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手機翻了翻,終於找到了真相,“這份攻略裡沒寫要買火鍋底料。”
導致他樣樣跟著上麵買,卻忘了最重要的東西。
厲潮笑了聲,把冰箱門關上,“我下去買,順便再買點彆的食材。”
宋時眠收了手機,問他,“我是不是很沒用啊?這麼簡單的事都辦不好?”
厲潮把脫下的西裝外套又穿回了身上,麵對他的失誤,他的情緒很穩定,臉上沒有露出任何責怪的表情,“不會,剛剛不是跟你說了嗎,我第一次買菜連菜都認不全,而且我第一次做飯也很難吃,你會覺得我沒用嗎?”
宋時眠搖了搖頭。
厲潮彎腰親了他一口,“所以眠眠很有用,如果沒有你,我不知道還要在超市忙活多久呢……”
他揉了把他的頭,“好了,我出去買東西,你在家裡等他們。”-
坐了一個多小時的公交,又走了將近二十分鐘,何燦才找到宋時眠發給她的小區。
她看著眼前這一排排獨門獨院的小公寓表情有些呆滯,作為一個在這個城市打拚多年的社畜,她比誰都清楚A市的房價。
就這地方,這建築,說一句寸土寸金都不為過。
直到這一刻,她終於意識到宋時眠說他老公挺有錢這句話好像不似作假。
靠!他不會嫁了個暴發戶吧?
懷著忐忑的心情,何燦進了小區。
小區裡的設施很完善,她甚至還看到了一個大型超市。
瞧見超市的時候何燦才發現自己兩手空空,第一次見麵空著手好像是不太好,於是她進了超市。
超市裡的人不是很多,她茫然地張望了圈,想了想,去了水果區。
怎麼說呢,那些貨架上的水果每一個個頭都很飽滿,看著水靈靈的,但價格也足夠水靈靈。
何燦拿起一個蘋果掂了掂,心裡恍惚有種死丫頭終於暴富的感覺。
她忍痛買了幾串葡萄,又想著待會要吃火鍋,乾脆再抱個西瓜上去算了。
她站在西瓜攤前徘徊,這邊就她一個客人,沒一會就來了個超市的員工熱情的跟她打招呼。
“女士你是要買西瓜嗎?”她抱起一個西瓜跟她推銷,“推薦您買這一款,這是精心培育的品種,又脆又甜,口感是所有西瓜裡最好的。”
何燦一看西瓜的價格,臉頓時有點綠。但她轉念一想,這超市就在宋時眠他們樓下,那他們平時也在這裡買東西,要是她買個便宜的東西過去,還不知道他老公要怎麼看她?
而且,作為宋時眠的娘家人,她自然是想撐撐場麵的。
想到這裡,她咬咬牙,道,“你給我……”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道冷淡的嗓音打斷了。
“出於上司對員工的關懷,我不建議你買。”
何燦扭頭,對上了厲潮冷峻的臉。
對方手裡拎著一袋子活蹦亂跳的蝦,另一邊還拿著幾袋火鍋底料,黑色西服的袖口裡探出一截手腕,上麵戴著一隻價格幾乎要上千萬的手表,領帶夾上的藍寶石在燈光下散發著幽暗的光芒。
忽然一隻蝦從開口裡蹦了出來,男人彎下腰把那隻蝦撿起來又塞了回去。
他塞蝦的時候滿身的矜貴氣息頓時染上了幾分煙火氣,像是高高在上的謫仙忽然被拽入了凡塵。
這個場麵對何燦的衝擊力有些大,以至於她好一會都反應不過來。
畢竟這隻拿著火鍋底料塞蝦的手剛剛還在辦公室裡簽著上億的單子。
見她沒有反應,厲潮站直身體,“這隻是我的個人建議。”
他的聲音將何燦拉回了現實,不過她已經沒心思管西瓜的事了,緊張地彎下腰跟厲潮問好,“厲、厲總好……”
她乾笑兩聲,“好巧,你也來買東西啊?”
厲潮微微頷首,算是跟她打過招呼。他對彆人的事都不感興趣,所以也不在意為什麼他的員工會來這裡。
見她走了後,何燦在心底悄悄鬆了口氣。
瞧著厲潮那張臉,她生怕他會問她論西瓜的可持續發展這種問題。
不過,她的餘光忍不住朝男人看去。
厲潮也住在這個小區嗎?
她還以為霸總都住大彆墅呢,不過這個小區的確也不便宜,也像是厲潮會住的地方。
她見對方又買了點牛肉。
這是買菜做飯嗎?原來堂堂霸總也會跟他們一樣吃火鍋。
也不知道什麼樣的人才配吃上他做的飯。
不過這些都和何燦沒什麼關係,雖然她不知道厲潮為什麼不推薦她買這個西瓜,但她還是選擇無條件相信自己的老板,在攤子前麵選了半天,終於選了個滿意的西瓜。
她抱著西瓜去結賬的時候厲潮已經不在了,她沒忍住歪過頭往外麵看了看,想看看對方住哪棟樓,回去好跟宋時眠吐槽。
結果她剛一扭頭,就和又折回來的厲潮打了個照麵。
何燦,“……”
老板不說話,她隻能硬著頭皮尬笑,“厲總又回來啊……”
男人似乎沒想到還能撞到她,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從旁邊的櫃子裡拿了一瓶大瓶的可樂。
何燦看著可樂,又沒忍住看了厲潮一眼。
呃……原來他喜歡喝可樂啊……
厲潮沒察覺她異常,或者說是不關心,他付了錢拎著東西就出了超市。
何燦後知後覺地抱著西瓜也出了超市。
她艱難地拿出手機,找到宋時眠發給她的定位,慢吞吞地跟在厲潮後麵。
兩人就這麼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詭異地走了快五分鐘。
看著上麵沒有偏航提示音,何燦快要崩潰了,在厲潮回頭看她的時候,對方還沒說什麼,她自己就開始著急解釋,“厲總,我沒有要跟著你,隻是我朋友家住這裡,我來他家吃飯而已。”
厲潮看著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看著她拿著手機看導航,眉梢微動,“第一次來?”
何燦又拿西瓜又拿葡萄還拿手機的,跟前還站著她的頭頂上司,整個人看上去異常的手忙腳亂。
“啊對……我剛回國,他請我吃飯來著,沒想到厲總你也住這裡,好巧啊哈哈……”
厲潮默了默,“你朋友家的地址是?”
何燦不覺有異,乖乖的把宋時眠給她的地址告訴了厲潮。
對麵男人沉默的時間比剛剛更長了些。
終於,他低咳了聲,主動朝何燦走了過來。
何燦不明所以,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然後……
把她手上快要掉下去的葡萄接到了自己手裡。
何燦,“!!”
男人彆過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聲音比平日裡聽到的柔和了許u多,“收了手機,跟我走吧。”
何燦看著他的背影,抱著西瓜驚疑不定。
她跟在他後麵,謹慎道,“厲總你也住那邊嗎?”
“不住那邊。”厲潮用肩膀推開門口的鐵門,甚至還站在門邊把門擋住,讓何燦先進去。
“因為那是我家。”
何燦緩緩抬頭,鐵門旁邊的504緩緩映入她的眼簾,和宋時眠發給她的地址赫然一模一樣。
她看著站在她麵前的老板。
繃著的臉終於裂開了。
第117章
宋時眠把冰箱裡的食材又檢查了遍,發現他們好像把飲料也忘記了。
於是隻能給厲潮發消息讓他帶瓶可樂回來。
他以為他要好一會才回來,沒想到不到十分鐘就聽見了開門的聲音。
宋時眠汲著拖鞋走過去迎接他,還沒看見人進來,他就先嚷了起來,“我的可樂你買來了嗎?”
