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就那種……”他道,“之前我讀書的時候,學校門口賣的那種,一塊錢一根,也不知道現在有沒有漲價?”
他這話一出,厲潮就朝他看了過來。青年的手肘搭在櫃台上,姿態有些隨意的低頭吃了口餛飩,仿佛真的隻是想吃,然後隨口就告訴了他。
“怎麼會忽然想吃烤腸了?”
宋時眠道,“做了夢,夢裡麵我在吃烤腸,醒來忽然就很想吃,好久沒吃過還有點懷念。”
厲潮想問他做了什麼夢,可話到嘴邊又不太敢問出來,隻是道,“澱粉腸不健康。”
半碗餛飩下肚,宋時眠差不多就飽了,“這也不健康、那也不健康的,厲潮同誌,你是要把我媽沒說的那些話都補上嗎?”
察覺到了宋時眠暗諷他老古董,厲潮抿嘴,“本來就不健康。”
話是這麼說,可到傍晚的時候他還是帶宋時眠去了燒烤攤。
新家的不遠處是個夜市,不是很遠,於是兩個人手拉著手慢慢走過去。
由於他記憶殘缺,宋時眠挑著些能說的事給厲潮講,在聽到他們去趙廣新家吃飯的時候他眉頭一皺。
“為什麼我們搬新家不請客吃飯?”
宋時眠一巴掌拍了過去,覺得他在放屁,“你可閉嘴吧。”
還請客?到時候人一進來,發現他和一個月薪三千的超市職員住在市中心的小公寓,這讓他怎麼解釋?
他費心費力的幫他隱藏,搬了新家也不敢跟宋英他們說,結果厲潮還想著請人吃飯?
宋時眠想請他吃愛的大嘴巴子。
莫名其妙挨了打的厲潮有點委屈。從小就生在富貴之家的大少爺對金錢沒什麼概念,哪怕結婚進了廚房,也不太能理解之前住的小區和現在這個房子有多大差彆,頂多就是房子大了點、環境好了點罷了。
但宋時眠不想請一定有他的理由,優秀的伴侶一向都是無條件支持伴侶的決定的。
他說不請那就不請。
夜市人很多,一到地方厲潮就把宋時眠抓得很緊,生怕他出了什麼意外。
宋時眠忽然想到自己剛瞎那會,有天晚上忽然抽筋,想吃麻辣燙,而且還不想點外賣,於是不知道哪裡來的膽子讓他一個人打著車去了附近的夜市。
當然了,不出意外的話他又出意外了,被不看路亂跑的熊孩子撞倒,膝蓋上的傷好不容易好了又光榮的掉了塊皮,連手也被蹭了點傷。
但這次他沒碰到那位聲音耳熟的好心人。
現在想想,他抽風忽然一個人大晚上的跑那麼遠,能碰到“好心人”才怪。
他拍了拍厲潮的手,示意他放鬆,“彆緊張,沒事的,我沒長眼睛不代表彆人也不長眼睛。”
厲潮嘴上應著好,眼睛卻盯著每一個路過的小孩子,眉頭緩緩皺起。
一到門口就全是賣燒烤的,本來宋時眠隻是想吃烤腸的,結果一聞到這個味道,口水不爭氣的從嘴角流了下來,吸了吸肚子,覺得自己的胃還有點多餘的空間。
他們選了個人不怎麼多的燒烤攤,老板一邊烤一邊笑著和他們搭話,“兩兄弟嗎?感情可真好。”
宋時眠笑著道,“不是兩兄弟,我們是夫夫。”
老板手一抖,孜然頓時就倒多了,他麵不改色的把手裡的串又翻了個麵,淡定道,“兩夫夫嗎?感情可真好。”
宋時眠,“……”
站在他身邊的男人捏了捏他手,又默默多點了兩串。
老板的眼底頓時迸發出炙熱的光芒,看著眼前這兩位客人,想也不想的就道,“我就說嘛,兩人很有夫妻相,剛剛我差點就給誤認成兄弟了。”
宋時眠忍不住道,“你剛剛沒有差點誤認。”
“是嗎?”老板瀟灑地撒上辣椒麵,“我剛剛可什麼都沒說。”
他把烤好的燒烤遞給厲潮,“來,你們的串。”
厲潮接過串,第一時間把澱粉腸抽出來給宋時眠。
宋時眠挽著他的手臂,歪頭咬了口,彎了彎眼眸,“看,還是熟悉的味道。”
厲潮探過身子,就著他咬的痕跡咬了口,評價,“嗯,的確是熟悉的味道。”
……
其實他人生中的第一根烤腸是宋時眠請的。
他家是有錢不假,但吃穿用度都是家裡傭人準備的,他爺爺年紀大了,根本不知道小孩子還有零用錢這種東西,他爸媽不怎麼管他,所以導致小時候的厲潮是沒有零花錢的。
宋時眠覺得他可憐,變著法的想給他吃各種好吃的垃圾食品。
可厲潮覺得受之有愧,畢竟那時候他的零花錢也不是很多,他都拒絕了。
宋時眠以為他是不好意思,太貴的不敢請,思來想去,一塊錢的烤腸剛剛好。
剛上初中的厲潮沉默又膽小,和熱情開朗的宋時眠簡直就是兩個極端。
明明是毫不相乾的兩個人,卻奇異地混在了一起,放學的時候站在賣澱粉腸的攤子前,安安靜靜的等著老板。
他忘了記憶裡第一根澱粉腸是什麼味道,卻記得很清楚宋時眠那天的笑容。
眼睛彎彎的,裡麵仿佛盛了漫天的星辰。
就和現在一樣。
隻可惜,那雙眼睛再也裝不進星星了-
一到周一,清閒了兩天的宋時眠和厲潮開始忙了起來。
上班的上班,翻譯的翻譯。
新家寬了很多,厲潮特地在樓下選了間屋子作書房,宋時眠翻譯就不用到處躺了。
他以為上一本的她逃他追已經很炸裂,沒想到這本的先婚後愛更是更上一層樓。
AI的朗讀聲依舊沒什麼感情,而宋時眠的腳趾已經開始了每天的摳地大工程。
再這麼下去,他遲早得摳出個三室一廳來。
這本小說比上本長得多,但那邊給的時間卻比上本緊,宋時眠隻能加班加點的聽小說,甚至連晚上都在翻譯。
好在厲潮這段時間也忙。
自從上次在包間揍了林星白一頓後,公司項目最大的困擾頓時就解決了,項目如期推進,厲潮也跟著開始忙起來。
晚上宋時眠加班翻譯,他就坐在一邊處理文件,一時間,書房充滿了兩個人忙碌的背影。
一開始宋時眠還戴著耳機聽小說,後麵厲潮覺得老是這樣對耳朵不太好,就強製把他耳機摘了。
這種羞恥的東西一個人聽還好,外放兩人聽對宋時眠來說簡直是社死的致死量。相比於他的尷尬,厲潮卻淡定得不行,從頭到尾都沒發表過什麼意見。久而久之,宋時眠漸漸就習慣了。
日子就這麼平緩地往前走。
忙活了快半個月,宋時眠才發現一個事。
其它副人格已經半個月沒出來過了。
他和醫生合計了下,然後得出一個結論:
這麼久不出來,不是在憋個大的,就是打算拉坨大的。
果不其然,在一個星期後,厲潮又失聯了。
卑微的助理在電話裡都快哭了,“宋先生,你知道厲、厲潮在哪裡嗎?兩點有個會,可現在都一點五十了,我怎麼都聯係不到他,打他電話也關機了。”
他想,他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這輩子給厲潮當助理?
