月坐著,夏皎將他的上半身都抱在懷中,撫摸著他的頭,她應當沒怎麼安慰過男性,動生疏,卻純真到令溫崇月怦心動。

“崇月。”

她第一次用這樣的稱呼叫他,不是溫崇月,溫老師,不是哥哥……崇月,親昵的稱呼。

溫崇月心跳難抑。

“你要是難受的話,悄悄地在我這裡休息休息,緩一緩,好嗎?不要那麼冷靜。”

她能懂他。

溫崇月很難用語言來形容此刻的感受,皎皎的雙手如此柔軟,她身上的氣味溫柔乾淨,她明明這樣小,卻會讓他休息,讓他依靠。

她也在擔心。

溫崇月不想讓她擔心。

於是他故輕鬆,含笑:“皎皎,如果你確定要我這樣臉貼胸的話,坦白來說,為一個生理健康的成年男性,我真的很難冷靜。”

夏皎沒有鬆手,她仍舊固執地摟著他,隻是悄悄鬆開:“不要在醫院這麼神聖的地方講這些。”

很明顯,他的謊言有用,她輕鬆不少,但是擁抱著他。溫崇月猜測她或許低頭親吻他的頭發,不他不會有這樣溫柔的心悸。

多好。

這一瞬,溫崇月想,以前皎皎的那個暗戀對象,可惜,年紀輕輕,怎麼就瞎呢?他怎麼沒有發現皎皎的好。

也幸好對方沒有發現,溫崇月慶幸這點,否則他就無法和皎皎結婚。

直到看見那個叫做郭晨材的男人前,溫崇月都是這樣想的。

對方的老師是溫啟銘的主治醫師,此郭晨材也過來查幾次房,從他第一次頻頻看夏皎的候,溫崇月就注到他。到郭晨材和夏皎寒暄的候,溫崇月是觀察他的表情。

男人在麵對競爭者的候總會格外敏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