他拉開門,厲潮拎著一堆東西站在門口,手上掛著一瓶搖搖欲墜的大瓶可樂。
男人迎著他的目光,神色有些欲言又止,然後緩緩側開身,露出站在他後麵的何燦。
宋時眠眼睛頓時一亮,“學姐,你來了啊!”
他推開厲潮,走到何燦身邊,“你怎麼不給我發個消息?我好到小區門口接你,不過好巧,你們倆竟然一塊到了。”
“對了,忘了給你介紹……”
他拉過厲潮,“他就是我丈夫,厲潮。”
何燦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兩個人,笑得比哭還難看。
“哈哈……”
宋時眠沒察覺到她的崩潰,朝厲潮道,“她就是我之前跟你提的學姐,對我很好的,說起來,也是你學姐來著。”
厲潮的神色看起來倒還正常,甚至還乖乖地跟何燦問好,“學姐好。”
何燦,“……”
她險些將手裡的西瓜當場徒手掰開。
直到進屋在玄關換鞋,何燦都很沉默,沉默裡帶著空白,空白裡帶著懷疑人生的麻木。
她看了看在自己身邊熟練換鞋的高大總裁,又看了看站他旁邊扒拉袋子的宋時眠,實在無法把這兩個人聯係到一起。
不是這世界癲了就是她瘋了。
一覺醒來好閨蜜變成總裁夫人,做夢她都不敢這麼夢。
她的沉默太過於異常,宋時眠終於發現了不對,“怎麼了嗎?”
厲潮脫了外套掛架子上,比起何燦的沉默,他要從容得多,“學姐可能不習慣吧。”
宋時眠,“啊?”
他輕咳了聲,第一次覺得世界這麼小,“學姐是我公司的員工。”
誰能想到下午剛見過麵,轉眼就要在一起吃飯了。
厲潮默默在心底回想自己有沒有當著她的麵說過什麼很過分的話?
宋時眠也沉默了。
他抬著眼朝何燦看去。
對方抱著西瓜站在門口,在厲潮看不見的地方朝他惡狠狠地比了個中指,然後牽起嘴角無聲冷笑。
那眼神,仿佛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塊。
厲潮拎著食材進了廚房,“你和學姐說話,我先去把食材處理了。”
公寓的麵積算得上寬敞,廚房和客廳隔著較遠的距離,何燦把西瓜往茶幾上一擱,一把拽過宋時眠,壓低聲音咬牙切齒道,“你怎麼不跟我說你老公是厲總?”
“呃……”宋時眠無辜道,“我也不知道你在他公司上班……”
何燦,“……”
“不是,你是怎麼跟他搞在一起的?”
宋時眠老實道,“相親。”
“你看我的臉。”
宋時眠朝她看去。
何燦緩緩道,“上麵寫著兩個大字——”
“嗬嗬!”
宋時眠,“……”
他隻能老實道,“其實我們之前認識來著。”
何燦看著他滿臉無辜表情深吸一口氣。
今天這個魔幻的事實對她的衝擊力太大了,想問宋時眠都不知道該從哪裡問起,千言萬語到最後隻能轉變成一句——
“他就是你嘴裡的老實人?”
宋時眠往廚房裡看了眼,男人正彎著腰洗蝦,勤勤懇懇地乾活,一句怨言都沒有。
“這不挺老實的?”
何燦,“……”
她也往廚房看去。
廚房的玻璃門沒關,她頭頂大boss乾活的身姿很容易的就被收入眼底,肩寬腿長的,哪怕是乾著洗蝦這種活,也覺得優雅貴氣。
她默默扭回頭,覺得自己眼瞎了。
宋時眠在她旁邊道,“你看我沒說謊吧?老實,話不多,還勤儉持家。”
何燦有些麻木地坐在沙發上,“你還是第一個這麼評價他的。”
宋時眠頓時就想到了她在手機裡跟他吐槽的哪些話,“之前你說你老板的……”
何燦警惕地伸手捂住他的嘴,“你不會把這些話告訴了他吧?”
宋時眠遲疑著搖了搖頭。
何燦鬆開手,“還好你沒說,不然我都不敢想象我以後在公司要怎麼麵對他。”
宋時眠覺得有些好笑,“他哪有那麼可怕?頂多就是不愛說話罷了。”
何燦,“嗬嗬……”
厲潮把蝦處理了,見客廳裡的兩人低著頭肩挨著肩的不知道在說什麼。
他把何燦買的葡萄洗了串放盤子裡端過去,不動聲色將宋時眠的腦袋推離何燦,“這邊光線太暗了,對你眼睛不好,你往旁邊坐一點。”
宋時眠看了看,沒看出什麼光線太暗,但還是聽話的往另一邊坐了坐。
剛剛還喋喋不休的何燦見了厲潮後跟個啞巴似的垂著眼睛不吭聲。
宋時眠指揮厲潮,“你把那個西瓜和可樂放冰箱裡冰著唄,待會我們吃火鍋的時候剛好可以吃冰的。”
男人不讚成地皺眉,“吃火鍋的時候吃冰對容易得腸胃炎。”
宋時眠道,“怎麼可能,我都這麼吃的。”
厲潮回他,“那隻能代表你以前難殺。”
宋時眠瞪著他。
男人無奈,彎下腰抱起茶幾上的西瓜。
他走了兩步,像是想起什麼,轉身朝何燦道,“學姐,剛剛在超市讓你不要買那個西瓜是因為那個瓜不好,一看就沒熟透,那邊的員工看你不懂,想坑你的。”
他誠懇道,“我沒彆的意思。”
何燦沒想到他還會給自己解釋這個,她對兩人身份的轉換一時間還接受不了,隻能乾笑道,“是嗎,那還得多謝厲總提醒了,不然我們今天晚上就得吃那個不好的瓜。”
厲潮矜持的點了點頭,言行間頗有一家之主的風範,“來者是客,學姐你還是眠眠的好朋友,沒必要對我這麼客氣,叫我名字就好。”
何燦看著他那張臉,實在叫不出口。
厲潮把西瓜放冰箱,換了身舒適的居家服,頓時間身上的淩厲氣息少了大半,顯露幾分居家男人的溫婉來。
他抽出圍裙係在身上,問宋時眠,“你室友他們到哪了?”
宋時眠塞了顆葡萄到嘴裡,“他們說還有二十分鐘。”
男人逆著光站在門口,伸手將衣袖往上疊了疊,“鴛鴦鍋可以嗎?一個辣鍋,一個番茄。”
“我都可以,學姐喜歡辣的。”
宋時眠撞了下何燦的肩膀,“你不是跟我說喜歡蝦滑嗎?我買了好幾盒呢,夠你吃了。”
話是這麼說,但何燦沒想到是厲潮給她做。
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厲潮自然地把宋時眠的話接了過去,“買的蝦滑不乾淨,也不新鮮,我買了蝦,待會自己弄。”
啪嗒——
何燦手裡的葡萄掉在了地上,她手忙腳亂地把葡萄撿起來,“不、不用了吧,這現做什麼的多麻煩……”
“不麻煩,你們先玩著。”
說實話,這小半年來,這是何燦第一次聽到厲潮這麼和顏悅色的口氣。
她何德何能,竟然能吃到堂堂太子爺給她做的蝦滑。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捏了把宋時眠的臉,“死丫頭,命可真好!”