宋時眠安慰他,“彆著急,他經常去的地方你找了嗎?”
助理苦著臉道,“他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回家,兩點一線的,如果你都不知道他在哪裡,我就更不知道了。”
宋時眠試探著開口,“他的備用電話你打了嗎?”
“實不相瞞,他半個月前找到我,那張卡已經被注銷了。”
宋時眠揉了揉腦袋,在心底歎氣。
看來某人是憋了個大的。
他不得不給他收拾爛攤子,“會議重要嗎?如果不是很重要的話,你幫他推了吧,至於人……我想到時候他應該會來找我,到時候我再讓他回去上班。”
事已至此,看來隻能推掉了,隻不過這次會議連線海外那邊的負責人,這個點那邊都下班了,為了這個會,大晚上的抱著電腦開視頻等著,結果說推就推……
助理已經能想象得到對方的心情了。
他掛了宋時眠的電話,雙手合十。
拜托,罵了我老板就不能再罵我了哦-
宋時眠給厲潮打了個電話,果然像助理說的那樣,手機關機了。
他出去找也不現實,隻能坐在家裡乾等,希望對方真的能回來找他。
十分鐘後,厲潮還沒等來,倒先等到了何燦的咆哮。
【他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你就說他是不是有病!】
【老娘大晚上的化著全妝!全妝!他說不開就不開?媽的!遲早有一天,我要一炮轟了這些資本家!】
宋時眠隻能先安慰她。
【怎麼了?】
光是文字,宋時眠都能感覺到這位遠在大洋彼岸學姐的憤怒。
【怎麼了?我快要被氣死了。】
【傻逼公司,傻逼領導,跟我說要開會,老娘這裡天都黑了,抱著個電腦等開會,結果呢?還有五分鐘就到點了,說老總有事,推遲了,我推他個香蕉大西瓜!】
宋時眠打字。
【忍不了辭職算了?】
【那不行,一個月好幾萬呢。】
宋時眠也知道她隻是抱怨抱怨,但還是忍不住打趣。
【之前還跟我說新總裁很帥,結果才過去沒幾天,就開始罵人家傻逼了?】
【他帥和他傻逼並不衝突。】
【對了……】
何燦猶豫了下,還是問他。
【我聽說,林季同好像回國了?】
【嗯,回來好一段時間了,現在在這邊的一家三甲醫院上班呢,前途無量。】
【那……】
【他知道你結婚的事嗎?】
第72章
聽見這句話時,宋時眠愣了愣。
【知道,他和我一見麵那天就知道了。】
【那他有說什麼嗎?】
宋時眠有些無奈。
【學姐,你到底想說什麼?】
何燦好一會才發消息過來。
【學姐知道你還在為他當初丟下你一個人去國外生氣,不過說實話,我也沒想到你會這麼突然就結婚。他前兩天還跟我聯係來著,說他挺後悔的,如果不是他出去,你也不會隨隨便便就找個人領證。】
宋時眠按下語音鍵,猶豫了會,開口。
“學姐,我不知道是怎麼給你的錯覺,會讓你覺得我和學長之前有那種感情?我實話跟你說吧,他離開我也沒覺得難過,畢竟他是去追求他的未來,我替他高興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會難過?”
“至於結婚……我很喜歡我現在的丈夫,我也不是隨隨便便就決定就跟他在一起。”
【你不喜歡林季同啊?】
宋時眠很無奈。
“我不喜歡他啊,我對他隻有單純學弟對學長的感情,我要是喜歡,這麼多年,怎麼可能都不追他?”
何燦卡了卡。
【啊……大家都在傳你們互相喜歡來著,那時候我們還以為你們畢業了會在一起。結果他忽然出了國,你又發生了這麼多事。畢竟在你最困難的時候他就出了國,你生氣也是應該的,這麼多年我也不敢在你麵前提起他。】
“沒有的事。”宋時眠道,“我的事跟他沒關係。我們關係好也隻不過是因為他救了我,他對我來說就是救命恩人,所以就對他好了點,沒想到會造成這樣的誤會。”
【啊?他還救過你?】
宋時眠不是很想提之前的事。
“嗯,大二的時候。”
何燦恍然大悟。
【我就說呢,之前也沒見你們關係這麼好,結果放了個假就突飛猛進了。】
說起這個何燦就有點生氣。
【靠!林季同這個小人,暗戳戳的給我上眼色呢。你是不知道他找我聊天,各種貶低你老公,還說什麼如果不是他出國,你怎麼可能會淪落到和那樣的人在一起。】
【合著拿我當槍使呢。】
宋時眠臉上的笑慢慢落了下去。
那頭何燦又發了條語音過來。
“好啊你宋小狗!你跟我說什麼來著?說你老公開了家超市,還大學畢業,結果呢?超市職員,大專生?你就是這麼糊弄我的?”