宋時眠不明所以地看她。
何燦還想說什麼,忽然一道冷冽的目光從她背後看了過來,她頭皮一麻,下意識就鬆開了手。
等那股讓她如芒在背的目光褪去,借著餘光,何燦看見了厲潮若無其事洗菜的背影。
她抽了抽嘴角,又看了看宋時眠。
對方的臉被養得氣色紅潤,一看就比她離開的時候胖了許多,正沒心沒肺地窩在沙發上玩手機。
“宋小狗,你說我們要不要去幫幫忙?”
宋時眠茫然地撓了撓腦袋,往廚房裡瞅了眼,“要幫忙嗎?”
何燦的心哽了哽,“平時你們在家也是他給你做飯?”
“差不多吧,有時候他忙不過來就給我點外賣,不過晚飯都是他在做。”
何燦腦補一下厲潮白天在公司談著幾個億的項目,回到家了搖身一變成了家庭煮夫的畫麵,她不由得再次感歎,“死丫頭命是真的好。”
她問宋時眠,“陸林也知道你老公是厲潮?”
“知道。”宋時眠道,“我剛剛在手機上跟他解釋了。”
“……”
她道,“他回你什麼了?”
宋時眠拿著手機看了眼,“他沒回我。”
何燦不由得對陸林憐愛一秒。
很顯然,她的憐愛是正確的。
十分鐘後,門鈴響了,門口站著陸林和周柯。
兩人的表情都有些木然,手裡提著何燦同款葡萄。
陸林的目光幽幽落在宋時眠身上,“你相親的老公是厲潮?那個厲家的少爺?”
他的表情有些裂開,“你不是說他是個老實人嗎?”
周柯的目光幽幽落在廚房的厲潮身上,“他也沒告訴我他的相親對象是學長。”
他倆異口同聲地譴責宋時眠,“你倆早就結婚了,為什麼還當著我們的麵裝不熟?”
隻差沒張嘴問:
我們也是那麼play的一環嗎?
宋時眠,“……”
他心虛道,“其實那時候是真的不熟。”
可惜沒人信他的話。
瞧見在廚房忙碌的人是厲潮後,陸林和周柯沉默了。
最後陸林忍不住發出一句由衷的感歎。
“死丫頭命真好。”
第118章
厲潮備菜很快,他們人齊了沒多久就開始吃晚飯。
相比於何燦的彆扭,另外兩人顯然要自在得多,有其他人在場調節氛圍,何燦的那點不自在也漸漸消散了。
火鍋冒著熱氣,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可樂冒著涼氣,冷熱交彙在一起,在盛夏的餘暉裡碰撞出沁人心脾的舒爽與涼意。
陸林舉起手裡的杯子,“雖然不知道你們倆是怎麼認識,又是怎麼稀裡糊塗在一起的,不過既然結婚了,那以後就是一家人,是朋友,是朋友就來碰一個。”
宋時眠露出一個笑來,和其它人舉起杯子和他碰了下。
厲潮坐在他旁邊不怎麼說話,不過夾菜、添飲料什麼的都是他在忙,完全看不出一點架子,乍一看,倒和宋時眠說的老實人沒什麼差彆。
何燦和周柯都沒說話,隻有對厲潮完全不了解的陸林感歎道,“我還以為像厲潮這樣的人不會乾這些活呢,沒想到有一天我還能吃上他做的火鍋,說出去都沒人信。”
畢竟像他這種少爺,再不濟家裡都是有一群保姆,怎麼可能會安安靜靜的坐在一邊給另一個人剝蝦?
“而且……”他補充,“脾氣看起來也沒有傳聞裡的那麼差,挺多就是不愛說話而已……”
想著每天在群裡抱怨的員工,何燦埋下頭,眼觀鼻鼻觀心,不說話。
周柯就沒她這麼多顧忌。
他開了罐啤酒,酒意微微上頭,伸手拍了拍陸林的肩膀,“你還是對他了解得少,作為室友的我親口跟你證實,外界傳聞的都是真的,你感覺他現在脾氣好不過是因為在人家老婆麵前罷了,這對待外人和對待內人能一樣嗎?”
厲潮抬手丟了個丸子到他碗裡,眼神瞥了過去,嗓音不冷不熱,“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
僅一眼,周柯就老實了,把丸子塞嘴裡,閉嘴了。
隻有宋時眠還在捧著裝可樂的杯子沒心沒肺的笑,“我還不知道他在外人麵前是怎麼樣的呢……”
厲潮把燙好的牛肉放他碗裡,“都是一個人,能有什麼區彆,再不吃牛肉就被他們搶完了。”
宋時眠連忙起身去撈牛肉,暫時放棄了對厲潮的探究。
吃到快結束的時候,宋時眠像是想到了什麼,不動聲色地在桌子底下踢了下陸林的腳,朝厲潮道,“對了,陸林跟我說附近新開了家農家樂,據說還挺好玩,反正我這兩天也沒什麼事,我跟他去玩兩天唄?”
忽然被cue的陸林神色有些懵,瞧見宋時眠跟他使眼色的時候才想起來他在聊天記錄裡交代的事。
“啊對,我想著他天天在家裡呆著也無聊,不如出去玩玩,看看風景什麼的,放鬆放鬆眼睛。”
厲潮沒作他想,覺得他天天在家也無聊,“什麼時候去?”
宋時眠拿著筷子彆開眼,“就後天吧,那邊風景好,順道住個一兩天。”
一聽他要住那邊,厲潮頓時就皺起眉頭,“山上蚊子多,而且還沒個人照顧你……”
宋時眠打斷他,“我這麼大個人了,要什麼人照顧?再說了,不是還有陸林嗎?”
陸林拍了拍胸脯,“你放心,我肯定把人全須全尾的給你帶回來。”
厲潮還是不想讓他去,“要不等周末我和你一起去……”
“他家這兩天打折,等到周末就沒折扣了,再說了,就兩天而已。”
瞧著青年望著他的眼神,厲潮做不到拒絕。
但一想到他回來,家裡人都沒有一個,他也開心不起來。
宋時眠才不管他的小情緒,吃完火鍋後,等到後天一大早就帶著簡單的行李去找陸林。
車是陸林開的,不過車是厲潮的。
當手握上方向盤的瞬間他的手都是抖的,“說實話,能開一次這車,灑家這輩子都值了。”
宋時眠坐副駕拉過安全帶給自己係上,“彆摸了,再摸下去太陽都落山了,趕緊出發,爭取在今天晚上趕回來。”
陸林這才收回自己的手,他啟動車子,往宋時眠那邊看了眼,“你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去那裡?而且還要瞞著厲潮,你之前……”
他頓了頓,“對那裡不是有心理陰影嗎?”
旁邊的青年安靜地垂著眼,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落在他臉上,纖長的眼睫被染上一層柔和的金。
“有些事,我想去弄清楚。”
陸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什麼事啊?還得跑到那個地方去。”
“行了……”宋時眠無奈歎氣,“你問題怎麼這麼多,趕緊開車。”
陸林嘟囔著發動車子,“要是被你老公知道我瞞著他帶你跑那麼遠,說不定我小命要不保。”
宋時眠看著窗外倒退的風景,沒理會陸林的抱怨。
五個小時後,黑車的豪車停在了度假村的山腳。
宋時眠下車活動了下僵硬的手腳,從後備廂拿出準備的包,他背上包,問陸林,“你要跟我一塊上去還是留車裡等我?”
陸林也拿起一個包,“你覺得我會放心讓你一個人上去?”
正午的太陽毒辣,他們沒帶傘,宋時眠頭上扣著頂鴨舌帽,就這麼頂著太陽沿著小路往上爬。
走了幾分鐘,終於找到一家餐廳,他們也顧不上味道好不好,先填飽肚子再說。
度假村沒什麼客人,裡麵就隻有他們兩個人,老板格外熱情,還送了他們一盤西瓜。
“你們怎麼會來這邊?這個度假村都要倒閉了。”
宋時眠聞言有些詫異的瞪大眼睛,“倒閉了?”
“可不是。”老板道,“生意不行啊,之前這邊山上可以露營的時候人還挺多,後麵出事,死了人,就沒人敢來這邊了。”
“死人?”陸林驚訝道,“幾年前被困的學生不是都被救了出來嗎?”
老板道,“那是之後的事了,防護沒做好,幾個中學生摔下山死了,這邊就沒什麼人敢來了。”
“你們上來的時候也看見了吧?路邊的店沒幾家開門的,都搬走了,我們過段時間也要搬走。”
宋時眠的心沉了沉,“這邊的店鋪都搬走了嗎?”
“差不多吧,還剩五六家。”
宋時眠拿著西瓜,頓時沒了什麼想吃的心情,“那還可以上山嗎?”
“上山?”老板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上山的路都被封了。”
“你們是來探險的吧?聽我說,那山彆去了,多危險啊,而且你看外麵這日頭,說不定下午要下暴雨呢。”
陸林歪過頭往外麵看了眼,“這大太陽的,怎麼可能會下雨?”
老板搖了搖頭,“你們不懂,反正聽我的彆去,最好吃完飯就趕緊回去。”
宋時眠跟老板道了聲謝,也不知道是聽進去了還是沒聽進去。
等到老板去後廚忙活,陸林問他,“咱們要回去嗎?”
宋時眠咬著瓜,沉思了幾秒,“先上去看看。”
陸林大驚,“你要上山?”
“不上,就在山腳下看看。”
陸林簡直拿他沒有辦法,“你說你非來這邊乾什麼?眼睛看見了,要故地重遊一下?”
“我……”
宋時眠看著老板從後廚端菜過來,止住了話頭。
他看著盤子裡的菜,想了想,拿起手機拍了張照片給厲潮發過去。
等到老板走了後他才開口,“你相信是林季同救的我的嗎?”
陸林愣了愣,沒想到他會忽然說起這個,“問這個乾什麼?你不相信啊?那你直接問他就了好了,何必還跑這麼一趟?”
想著宋時眠和林季同的關係,他又道,“好吧,那孫子天天拿著這件事挾恩圖報,估計也不會告訴你。”
“不過,不管他是誰,反正你活得好好的,何必還操這個心?這麼多年過去了,地方都倒閉了,你問也問不出什麼來。”
這家飯的味道不怎麼好吃,宋時眠胃口被厲潮養刁了,吃著有些難以下咽,但他還是逼著自己吃了一碗飯,怕待會沒什麼力氣走路。
他匆匆扒著飯含糊著回答陸林的問題,“我隻是心底有個猜想,這次過來就是想證實一下這個猜想。”
“什麼猜想啊?”
宋時眠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催促他,“趕緊吃,吃完我們上去看看,如果什麼都問不出來的話就先回去吧,萬一真的像老板說的那樣下暴雨,被困在這裡就不好了。”
倆人吃完都顧不上休息,付了錢就往上麵趕。
這邊是一個原始村落,不過開發得太過,原始的部分沒保留多少,全被這些商鋪給占了,沒什麼本地人住在這裡,現在商鋪陸陸續續搬出去,度假村頓時就空了起來,蜿蜒上去的青石板小路甚至都開始長草。
太陽依舊毒辣,宋時眠長時間不運動,走了沒一會臉色就被曬得發紅,兩眼直發黑。
陸林看著擔心得不行,“你沒事吧?你說你,非要上去乾什麼,我看下麵不是還有幾家開著的店。”
“問他們沒用……”宋時眠撐著膝蓋喘了兩口氣,臉上全是汗水。
“我知道有一家,就開在上山的路口,隻要想去山上,就必須得經過他家門口。”
陸林扔了瓶礦泉水給他,“所以你想去看他家的監控?”
宋時眠結果水灌了口,“對,哪怕沒有監控,問問人也可以。”
陸林簡直拿他沒有辦法,“我還是第一次見這麼拚了命的想找救命恩人的,要不是你結婚了,我都怕你找到了要以身相許。”
宋時眠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算不上好看的笑。
又走了快半個小時,終於找到了宋時眠說的那家店。
他站在店門口,看著那扇半掩著的門,在心底重重地鬆了口氣。
他揭下帽子,將額頭被汗水打濕的頭發撩了上去,露出曬得通紅的臉,走上前去往裡麵看了看。
這家店已經空了,裡麵的桌椅隨意堆放在角落早就落了灰,沒開燈,看著暗沉沉的一片,也不見一個人。
宋時眠探過腦袋往裡麵喊了聲,“你好,請問有人嗎?”
沒人回應他的話。
陸林站他旁邊喝了口水,講話時帶著濃重的喘息,“不會是沒人吧,這個地方看著像是好都沒人來過一樣。”
“沒人那門怎麼是開的?”
“說不定是小偷什麼的。”
宋時眠不信,又喊了聲,依舊沒人回應他。
他看著眼前的玻璃門,想了想,直接把門推開走了進去。
和外麵的炎熱不同,一走進去,一股陰涼的氣息就迎麵撲來,空氣來傳來潮濕發黴的味道。
果真像陸林說的那樣,這個地方好久都沒人住過了。
借著外麵太陽斜斜照進來的光,宋時眠看見了地上的陌生腳印,是在他們之前進來的。
腳印歪歪扭扭地向前,一直漫延到樓梯口。
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樓梯上。
就在他猶豫要不要上樓的時候,輕微的腳步聲在他們頭頂響起,然後從樓梯的儘頭出現一個抱著箱子的老頭。
老頭看見他們倆的時候愣了愣,“你們是誰?怎麼在這?”
宋時眠最先反應過來,朝老頭歉意的笑了笑,“抱歉,我剛剛站門口好了好幾聲都沒人答應,就擅作主張進來了。”
他笑起來的時候麵容柔和,瞬間讓人卸掉大半的防備心。
“我剛剛在樓上收拾東西,估計是沒聽見吧。”
老頭問宋時眠,“你們是有什麼事嗎?”
宋時眠看著他抱著的箱子,問他,“爺爺,請問您是這家店的主人嗎?”
“我不是。”老頭道,“我兒子是,這不山上出了事,開不下去,換地方工作了。我年紀大了,念舊,想著還有好些東西放這裡,所以來收拾一下。”
還好宋時眠他們運氣好,要是早來一天或者晚來一天,等著他們的估計隻有一個空蕩蕩的店。
老頭拿了兩張椅子,又打了點水把椅子擦乾淨讓他們坐下。
宋時眠的臉泛著紅,看樣子好像有些曬傷了,不過這種時候他也顧不上這些。
他看著老頭,神情裡帶著激動,“我這次來是想找你打聽點事,幾年前,山上有批學生去露營,結果下了暴雨被困在山上,這件事你還記得嗎?”