思緒被她飽含怒氣的聲音打斷,宋時眠縮了縮脖子,嘴硬道,“我說的是合夥開了家超市,你聽錯了。”
何燦冷酷無情。
“要不要我翻聊天記錄給你看?”
宋時眠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當初我那麼說是騙林季同的,其實我老公可牛逼了。”
何燦陰陽怪氣,“喲~你老公可牛逼了,咋的,你嫁進豪門當少奶奶了?”
宋時眠道,“萬一呢?”
何燦斬釘截鐵,“那我倒立吃屎。”
“……”
倒也duck不必。
就在兩人瞎扯的時候,門鈴突兀地響了起來。
宋時眠似有所感一般朝門邊扭頭,對何燦說了句“回聊”就放下手機。
他站起來,摸索著朝門口走去。
走到門邊時,宋時眠把手按在門把手上,深吸一口氣,心裡頭莫名有種開盲盒的刺激感,最終緩緩拉開了門。
一開門,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就被巨大的花束撞了個滿懷。
淡淡的花香充盈著宋時眠的鼻腔,他抱住巨大的花束,神色有些懵。
這是怎麼回事?
還沒等他問出來,送花的主人先開口了,聲音裡帶著笑意,嗓音冷冽。
“學長,好久不見。”
宋時眠一個踉蹌,差點連人帶花摔了下去。
什……什麼?
學長?
他?
看來不是憋了個大的,是拉了坨大的。
門口的男生穿著一身白色襯衣,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下,看上去乾淨又溫柔。他的目光停留在宋時眠略顯錯愕的臉上,然後不動聲色地往裡麵看了看,姿態懶散。
“學長不請我進去坐坐嗎?還是說,學長結婚了,家裡麵管得嚴?”
宋時眠嘴角抽了抽。
懷裡的花束很大,他兩隻手抱得有些艱難,慢吞吞的側身,讓人先進來。
男生便往前走了兩步,他背上單肩挎著一個包,停在宋時眠跟前,微微低頭看他。
門就那麼寬,一邊站著一個人,中間擠著一束燦爛到耀眼的玫瑰,在午後的暖陽下,畫麵像童話一般夢幻。
隻可惜這畫麵一個看不見,而另一個則在宋時眠跟前緩慢地眨了眨眼,“學長,我忽然到訪,你老公不會生氣吧?”
宋時眠,“……”
他率先側身進去,騰出一隻手拉著門,麵無表情道,“那你走吧。”
說著就想把門關上,結果剛一動,就被男生伸手拽住了。
他扣著門,逼近宋時眠,眼神還有點委屈,“我惹學長生氣了嗎?對不起,我不應該在背後說你老公的。我隻是太久沒見學長,有點想你,轉了好幾路公交才找到學長家,學長就這麼想把我趕出去嗎?”
要不是抱著花,宋時眠很想搓一搓手臂。
說不出來哪裡奇怪,但就是給他聽得起了層雞皮疙瘩。
巨大的玫瑰花束又在往下掉,宋時眠伸手攏了攏,問他,“你剛剛乾嘛去了?”
男生無辜眨眼,“上課,然後來找學長。”
“……”
上你妹!
宋時眠深吸一口氣,“行,我就當你在上課,那我問你,下午的會怎麼忽然就不去了?”
“學長是在怪我嗎?”男生垂下頭,“對不起,我隻是太想見到學長了,所以才錯過了會議,我會和他們好好道歉的。”
“……”
“學長不相信嗎?”男生掏出手機,“我可以當著你的麵說的。”
宋時眠可不想助理半夜睡了一覺起來都在罵厲潮神經病,頭疼地歎了口氣,“彆說了,進來吧。”
厲潮把壓根沒亮屏的手機放回兜裡,很聽話的彎腰換鞋。
他看著跟前那雙黑色的拖鞋不悅的皺了皺眉,忽然歪著頭朝宋時眠笑道,“學長,我穿了你丈夫的鞋,他不會生氣吧?”
宋時眠道,“哦,那你彆穿了,滾出去。”
這回輪到厲潮,“……”
他委屈道,“學長好凶呀。”
宋時眠,“……”
和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死綠茶相比,他寧願被關小黑屋。
他把懷裡那束難以招架的花放在茶幾上,伸手撥了撥嬌嫩的花瓣,問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的人,“這是什麼花?”
“百合。”
“……”
神TM百合,他是瞎了,又不是傻了,哪家百合長這樣?
厲潮把身上的包隨意丟在沙發上,很克製的坐在離宋時眠不到十厘米的地方,平日裡全梳上去的劉海被他放了下來,柔順的垂下,整個人看上去頓時少了大半的攻擊力。
“學長你丈夫呢?”
宋時眠道,“死了。”
“……”
“學長可真會開玩笑。”
宋時眠歪頭,把手撐在下巴上,漫不經心地掀了下眼皮,“學弟是吧?我怎麼感覺好像沒有見過你?”
學弟嘴角最後一絲笑容也掛不住了。
半響,他落寞的垂下眼,“學長這麼優秀,不認識我也正常,沒關係的,能和學長說上話我就很開心了。”
他說話沒了以往的冷冽,聲音緩和了很多,這麼一聽,還有幾分可憐巴巴的味道。
宋時眠該死的有些心軟。
“那你跟我說說,你叫什麼名字?哪個學校?什麼專業的?”
他剛一說完,男生落寞下去的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他不動聲色地挪了挪,和宋時眠肩挨著肩、腿並著腿。
“學長叫我厲潮好了,我跟學長你一個學校的,A大金融係。”
A大金融係厲潮……
宋時眠眯了眯眼,“這名字有點耳熟,學弟,我是不是在籃球場上見過你啊?”
厲潮的眼睛亮晶晶的,“沒想到學長竟然還記得,對,就是那天,我們在籃球場上見過,我們還一起吃了燒烤呢!”
宋時眠說,“嗬嗬!”
男生臉上的笑容一滯,“怎、怎麼了嗎?”
宋時眠麵無表情道,“你來找我乾什麼?”
見他臉色不太好,厲潮有些局促的揪了揪衣角,“我就是來看看你……”
宋時眠站起來送客,“現在看也看了,花也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厲潮,“……”
他張嘴,“學長,你老公不在家,你一個在家多不方便啊,要不我留下來照顧你吧?”