老頭道,“這也算件大事了,我怎麼可能會記不得,當時救援隊的還有好幾個住我家這裡呢。”
“我……”宋時眠咽了咽口水,“當時有一個人摔下了山崖,差點死在那裡了,你有印象嗎?”
老頭垂著眼思索了會,“是有點印象,那時醫生還說,再燒一會他人就傻了。”
“那你記得是誰救的他嗎?”
老頭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問這些乾什麼?”
宋時眠回答他,“因為我就是那個人,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所以我帶了證據。”
當時那事挺嚴重的,都上了當地的新聞,宋時眠昏迷不醒的照片也被記者拍了上去。
他找到當時的新聞遞給老頭,雖然照片有些模糊,但的確能認得出那個人是他。
老頭拿著手機看了看,“奇怪,這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找救命恩人當時不找,四五年過去了才找,這哪找得到?而且,你要找問當時的救援隊豈不是更方便,來這裡問我乾什麼?”
宋時眠抿了抿唇,拿出一早就想好的說辭,“我家裡有個長輩在那方麵很厲害,他給我算了算,說我認錯了救命恩人,當時救我的人並不是他。”
老人對這些都比較信,聞言還真的認真幫他回想了下,“不應該會認錯啊,那麼大的體格,我到現在都還記得呢。”
宋時眠心底一動,“你是說他體格很大嗎?”
“對啊。”老頭道,“我還沒見過那麼胖的人呢,又高又胖,那麼大的雨,人人都往山下跑,就他不一樣,瘋了似的往山上跑,拉都拉不住。”
聽他說完後,宋時眠臉上的唯一的一點笑也落了下去。
陸林朝他看去,一時間竟看不透他在想什麼。
好一會後,宋時眠才開口,聲音聽起來有些艱澀,“那你知道他是怎麼下的山嗎?”
時間太久了,老頭坐著慢慢回想才能想起那些畫麵。
“那時候雨其實還沒那麼大,救援隊上山很快就把被困的學生帶了下來,不過據他們說山上麵還有一個人一直沒找到。”
“後來雨越下越大,有的地方還山體滑坡,救援隊的人無奈隻能先下來再想辦法。”
“那個胖子就是這個時候衝上去的,救援隊的好幾個人都拉不住他,就這麼讓他給冒著雨上了山。”
宋時眠的手緊緊攥在一起,他越說他的臉就越發的白。
“後來呢?”
“後來啊……”老頭緩緩道,“來了好多人,我還看見一個穿軍裝的男人,那些學生和村民都被送走了,要不是我家在這,再加上我一大把年紀了,說不定也要把我趕出去。”
“說起來也是你們命大,也不知道他在山裡怎麼找的,救援隊都找不到的人硬生生被他給找到了。”
“你是不知道當時的場麵有多混亂,我瞧見那個穿軍裝的人上去就給救你的人一耳光,打得那個響,我在屋裡都能聽到,然後就看見他在罵那個人……”
“不過罵了沒兩句,那人就暈了過去。”
“再之後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外頭刮起了風,卷進屋裡,將宋時眠的衣角吹了起來。
他鬆開被攥得發白的指尖,“謝謝你,我知道了。”
老頭看了他一眼,“那些人一看就是不簡單的,我看你還是裝作不知道的好,要是那個小胖子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怪在你身上怎麼辦?”
宋時眠低聲道,“我倒是情願他怪在我身上。”
他站起身朝老頭鞠了個躬,“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天色不早了,我們就先告辭了。”
老頭往外麵看了眼,“我看你們今天是走不了。”
宋時眠不明所以。
“這天啊,馬上就下暴雨了,山裡下暴雨很不安全,等雨停了再走吧。”
陸林也探著頭往外麵看,“這太陽這麼大,怎麼你們一個倆個都說要下暴雨,天氣預報上也沒顯示今天有雨。”
老頭笑了笑,“活得久有經驗了,有時候人的感覺比機器準多了。”
他不知道從哪裡找到一個茶包,泡了壺茶放桌上,“再等等吧,左右也不差這幾分鐘。”
宋時眠和陸林對視了一眼,最終還是決定等等再走。
厲潮一直沒等到他的消息,最終還是忍不住打了個電話過來。
宋時眠拿著手機去到外麵接電話。
“眠眠玩得不亦樂乎,把我都忘了?”
陽光刺眼,聽著他的聲音,宋時眠恍惚有種想落淚的感覺。
他緩緩吐了口氣,穩住心神,笑著道,“沒有忘了你,這不正打算給你打電話。”
厲潮才不信他的花言巧語,“今天玩什麼了?”
宋時眠抬頭,盯著頭頂聳立的山峰,“跟陸林去爬山了。”
“好玩嗎?”
他垂下眼,摸了把火辣辣的後頸,“不好玩,又累又曬。”
風越吹越大,宋時眠心底隱約爬上一抹不安。
那頭厲潮道,“曬傷了晚上跟老板要點藥塗,下次去爬山的時候記得塗防曬。”
宋時眠瞧著天邊漫延過來的雲,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厲潮哄他,“開視頻嗎眠眠?”
“不行。”宋時眠果斷的拒絕他,“山裡麵信號不好,卡死了,再說了,我不是明天就回來了嗎。”
男人有些不滿的抱怨,“山裡有什麼,為什麼非要留下來過夜?”
宋時眠騙他,“我答應陸林了,晚上要跟他一起露營。”
提到露營兩個字時厲潮猛地沉默了,好一會他才開口,“在山上嗎?高嗎?”
宋時眠的心像是被什麼刺了下,頓時疼得不像話。
“不高,在山下,旁邊就是馬路,人也很多。”
厲潮在電話那頭說,“眠眠不回來的話,那你把地址發給我,我來找你好不好?”
宋時眠握緊手機,笑得很勉強,“厲大壯,你多大的人了,怎麼跟個小孩子一樣?你乖乖的在家,我明天給你帶好吃的。”
男人笑了聲,“我缺那點吃的?”
“那你要不要?”
厲潮沉默了瞬,“如果是你帶的,那我要。”
他又說,“把你們玩的農家樂發個位置給我。”
再拒絕下去就該被發現問題了,宋時眠隻能答應下來,“行行行,我待會掛了電話就給你發好不好?”
還好他出門前做了準備,找了個和他描述裡差不多的農家樂。
啪嗒!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一顆豆大的雨點砸在了宋時眠臉上。
他抬頭看去,高大的山後麵已經完全被黑雲覆蓋,黑壓壓的一片,仿佛能吞噬一切。
“怎麼了?”
宋時眠看著從天際蔓延過來的雨幕,指尖有些顫抖,那些被他遺忘的記憶如潮水朝他呼嘯而來。
“下暴雨了。”
第119章
這場雨比宋時眠想象的還要大。
雨如瓢盆大水頃刻間瀉下,狂風卷著樹吹得嗚嗚作響,不過下午四點,天就已經完全黑了。
宋時眠坐在位置上,盯著外麵的雨,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手機屏幕。
隨著他指尖輕點,手機屏幕短暫地亮了幾秒,在大雨裡,信號微弱得勉強隻有兩格。
這雨太大了,下得他格外地不安。
陸林瞧見了他的不安,搬著椅子坐在他身邊,隨便找了個話題,“你知道救你的那個人是誰嗎?”
一聲悶雷過後,宋時眠把手機放旁邊的桌子上。
“知道。”
“誰啊?”
沒想到下一秒宋時眠就說了個陸林意想不到的名字。
“厲潮。”
他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怎麼會是他?剛剛那個爺爺不是說是個胖子嗎?”
坐在床邊的青年垂著眼,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他以前就是個胖子。”
這倒是陸林不知道的事。
他想問問宋時眠他和厲潮的事,但看他那個樣子,估計也沒什麼心情回憶過去。
“你來之前就猜到是他了吧?那你乾嘛不直接問他,還跑那麼遠過來?”
宋時眠盯著玻璃上宛如瀑布的水幕,“我問了他也不會說。”
既然他不想說,他就自己來找答案。
來之前他還特意看了這兩天的天氣預報,沒想到還是出了差錯。
在磅礴的雨裡,屋子門口的山在暗沉的光線下顯得越發的壓抑,仿佛隨時都能壓下來。
老頭端著茶慢吞吞地喝了口,往宋時眠那邊瞥了眼,“彆擔心,山不會塌,我在這裡住這麼多年了,這山就沒塌過。”
“不過……”他悠悠歎了口氣,“進度假村的那座橋就不一定了。”
百無聊賴的陸林頓時就朝他看過去,“橋?什麼橋?”
“就你們進來走的那座橋,時間太久了,這雨又這麼大,水一漲,不知道還能不能堅持。”
陸林張了張嘴,“不會這麼倒黴吧……”
宋時眠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他拿起手機看了眼,是厲潮的。
他抿了抿唇,看了眼屋裡的兩個人,拿著手機去了另一個房間。
手機信號不是很好,雨又大,厲潮的聲音傳過來斷斷續續的。
“眠……現……你……在哪……”
宋時眠看了眼信號,無奈地歎了口氣,“手機信號不好,我聽不清你在說什麼,我現在就在那個農家樂裡,等雨停了我明天就回來了。”
“我……看……”
得,說的什麼都不知道。
他舉著手機在屋裡轉了轉,試圖找到一個信號好的地方。
和陸林說話的老頭看見了他的舉動,朝他道,“你去樓上試試看,那裡信號要好一點。”
宋時眠拿著手機上了樓,厲潮的聲音頓時就清晰了很多。
“眠眠,你確定你在你說的那個農家樂?”
宋時眠摳了摳眼前開始脫落的牆皮,有些心虛,“在啊。”
那頭厲潮的聲音很平靜,可宋時眠卻聽出了一絲冷意。
“你知道農家樂那片的地是誰開發的嗎?”
一股不詳的預感湧上了宋時眠的心頭。
“那是我們家的地。”
“我問了那邊的負責人,現在大太陽的,哪裡來的暴雨?”
“宋時眠,你到底在哪裡?”
宋時眠沉默。
他的沉默讓厲潮的聲音變得尖銳起來,“你瞞著我究竟去了哪裡?我們是夫夫,哪怕你不想讓我跟著,你跟我說就是,為什麼要騙我……”
“我……”宋時眠張了張嘴,“抱歉,我不是故意瞞你的。”
電話裡安靜了兩秒,最後才傳來男人低低的聲音,“連陸林都可以知道你去哪裡……”
宋時眠閉了閉眼,如實道,“我跟他來了南縣這邊的度假村。”
說到南縣這兩個字時厲潮的呼吸重了幾分,“你來那邊做什麼?”
宋時眠含糊道,“來辦點事。”
他以為厲潮會刨根究底,沒想到對方什麼都沒問,就連聲音也恢複了以往的冷靜。
“雨太大了,你就在哪裡待一晚上,明天再回來。”
宋時眠在心底悄悄鬆了口氣,語氣也輕快了不少。“你彆擔心我,我和陸林就住在山下的度假村裡,很安全的。”
“嗯。”厲潮很輕地應了聲,“害怕嗎?”
雨聲呼嘯,閃電似乎要將天撕開一個口子,聽著他的聲音,宋時眠感覺自己也沒那麼怕了。
“不怕。”
電話那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後是一陣腳步聲,“我聽到你那邊打雷了,安全起見,先不說了,如果害怕的話就給我打電話或者發消息,我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
他太平靜了,宋時眠總覺得有些反常,“我聽到腳步聲了,你下班了?”
“不下班,去見個客戶,下午約了他吃飯。”
聽他這麼說,宋時眠安心了不少,“好,那你乖乖的在家,有事我第一時間就給你打電話。”
掛了電話後,宋時眠看著手機百分之五十點電有些擔憂-
暴雨絲毫沒有停歇的想法,反而越下越大。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夜幕重重下,除了雨雷聲,周圍寂靜得可怕。
這家店許久沒人,電早就停了。老頭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一根蠟燭,微弱的燭光在三人臉上跳躍。
宋時眠把包裡帶的麵包和零食拿出來給每個人分了點,這些就是他們搜羅出來的晚餐。
陸林咬了口麵包,有些憂愁,“這雨什麼時候停啊?先彆說走不走的問題,這都沒個睡覺的地方,總不能坐這裡等天亮吧?”
老頭往外麵看了眼,“附近還開著的店最近離我們也有十多分鐘,再等等吧,等雨小一點,我們去那邊找個睡的地方。”
他們沒有辦法,隻能選擇等。
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八點。
雨勢終於變小了,好在店裡還有兩把沒帶走的雨傘,陸林和宋時眠一把,老頭一把,他們朝著離他們最近的那家店走去。
外頭的青石板小路已經變成溪流,才一出門,宋時眠的鞋就濕了,他們兩個大男人擠一把傘,再加上風又大,跟沒躲沒什麼兩樣。
宋時眠用手機照亮跟前的路,往下一看,水都淹過他的腳踝了,透著一股刺骨的冷。
手機的電量停在百分之三十八,可在這期間厲潮一個電話都沒給他打過。
他的一顆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到了。”
走前麵帶路的老頭收了傘,站在一棟屋子前。
屋子沒有開燈,透明的玻璃門裡點著兩支蠟燭,幾個人圍著蠟燭聊天。
老頭在外麵喊了聲,沒一會裡麵的一個男人出來開了門,瞧見老頭的臉時他還有些驚訝,“你怎麼會在這?”
“彆說了,回來拿東西結果遇上了暴雨,有夠倒黴的。”他側身露出站在他後麵的宋時眠和陸林,“遇上兩個來這邊的遊客,我家那裡住不了人,所以想著來這裡看看。”
男人將門推開,“趕緊進來,這雨看著又變大了。”
三人收了傘進屋。
宋時眠看著跳躍的燭光,問了嘴,“是停電了嗎?”
男人將門關上,“風太大,把電線刮斷了,不止停電,暴雨把出去的橋給衝垮了,這破天氣,真造孽。”
聽見橋垮了,宋時眠和陸林齊齊變了臉色,陸林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沒了橋,我們要怎麼回去?”
男人張羅著他們坐下,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抬手給他們倒了杯熱茶,“彆擔心,還有另外一條路可以出去,隻不過要繞一些,等雨停了,你們可以走那條路回去。”
她好奇的問宋時眠他們,“這地方都要倒閉了,你們來玩什麼?”
陸林笑著道,“嗨!這不來之前沒了解,聽說這裡有過度假村就來了,沒想到一來是這個鬼樣子。”
陸林會說話,很快就和那幾個打成了一片,宋時眠垂眼看著手機,沒什麼聊天的興趣。
電量越低電掉得就越快,這麼會的工夫,他手機的電隻百分之二十。
“抱歉,我去打個電話。”
他站起身,朝門邊走去。
他撥通厲潮的電話,那邊響了好幾聲電話才被接上。
“怎麼了?”