宋時眠,“不需要,我一個人好得很,看見你就煩,趕緊走!”
“我……”男生垂著頭,聲音有些哽咽,“是我做錯什麼惹你生氣了嗎?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學長你不要生氣好不好?你要是覺得氣不過,打我罵我都行,千萬不要自己一個人憋在心裡……”
宋時眠伸手指著門,“你趁現在走,說不定我還能饒你一命。”
“……”
見對方遲遲不說話,宋時眠緩緩挑起眉頭,“嗯?”
厲潮抓起沙發上的書包,“學長那我走了,你一個人要記得好好吃飯。”
宋時眠抱著手臂坐在沙發上不發一語。
男生在原地躊躇了會,終於認清了宋時眠鐵了心的不想留他這個事實。
他三步兩回頭地往門口走,快走到門邊了,又折回頭掏出手機。
“學長,要不我們留個聯係方式吧?這樣有什麼事你也好找我。”
宋時眠現在不是很想搭理他,但怕發生找不到人的情況,還是拿出手機把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辦的新號碼給加上了。
等到人戀戀不舍的出了門,宋時眠拿出手機敲了敲陸林。
【在?】
【?】
宋時眠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
【給我說說上次跟你一塊打球那個叫厲潮的富二代唄?】
第73章
【你怎麼會忽然說起他?】
宋時眠不緊不慢地打字。
【偶然間聽人提起,有點好奇,就來找你問問。】
說起八卦,沒人比陸林更積極了,怕有什麼遺漏的地方,甚至還給宋時眠打了個電話。
這個時候他也不知道在乾嘛,周圍鬨哄哄的,拿著手機走了好一會才到安靜的地方。
“其實吧,我對他的了解也不是很深,不過有錢是真的有錢,高冷也是真的高冷。”
宋時眠抓到關鍵詞,緩緩皺起眉頭,“高冷?”
“是啊,你彆看我們打球那天他話不是很多,其實啊,我見過他幾次,加起來還沒那天跟你說的話多呢。”
宋時眠皺著眉頭,想著他剛剛站在自己麵前學長長、學長短的樣子,實在想象不到他高冷起來是個什麼樣子。
“不過啊……”陸林又道,“我對他其實不是很了解,畢竟他雖然名聲大,但人其實蠻低調的,還動不動就請假,再加上我們不是一個專業,學院隔得太遠了,沒什麼人脈。”
“你放心,既然你都開了這個口,哥哥保證給你辦得妥妥的。”
宋時眠有點感動,又有點無語,“我就是隨便問問,不知道也不打緊的。”
“怎麼可能不打緊?”陸林道,“同窗四年,你什麼時候跟我了解過彆的男人?”
宋時眠,“……”
察覺到陸林語氣裡不可名狀的興奮,他淡淡提醒,“你彆忘了,我已經結婚了。”
陸林卡了卡,然後鎮定自若道,“沒關係,我都懂,家花哪有野花香啊。”
“……”
他麻溜地推了個人給宋時眠,“這個,厲潮的室友,我最近認識的好哥們,你想要問什麼就跟他說,我都跟他打過招呼了,他絕對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說完後,他暗搓搓地補充,“你放心,我沒跟他說你已經結婚的事。”
宋時眠,“……”
掛了電話,他的手按在手機上的好友推薦上,猶豫了瞬,還是加上了。
他就問問,應該沒事……吧?
陸林說過打了招呼不是做假,他的好友申請剛發過去,對麵立馬就同意了,甚至還格外積極的跟他打招呼。
【你好,我是陸林的朋友,也是潮哥的室友,你叫我周柯就好。】
這名字聽起來有些耳熟,好半響宋時眠才想起來上次打球的時候周柯就站在他身邊,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你好。】
相比於周柯的自來熟,他明顯拘謹得很多。
早知道是這個走向,他寧願去逼問厲潮。
【你是不是要問潮哥的事?你放心,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他熱情得太過頭,反而讓宋時眠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你就這麼把室友的隱私往外說不太好吧?】
“不太……好嗎?”
周柯愣愣扭頭,和坐在他旁邊的厲潮大眼瞪小眼。
厲潮撐著頭,目光落在他的手機屏幕上,聽見周柯的疑問,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你問我啊?”
“不然呢?”
他抬起指尖敲了敲周柯的手機屏幕,“可他問的是你。”
周柯,“……”
他有罪,他就不應該貪圖那頓免費的飯,在厲潮給他發消息的時候屁顛屁顛就跑來見他。
—
這事其實就是一個巧合。
厲潮無緣無故地翹了下午的會,厲劭知道後,不知道怎麼跟助理和同事會溝通的,直接給了他半天的假。
被宋時眠趕出來的厲潮閒來無事,聯係了正在為找工作發愁的周柯喝酒吃飯。
一聽有人請吃飯,周柯想也不想地就來了。
結果他人剛見到厲潮,陸林的消息就發了過來。
厲潮是誰?擱以前那是室友,可現在,那妥妥的就是衣食父母啊。
他舉著手機坐在厲潮跟前,頭也不抬的跟他哥通風報信,“可笑,我朋友聯係我說有人想要跟我打探一下你,我是那種出賣兄弟的人嗎?”
說完後還不忘拍一下厲潮的馬屁,“不愧是我潮哥,哪怕畢業了江湖上都是你的傳說。”
厲潮把玩著手裡的酒杯,剛剛在宋時眠麵前規規矩矩扣到最上麵一顆扣子的襯衣被他解開幾顆,薄薄的襯衣底下漂亮的肌理紋路若隱若現,單腳踩在椅子上,姿勢浪蕩極了。
他頭也不抬的喝了口酒,一隻手摩挲著杯壁,另一隻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敲打著手機屏幕,看著上麵的聯係人,思考著要給宋時眠發什麼他才不會生氣。
聽見周柯的話,沒什麼感情的開口,“是嗎?誰啊?”
周柯為了一頓飯毫不留情地出賣兄弟,“就之前打過球的那個陸林,那天他還帶了個眼盲的朋友過來,結果他那個眼盲的朋友在打聽你呢,我當場就拒……”
周柯的話還沒說完,厲潮忽然抬頭朝他看了過來。
周柯很難形容那是一種什麼眼神,反正看得他後背一涼,冷不丁地被嚇了一跳。
“怎……怎麼了?”