宋時眠抿唇,“你現在在哪?”
男人的聲音不急不緩,“在回家的路上。”
“都快九點了,你才下班?”
厲潮似乎是笑了聲,“你又不在家,我回去那麼早乾什麼,回去麵對空蕩蕩的房間然後想你嗎?”
宋時眠有些愧疚,“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厲潮道,“所以在你還沒回來之前不如好好想想到時候要怎麼補償我。”
聊了十多分鐘,手機就發出了電量過低的警告。
“早知道就隨身帶個充電寶了。”
“度假村沒電了?”
宋時眠無意識地跟他抱怨,“不僅沒電,連上山的橋都被水給衝垮了。”
厲潮在那頭沉默了瞬,聲音有些壓抑,“眠眠害怕嗎?”
宋時眠側眼往身後看了眼,桌子上的蠟燭快要燃燒完了,光芒越來越微弱。
“說實話,有點害怕。”
明明知道他們現在很安全,可曾經的經曆還是讓他對這個地方、對暴雨充滿了恐懼。
哪怕宋時眠還想跟厲潮再說說話,可手機電量卻不允許,說了沒一會,他的手機直接關機了。
他看著手裡黑屏的手機,第一次產生換個新手機的想法。
桌上的蠟燭也燃燒完了,沒了多餘的蠟燭,大家隻能選擇睡覺。
店主沒什麼多餘的房間,宋時眠和陸林隻能在休息區的沙發上將就一晚。
宋時眠蓋著毯子有些難受的蜷縮在沙發上,奔波了一天,身體明明很困倦,可他的眼睛卻怎麼也閉不上。
外麵黑壓壓的一片,偶爾天邊掠過閃電,仿佛沉睡著的巨獸在那一刻睜開了眼睛。
短暫的光亮過後迎接他的隻有窒息的黑暗。
他用手抵著指節上的戒指,轉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冰冷的戒指染上他的溫度後才緩緩吐了口氣。
他轉過身,背對著外麵,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睡過去-
夢裡還是雨,無邊無際,像是要將他溺斃。
黑暗如同潮水一點點漫延,無儘的夜將他淹沒。
恍惚間,宋時眠聞到了泥土的腥味,雨水混合著泥土濺在他臉上,四肢由一開始的疼痛漸漸變得僵硬麻木。
他的思緒脫離他的軀體漂浮在空中,意識在緩慢地消退。
他好像要死了……
這是他當時唯一的想法。
過往如同走馬燈在他腦海浮現,他的父母、老師、朋友、同學……
以及,
那個在樹下枯等一晚也沒等到祝福的生日。
還有連告彆都沒有的忽然離去。
說不恨是假的,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宋時眠都很排斥交朋友。
在浮沉的思緒裡,宋時眠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一個久違的聲音。
他從泥土裡被托起,豆大的雨砸在他背上,耳畔的聲音在雨夜裡交彙成雜亂的樂章。
世界空蕩蕩的,隻有身下的人背著他緩慢但堅定的前行。
“宋時眠!你不能睡,醒醒!”
“……”
轟隆——
巨大的雷聲響起,宋時眠猛地從沙發上驚醒。
陸林在一邊打起了鼾,雨勢比剛剛還要大。
宋時眠沒由來地感到了一陣不安。他摸黑起了身,走到窗邊,看著茫茫夜色。
轟隆——
又是一聲驚雷,在閃電的光亮下,一道不甚明顯的身影從下麵走了上來。
那一瞬間,宋時眠甚至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可幾秒後,茫茫黑夜裡亮起了一道微弱的光。那光像是無儘黑夜裡亮起的星,穿過厚重的雨幕,一點點地朝著自己的月亮奔赴而來。
待走近了,宋時眠終於看清了掩藏在手電筒後麵的麵容。
男人身上套著不合身的雨衣,全身都濕透了,就這麼站在窗外麵的院子裡,和裡麵的宋時眠遙遙相望。
夜幕被閃電撕開,厲潮的狼狽清晰地倒映在他眼底。
那一瞬間,宋時眠感覺自己的心也被撕了個口子。
第120章
宋時眠打開門,一把把站在門口的男人拽到屋簷下。風吹著雨絲落在他臉上,深夜的雨透著冷,僅剩的那點睡意也被淋了個乾淨。
“你瘋了?你是怎麼過來的?!”
厲潮身上還穿著西裝,被雨淋得顏色比往日還要深,在他腳底暈出一灘水漬。
“開車過來的。”
他說得輕描淡寫,可那麼大的雨,大晚上的,他又是一個人,宋時眠壓根不敢想象其中的艱險。
“我看你就是瘋了!”
宋時眠咬著牙低聲道,拽在厲潮手腕上的那隻手在隱隱發著抖。
厲潮垂眼看著他的臉,雨水沿著發絲往下落,青年的臉被水漬暈染得模糊,那雙漂亮的眼睛裡似乎帶著水光。
“我的確是瘋了。”
他的聲音很平靜。
“看不見你我要發瘋。”
宋時眠抽出手沒忍住給了他一耳光。他的力道不大,男人被他打得歪過臉,喧囂的雨聲蓋過了兩人淩亂的呼吸。
宋時眠蜷了蜷指尖,“看不見我所以就一個人開車跑這麼遠?厲潮,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出了什麼……”
他張了張嘴,竟是無法往下再說一個字。
厲潮關了手電筒,不讓宋時眠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
黑夜裡,他的聲音很低,混合在雨聲裡有種像是在做夢的感覺。
“隻要你在這裡,我就不會出事。”
他說,“可如果你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出事,那才會讓我生不如死。”
“眠眠,你不能對我這麼殘忍,留我一個人在外麵擔驚受怕。”
他往前一步,摸上宋時眠的臉,指尖的溫度一片冰涼,碰了一下又克製地收回。
“你要想知道什麼就來問我,不要一個人跑來這個地方。”
黑暗裡,宋時眠吸了吸鼻子,“說得像是我問了你會說一樣。”
無儘的黑夜下,厲潮緩緩歎了口氣,“如果這是對我隱瞞真相的報複,你還真是會殺人誅心。”
宋時眠心尖顫了顫,一時間所有的責怪再也說不出口。
瞞他最多是他,愛他最多也是他。
哪怕有很多事要問,但顯然眼前這種情況不太適合促膝長談。
宋時眠隻能帶著人厚著臉皮叫醒老板,跟他要了身乾的衣服給厲潮換上。
期間厲潮都一直老老實實跟在宋時眠身後,讓換衣服就換衣服,讓喝熱水就喝熱水,一點也看不出獨自一人冒著大雨趕過來的樣子。
他們這麼大的動靜,陸林早就被吵醒了。他看著坐在沙發上的兩個人,抱著被子換了個地方,把空間留給他們。
宋時眠沒留意到陸林已經走了,沒有薑湯,他隻能盯著人把熱水喝完。手電筒把房間勉強照亮,外麵的雨還在下,但宋時眠已經沒了之前害怕的感覺。
厲潮把碗放下,露出空蕩蕩的碗底,抬眼看著宋時眠,乖乖道,“我喝完了。”
他的頭發被宋時眠用毛巾胡亂地擦了擦,亂糟糟地頂在頭頂,身上穿著有些小的衣服,神情裡帶著幾分拘謹。
宋時眠快被他這副樣子給氣笑了,“這會知道害怕了?”
厲潮往他那邊挪了挪,嗅著青年身上傳過來的香氣,緊繃著的情緒才稍稍緩和。
“我害怕你生氣。”
“怕我生氣還自作主張過來?”
“我擔心你。”
“擔心什麼?我在度假村裡,那麼多人呢,好得很。”
厲潮拉住他的手,“你知道我在擔心什麼。”
“我擔心你會出意外,我擔心你會害怕。”
“其實……”他將指尖一點點擠進宋時眠的指縫,“是我在害怕,在知道你來這裡的時候,我比誰都還害怕,那年的事我不想再經曆第二次。”
那件事給宋時眠留下了心理陰影,對另一個人來說何嘗不是。
“所以真的是你救的我?”
厲潮的反應有些遲鈍,好一會才慢吞吞地點了下頭。
“是我。”
“那為什麼不跟我說?”
“你……”厲潮遲疑道,“你沒問。”
夜深了,宋時眠終於感到了困倦,他脫了鞋縮在沙發上,拉過被子蓋在兩人的肩上。
“你我還不清楚?有點什麼秘密都被副人格抖落出來,既然副人格都沒說,就彆指望從你嘴裡問出什麼來。”
厲潮沉默了會,把頭靠在宋時眠肩膀上,“對不起眠眠。”
他此時此刻乖得不像話,乖得宋時眠都不好意思朝他說重話。他摸了摸他的頭,放緩聲音,“為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
“因為我又欺騙了你。”
“那為什麼要欺騙我?”
“因為……”厲潮眨了眨眼睛,思緒變得遲緩,“因為你說你討厭我。”
宋時眠,“……”
好端端的,從天而降一口大鍋。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了?”
厲潮聞著他身上好聞的味道,慢慢閉上眼睛。
“在幾年前的那場暴雨裡。”
其實那場雨的很多情節他都忘了,可唯一清晰記得的隻有宋時眠燒得昏迷不醒靠在他背上說的那句——
“討厭,厲大壯。”
很輕的一句話,如果不是兩人挨得近,他都不一定能聽到。
那一刻他其實說不上來是種什麼感覺。覺得難過,也覺得本該如此。
厲潮的聲音很輕。
“世界上再也沒有比我還討厭的人了,背信棄義,明明離開了,然後又覥著臉回來。”
“沒了我你依舊過得很好,有家人、有朋友,沒有給你添麻煩的人。”
他那麼大一隻,卻往宋時眠懷裡縮,“可我不行。”
“沒了你,我活不下去。”
“我無比慶幸那天我來找你了,也無比慶幸那天我找到了你。”
宋時眠把手電筒又給關了,黑暗在眼前覆蓋,窗外雨聲漸歇,風吹動枝葉發出細微的聲音。
“可是厲潮……”宋時眠道,“這不是你隱瞞我的理由。”
“怎麼不是呢?”厲潮牽著嘴角,露出一個勉強的笑。
“你了解我,同樣的,我也了解你。如果我說了討厭你,你就選擇不告訴救我的人是你的話,那你後麵就不會出現在我世界裡了。”
厲潮道,“那是因為你眼睛……”
“可你不是還有很多方法嗎?為什麼一定要和我結婚?”
“厲潮。”宋時眠緩緩道,“你說你來見我,剛好遇到了暴雨,你為什麼要來見我?”
厲潮沒說話。
“那是因為你是打算來見我最後一麵。”
“因為你要做手術了,百分之六十的成功率,你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下去。”
“所以江瑾才會那麼生氣,所以救援隊的才會隱瞞真相,讓我真的以為是林季同救的我。”
“如果你真的沒醒過來,這場暴雨對我而言不過是個小插曲,我就可以無憂無慮地活下去,到死了都不知道你曾經出現過。”
“厲潮……”
宋時眠咬著牙,聲音顫抖,“你可真是好狠的心。”
在他渡過的那些無憂無慮的時光裡,厲潮在乾什麼呢?
在ICU裡躺著,在冰冷的醫院裡數著日子過,在望不到光亮的日子裡承受著另一個人的無端埋怨。
甚至還在手術前夕,獨自一人奔赴一場暴雨。
宋時眠甚至不敢想,如果因為他,他出了什麼三長兩短……
“我……”厲潮無措地摟著他,“我隻是想你好好的。”
“厲潮……”滾燙的液體落在手背上,宋時眠的聲音帶著壓抑的哽咽,“你這樣讓我怎麼好?如果我對你好會對你造成這麼多負擔,那我寧願當初、當初……”
男人猛地收緊手,“不可以!”
“眠眠,我隻有你了,如果沒有你,我早就死了。”
宋時眠沒說話。
厲潮抬起頭在他臉上胡亂地親,親到了滿嘴的苦澀。
“如果你覺得我哪裡做得不好,隻要你跟我說,我都可以改,但你不能、不能不理我。”
親完後,他毫無章法地在他懷裡亂拱,“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好了,如果你實在覺得過意不去,那以後在床上多順著我就好了。”
宋時眠,“……”
那麼大個人壓在他胸口,宋時眠甚至感覺自己都快喘不上氣了,在聽了他的話後,他更是生出一種無語至極的感受來。
“起來。”
宋時眠伸手去推他的腦袋,這一推,讓他頓時發現了不對勁。
他坐直身體,把厲潮的臉從懷裡拔了出來,伸手往他腦門上一摸,燙得嚇人。
“厲大壯,你發燒了你知不知道!”
男人迷迷糊糊地抬眼看他,黑夜裡隻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輪廓。
“不可能,我身體很好。”
宋時眠,“……”
厲潮又往他懷裡拱,“眠眠,你彆生氣了,我回去跪榴蓮好不好?”
“跪你大爺!”宋時眠摸到被他丟在一邊的手電筒,“趕緊給我起來!”
他說他今天怎麼這麼乖,合著都快被燒傻了。
店裡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對麵再次又被他叫醒的老板,宋時眠羞愧得無地自容。
他接過老板遞過來的退燒藥,瘋狂道歉,“對不起啊,又麻煩你了。”
老板抬手打了個哈欠,看了眼躺在沙發上燒得神誌不清還盯著宋時眠的男人,打趣道,“沒關係,我都懂,我剛談戀愛的時候也這樣。”
折騰了這麼久,天邊已經開始泛起了魚肚白。
宋時眠用煤氣灶燒了鍋熱水,把退燒藥給厲潮塞進了嘴裡。
男人漆黑的眼眸裡泛著水霧,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他,“還生氣嗎?”
宋時眠一看他這樣子就渾身來氣,“氣!氣死了!”
厲潮抿唇,忽然支起身子親了宋時眠一口,帶著幾分藥味的苦澀。
“親親眠眠,不要生氣了,以後我什麼都不會瞞你。”
他強調,“我什麼都跟你說。”
宋時眠簡直拿他沒辦法。
他把他強製按著躺沙發上,拉過被子給他蓋上,“閉嘴把你,趕緊休息,天亮了我們就回去。”
這邊沒有醫院,要是退不了燒就麻煩了。
厲潮乖乖閉上眼睛。
幾分鐘後,他睜開眼睛,“我想起來我還瞞了你一件事。”
“什麼?”
“我在網上買了兩盒套,一盒冰點,一盒螺紋。”
宋時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