厲潮挑眉,嘴角勾起一個有些邪性的笑,“誰?”
周柯縮了縮脖子,“就那個上次打球的眼盲學長,叫宋……宋什麼來著?”
厲潮補充,“宋時眠。”
“對!”周柯一拍手,“潮哥你記性可真好。”
厲潮把手裡的酒杯放下,拖著椅子坐在周柯身邊,“答應他。”
“什麼?”
“我說……”他耐著性子道,“答應他,他要問什麼都告訴他。”
周柯思考了瞬,忽然露出一個堅決的表情,“我知道了!潮哥你是在考驗我是不是?你放心,我對黨絕對衷心,絕對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我這就馬上回絕他。”
厲潮的臉驟然冷了下來,伸手扣住他正要打字的手,“我說,答應他,聽不懂人話嗎?”
周柯被他的冷臉嚇了一跳。
雖然厲潮平日裡話不怎麼多,但和他接觸久了,周柯就知道他蠻好說話的,這還是他第一次見他這樣。
他不由得悄悄咽了咽口水,很沒骨氣地開口,“我、我答應就是了。”
厲潮鬆開手,嫌棄般的抽出濕紙巾擦了擦手,歪頭看了眼聊天記錄。
“你跟他說,中間人轉告太麻煩了,讓他直接加你吧。”
周柯看到了他的動作,感覺到了被侮辱,可一扭頭,看見包間上的幾個大字,心裡頓時又平衡了。
嗚……幾萬呢。
他已經吃了半個月的泡麵了。
他抬起手啪啪打字,“好嘞哥,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轉達了。”
周柯並不覺得厲潮是真的想告訴對方什麼,思來想去隻有一個原因:可能是因為他現在心情不好,而對方剛好又撞了上來,想拿人家出氣呢。
他在心底有些可憐那位眼盲的學長,都看不見了,還要被人耍。
“哥……”周柯委婉的提醒厲潮,“人家學長眼睛看不見呢,想必平日裡過得肯定也很慘……”
厲潮涼涼的眼神瞥了過來,他嘴裡那句“你彆太過分”就這麼咽了下去。
好……好可怕!
厲潮收了手機,也不思考給宋時眠發什麼消息了,就這麼坐在周柯旁邊,等著宋時眠來加他。
當看見宋時眠發了一開始那句質問過來時,他不動聲色的挑了挑眉,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揚一度。
看,雖然眠眠生氣的把他趕了出去,可心底還是在意他的。
周柯被他這副要笑不笑的表情看得渾身發毛,忍不住又往旁邊縮了縮。
還沒等他想好這麼回,服務員就來上菜了,厲潮拿著他的手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周柯看了看低頭回消息的厲潮,又看了看跟前膏肥油滿的大閘蟹,默默低頭乾飯。
在心底為那個學長默哀三分鐘-
【你就這麼把室友的隱私往外說不太好吧?】
【沒關係的學長,不能說的我肯定不會和你說。】
宋時眠聽著手機的學長兩個字,腦海裡頓時浮現出厲潮的臉。
他搖了搖腦袋,覺得自己真是腦子壞掉了。
還沒等他回複,那邊又迫不及待的發消息過來。
【學長還沒想好問什麼嗎?】
宋時眠回他。
【本來也沒想問什麼,就有點好奇這個人,沒想到你們這麼熱情。】
【我知道,他很優秀,學長好奇也很正常,畢竟在學校裡追他的人很多。】
對方特意強調。
【但他一個都沒同意!】
【對了學長,他身高187.3,體重82,45碼的鞋,三圍是99-79-98,長度……】
【你想知道長度嗎?】
【……】
宋時眠冷漠。
【我不想知道。】
【哦】
簡簡單單一個字,連個標點符號也沒有,宋時眠莫名讀出一股遺憾的味道。
他深吸一口氣,覺得果然人以類聚,厲潮的室友簡直和他一個德行。
【你不用主動,我問什麼你就答什麼。】
【好的學長。】
【可愛.gif】
【我聽說他是我們學校的,怎麼沒見過他?】
【他經常請假,學長你讀書的時候他沒怎麼來過學校,不過他有經常關注學長哦。】
宋時眠放鬆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你是怎麼知道的?】
【秘密哦~】
宋時眠,“……”
好賤啊這人。
他深吸一口氣。
【我還聽說他家很有錢?】
【還好吧,一般有錢。】
厲潮矜持打字。
【學長你知道A市的厲家嗎?那就是他家。】
【不過你彆擔心,他的家人都非常好,如果嫁進去的話,沒人會欺負你的。】
宋時眠指尖翹了翹,敏銳地感覺到一絲異常。
【是嗎?那他現在在乾什麼呢?】
【在上班呢,雖然他繼承了家裡的產業,但在他心底一直有一份聖神無比的職業——】
宋時眠眉心跳了跳,下一秒,幾個大字無情地撞進他的耳膜。
【超市職員!】
第74章
嗬!
宋時眠無聲冷笑,抬手正欲打字,不知想到什麼,準備打字的手慢慢停了下來。
手機屏幕的光照他的臉,長睫掃下,眼底落不進光,神色帶著冷。
他甩掉腳上的拖鞋,縮進沙發裡,太陽已經落山,屋子裡昏暗一片。
【他放著好端端的富二代不當,怎麼會想著當超市職員?】
那邊過了好一會才回答他。
【可能是因為他喜歡的人喜歡這個職業吧。】
聽見這個回答時宋時眠愣了愣。
那邊又接著發消息。
【這個不重要,學長難道就沒有什麼還要了解的嗎?比如他的感情史什麼的?】
宋時眠的思緒頓時被他這條消息給衝散了。
他舉著手機,明知道這大概是個坑,可想著對方那副迫不及待的樣子,還是沒忍住順著他的意問了下去。
【是嗎?那他的感情史怎麼樣的?】
那邊扭捏了會,終於又發了條消息過來。
【他、他還沒對象呢,也沒跟人發生過關係,還、還是個清純男大。】
宋時眠,“……”
他格外痛苦的閉上眼睛。
果然,他就不應該犯賤。
見他遲遲不回答,那邊有點急了。
【學長,你怎麼不說話了,是不相信嗎?你不信的話我可以拍照證明的?】
拍照證明?拍什麼?拍哪裡?
【不用。】
宋時眠很艱難的打字。
【不用拍了。】
【哦】
【……】
宋時眠揉了揉額頭,長長地歎了口氣。
【我了解夠了,就這樣吧,再見。】
很顯然,他隻了解這麼點,對方很不滿意。
【我們都沒說幾句話呢,怎麼就了解夠了?】
【我還沒給你說他有多清純呢……】
和厲潮結婚以來,宋時眠的抗壓能力直線上升,麵對這種情況,他甚至還分了下神思考。
所以……
究竟有多清純?
但他的直覺告訴他,對方的嘴裡一定吐不出什麼好東西來。
他冷酷地拒絕。
【我不想知道。】
【哦】
對方又道。
【那學長你吃晚飯了嗎?我知道一家新開的川菜館很好吃,改天我們可以一起吃。】
發完後,他覺得不對勁,緊急補救。
【不是我們一起吃,是我可以轉告厲潮,讓你們一起吃。】
【他很和善的,一點架子都沒有,隻要你邀請,他肯定會同意。】
宋時眠聽著手機朗讀,在心底罵了聲蠢。
他心底那點怒火也隨著他那快溢出屏幕的小心思攪了個乾淨。
真不知道外界那些對他高冷的評價是怎麼來的?
還沒等他回消息,門鈴就先被人按響了。
送東西的人估計知道裡麵的人看不見,按了門鈴站在門口大聲喊,“請問是宋先生嗎?你點的餐到了。”
宋時眠摸到擱在沙發邊的導盲杖,走到門邊開了門。
門口站著一個送外賣的男人,這邊小區安保很嚴格,核對好身份之後才能放他進來。
他把外賣遞給宋時眠,看著他進了屋關上門後才低頭發了個消息。
厲潮看著手機上發過來的消息,確認他真的吃上晚飯後又低頭看著周柯的手機,等了快十分鐘也不見宋時眠回消息,就知道對方大概率是不會理他了。
他有些不爽的“嘖”了一聲,把和宋時眠的聊天記錄刪除,然後把手機丟回正在埋頭剝蟹的周柯懷裡。
周柯抬頭看他,“哥,你聊好了?”
見厲潮不說話,他討好的把手裡剝好的那個蟹朝他那邊推了過去,“那吃點東西?”
厲潮看著他油膩膩的手,皺了皺眉,抓起旁邊的包站了起來,“不吃,沒胃口,錢我已經付了,你自己慢慢吃。”
他走到門口時頓了頓,停了下來,側過身朝裡麵的周柯道,“你把簡曆投我公司吧,我隻能保證你不被篩下去,至於麵試能不能過,就看你自己的本事。”
周柯聽他說完後,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他“嗷”了一聲,也不顧吃的,頓時就朝厲潮撲了過來,“爸!你就是我爸!我是你失散多年的親生兒子啊……”
眼看著那雙油膩膩的手就要摸上他新換的襯衫,厲潮快速一閃,頓時溜了出去,把門瞬間帶上,徒留周柯一個人在裡麵鬼哭狼嚎。
他靠在外麵的走廊上,低頭看著天氣預報裡百分之四十的降雨概率,眉梢微挑,那雙狹長的眼裡一時間倒看不出什麼情緒來-
外賣是川菜,至於是誰點的,宋時眠心知肚明。
隻可惜,他的外賣才吃了沒幾口,江清韻就上門了。
她手裡提著吃的,一進來就被客廳裡濃鬱的辛辣味給嗆得打了個噴嚏。
她看著桌子上那幾盤紅紅火火的菜,還沒入口,臉就先皺起來,“怎麼吃這麼辣?”
宋時眠撓了撓頭,笑得很乖,“江城那邊吃辣比較多,習慣了,媽你吃飯了嗎,要不跟我吃點?”
江清韻看著他哪怕吃了那麼多辣依舊白嫩得找不到一顆痘痘皮膚,羨慕得不行。
“我吃了過來的,你這個我可吃不了,你快吃,不用管我,不然等會冷了多麻煩。”
她把帶來的吃食放桌子上,往屋裡看了圈,沒看見厲潮的身影。
“我閒來無事做了些餅乾,想著好久沒來看看你們,就過來看看。我聽厲劭說厲潮今天下午沒去上班,他是又犯病了嗎?”
宋時眠咬著魚片的動作一頓,心底閃過一絲心虛,畢竟他前不久才把人家兒子趕了出去。
“是犯病了。”宋時眠老實道,“又換了個人格,非說自己是大學生,現在不知道哪去了。”
江清韻看他一個人摸索著吃飯很是心疼,主動拿過一雙筷子幫他夾菜,聲音溫和,“不用管他,他那麼大個人,死不了,我隻是心疼你,怕他欺負你,所以過來看看。”
“你啊……”她微微歎息,“有什麼事記得跟我們說,彆一個人扛,你說你,自己都需要彆人照顧,怎麼還能讓你管那麼大個人呢?”
宋時眠低下頭,飛快的眨了下眼睛,“哪有,厲潮很乖的。”
“我兒子我清楚。”江清韻道,“他看著話是不多,可比誰都固執,脾氣又臭又硬,除了你,也沒人管得了他。”
“如果他欺負你的話,你該打就打,該罵就罵,彆慣著他。”
聽她這麼說,宋時眠斂下眼底的酸澀,笑了出來,“他不會欺負我的。”
江清韻看著他臉上的神色,見他沒什麼委屈之色才慢慢放下心來,又夾了一筷子菜放他碗裡。
“其實我這次過來還有一件事想要告訴你。”
說到這裡她眼底帶著笑意,“我們一直在關注國外的醫療團隊,早上接到消息,說關於你眼睛基因病的藥物已經研發出來。”
啪嗒!
宋時眠手裡的筷子掉在了桌子上。
他甚至顧不上去撿,眼睛因為驚訝而微微瞪圓,“什麼?”
“你沒聽錯,藥出來了,不過還要先臨床使用,確定沒有任何風險之後就能投入市場使用了,不過還得做個小手術。”
“臨床到使用的時間最多不會超過三個月。”
江清韻擦了擦眼角的淚,笑得很開心,“本來我還和團團商量,要不要給你買條導盲犬,現在看來是不用了。”
宋時眠撿起桌上的筷子,相比於江清韻的激動,他反而顯得很冷靜,“隻是研發成功了,如果臨床出現問題,還是會被叫停的?”
江清韻打了他的手背一下,“呸呸呸!彆瞎說,那麼小的概率,怎麼可能!”
宋時眠笑了笑,沒說話,隻是往嘴裡塞飯的動作有些發抖。
江清韻又道,“錢的事你彆擔心,你隻管好好吃飯養好身體準備手術就行。”
兩人又說了些彆的話,等到宋時眠吃完飯後江清韻看了看手機,“我得走了,天氣預報說今天晚上有暴雨,再不走下雨就麻煩了。”
宋時眠本來想留她,但厲潮不在,家裡就他和江清韻,感覺怪怪的,他就沒再留,送她到門口。
司機就在外麵等著,江清韻站在門邊跟他道彆,“對了,我們家這兩天打算集體定……買點衣服,你回去把你的尺碼發給媽媽,媽媽給你們添點衣服。”
宋時眠呆了呆,下意識的想拒絕,“不用,我們自己可以……”
江清韻看了眼他們晾在陽台的那堆T恤,眼底閃過嫌棄之色,“不行,我忍你們兩的審美水平很久了,除了T恤就是T恤,還買那麼醜的T恤,白白糟蹋這兩張帥臉,這次說什麼也要聽我的。”
宋時眠摸了摸鼻子,“那……那我回去發給你?”
“不止你的,還有厲潮,也不知道他最近有沒有變胖?他爸已經胖了六斤了。”
說到這裡,站在門邊的貴婦嫌棄的皺眉。
然後又叮囑宋時眠,“你看你,怎麼還是這麼瘦呀?要多吃飯,想吃什麼就跟厲潮說,他不滿足你就跟媽媽說,我們家不缺錢,要胖點才好看,健健康康的。”
“我知道的。”
宋時眠忽然伸出手,很輕地抱了下江清韻,“路上小心,媽媽。”
江清韻原本還想說什麼的動作就這樣僵在了原地,幾秒後,她忽然毫無預兆的紅了眼眶,隨即又覺得丟臉,偏過頭用手擦了擦眼睛。
“我……我知道的,你一個人在家也要小心,彆管厲潮了。”
直到聽見車子離開的聲音,宋時眠才抬頭看了看天。
不出意外的,什麼也看不見,但他感受到了空氣裡吹過的冷風和潮濕的水汽。
要下雨了。
第75章
夏季的暴雨,總是來得迅猛。
宋時眠摸索著將門窗都關好的時候,整個世界都被瓢潑的雨聲淹沒,偶爾還伴隨著一聲又一聲的悶雷,聽得他的心一驚一顫的。
他在沙發上找到自己的手機,翻了半天才找到那個下午添加的那個手機號碼,正在猶豫要不要打個電話過去。
結果他還沒打過去,對方就先打來過來了。
宋時眠想也不想的按下了接聽鍵。
厲潮的聲音混合在雨聲裡聽上去莫名多了分可憐巴巴的意味,“學長,下了暴雨,我全身都濕了,可不可以找你借把傘?”
明明知道對方是在賣慘,可聽著他可憐巴巴的聲音,宋時眠還是控製不住的心軟了。
“你在哪裡?”
“就在你家門口。”
外麵的雨似乎又大了點。
宋時眠才一打開門,夜風席卷著雨頓時就朝他撲了過來,他握著門把手沒忍住打了個冷顫。
厲潮站在屋簷下。
他還穿著早上那件純白的襯衫,渾身都被雨水打濕,就這麼濕漉漉的站在雨裡,像個無家可歸的小狗。
看見宋時眠開門探出半截身子,他可憐巴巴的喊了聲“學長”。
宋時眠將門拉得大了點,冷著臉道,“進來。”
厲潮張嘴還想再賣兩句慘,結果一抬頭就看見宋時眠衣著單薄的站在門口,他頓時收斂了神色,很快就進了屋。
聽著他在門口換鞋的動靜,宋時眠拿著一塊乾毛巾丟他身上,“怎麼?淋雨很好玩嗎?”
厲潮被毛巾砸得臉上一疼,瞧著宋時眠的神色,低下頭擦頭發,老老實實的認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忘記帶傘了。”
外邊雷聲還在響,不過宋時眠倒沒了剛剛心慌的感覺。
他在心底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和病人計較,推著他往浴室走,“趕緊去洗澡。”
他邊推厲潮邊隨著他的力道慢吞吞地朝浴室挪,走了段距離忍不住回頭道,“學長,我還沒有換洗的衣服呢。”
宋時眠,“……”
他緩緩吸了口氣,道,“三、二……”
厲潮神色一凝,迅速進了臥室,抽出不屬於宋時眠的那套睡衣,乖巧的站在浴室門口跟宋時眠告彆,“我去洗澡了,學長待會見。”
哢噠!
浴室門關上了,宋時眠站在門口,嘴角抽了抽。
不管怎麼說,人總歸是回來了,宋時眠縮回沙發上,給江清韻報了個平安,然後發現剛剛周柯給他發了條消息。
是條很勤懇的道歉信。
【對不起宋學長,回去之後我輾轉難眠,總覺得自己的良心過意不去,所以我還是選擇跟你坦白了。】
【下午跟你聊天的不是我,那是我室友,他覺得好玩就把手機拿過去了,如果他說了什麼冒犯你的話,你千萬彆生氣,如果、如果實在氣不過,你打我一頓出氣也是可以的QAQ。】
大晚上的,宋時眠原本有點生氣,看見這條消息莫名又有點想笑。
他回周柯。
【所以他說的那些都是假的?】
【QAQ……我不知道,我室友把聊天記錄都刪了,今天他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如果他說了什麼冒犯的話,我代他跟你道歉。】
浴室裡的水聲和外麵的雨聲交織在一起,宋時眠換了個姿勢。
【你的室友是?】
【啊哈哈……就是我工作的室友,絕對不是我潮哥!】
宋時眠懶得戳穿他拙劣的謊言。
【那我還可以跟你打聽厲潮嗎?】
那邊猶豫了一會才回他消息。
【我雖然是他室友,但我其實對他也不是很了解。】
【宋學長,我們雖然隻見過一次,但你跟陸林關係那麼好,我相信你也是個好人,我可以跟你說一點關於他的事,但你彆告訴彆人。】
聽見這條消息,宋時眠微微坐直身體。
【你彆看他長得帥,家裡又有錢的,其實蠻孤獨的,四年了,我也沒見他身邊有什麼朋友,到哪裡乾什麼都獨來獨往的。】
【而且他還生著病。我也不知道是什麼病,反正要吃很多藥,每天都吃,那麼一大把,我看著就覺得苦,但他吃得麵不改色。】
【對了,他還經常請假,一請就是半個月打底,哪怕這樣,次次考試還是專業前幾,不得不說,挺牛逼的。】
周柯想到哪說到哪。
【大一我就軍訓的時候見過他,我跟你說,那時候他可不像現在這樣。那時候還他還有點胖,估計是放假夥食吃得還不錯,人看起來有點圓潤,就是太沉默了,也不跟彆人說話。】
【後麵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休了半年的學,再回來人就瘦了下去。】
【雖然瘦是瘦了,不過看著身體不是很好的樣子,那時候還有人嘲笑他,說他是養在城堡裡的嬌貴小王子呢。】
【後來他就跟著我們打球,去健身房,去跑步,才慢慢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話的確不多,哪怕我跟他室友四年,也沒見他怎麼笑過,就好像天生情緒寡淡。】
【追他的人也很多,每天都有人找我要他微信,也有人當麵跟他表白,不過他都拒絕了。】
【拒絕理由是:他有喜歡的人了。】
浴室的水聲停了,過了會,響起吹風機的聲音。
明明沒說話,宋時眠忽然覺得喉嚨乾澀得厲害。
他從沙發翻爬起來,從茶幾裡找到他的耳機插了進去。
【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他問周柯。
周柯回答他。
【實話跟你說吧,哪怕我跟陸林關係再怎麼好,我也不應該跟你說這些的。】
【主要是我今天回去想了想,總覺得你的名字有點眼熟,但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直到我回去翻了翻你的朋友圈,看見了你的背景圖。】
【時間一久,你們可能忘記了,但你朋友圈的背景圖和潮哥是一樣的。】
他不說,宋時眠還真的忘記了。
他的背景圖是厲潮換的,兩隻手牽在一起的照片,一模一樣的兩個婚戒很顯眼。
周柯接著發消息。
【其實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就覺得你的名字眼熟,那時候還以為是校友,可能之前聽過。】
【直到回去看見背景圖,我仔細想了想,才想起來在哪裡見過。】
【其實厲潮以前上課的時候會無意識地在課本上寫你的名字,有時候是三個字,有時候是兩個字,有時候隻有一個字。我天天跟他坐,哪怕不是故意的,也總能瞥見那麼幾回。】
【而且那時候他還愛去彆的學院蹭課。】
【我還在奇怪,他怎麼老是去彆的學院的旁聽?還是跟我們毫不相乾的翻譯係。大一課那麼多,他寧願請人代課都要去聽,大二課少了,他反而不去了,現在想來,學長你就在翻譯係吧?】
宋時眠握著手機,遲遲沒有回消息,臉上的表情空白。
【前段時間,他跟我說他相親結婚了,同窗四年,我還是第一次見他那麼開心,和他結婚的人應該也是你吧?】
【我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麼矛盾,不過我感覺厲潮應該挺喜歡你的,有什麼事情我們坐下好好溝通解決嘛,冷戰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我那室友雖然老是沉默寡言的,但天天去健身房鍛煉,老抗揍了,學長不行你就多打他幾頓?他看起來應該不太像是會還手的樣子。】
宋時眠聽到這裡沒忍住笑了一聲。
下一秒,略顯清冷的聲音從他前麵傳了過來,“學長在笑什麼?”
宋時眠第一時間就把手機屏幕給關了,“沒什麼。”
厲潮看了眼他關掉的手機,又看著從他耳朵延伸下來的白色耳機線,眯了眯眼睛,“在聽什麼呢?連我也聽不得?”
宋時眠咳了咳,“工作上的事。”
他才剛說完,旁邊的沙發就凹陷了下去,清純學弟放著旁邊更寬鬆的沙發不坐,非要擠在宋時眠身邊,聲音聽起來柔軟又無害。
“我是不是打擾到學長工作了?”
聽著他說話,宋時眠滿腦子都是周柯剛剛跟他說的那些話,張嘴想問他,但又想著他現在這個樣子,又把疑問咽了下去。
隻不過神情和剛剛相比柔和了很多。
“沒打擾,你吃晚飯了嗎?”
厲潮觀察著他的神色,眼神閃了閃,默不作聲地朝宋時眠靠得更近。
“不用費心,我不餓的,學長同意收留我已經很感激了,怎麼好意思再麻煩學長呢?你放心,雨一停我立馬就走,絕對不會打擾你跟你丈夫的。”
宋時眠,“……”
宋時眠這段時間歎的氣加起來都比前二十幾年還要多。
他伸出腳踹了厲潮一下,“冰箱裡還有我吃剩的晚飯,你自己去熱一熱。”
厲潮扭捏,“這不太好吧,萬一被你丈夫看見,誤會我們的關係怎麼辦?”
宋時眠麵無表情道,“那你就當他死了吧。”
厲潮,“……”
眼看著宋時眠的臉色越來越黑,厲潮默默起身去廚房熱他吃剩的菜,順手還給他煮了碗小餛飩。
那些川菜太辣了,他怕給宋時眠吃拉肚子。
外麵的雨聲聽著絲毫沒有想要停的想法,小公寓裡燈光溫馨,厚實的大門仿佛能將一切風雨阻隔。
宋時眠坐在椅子上,拿著勺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攪著碗裡的餛飩,沒什麼胃口。
他的思緒有些混亂。
腦海裡一會是陸林的聲音。
“……你還記得大四的時候有個辯論賽嗎?當時是學院雙雙聯合又雙雙對抗,我們學院的隊友就抽到了他們學院。那時候你感冒了,非說自己公鴨嗓去打辯論丟人,讓我去了。”
一會是AI朗讀的聲音。
“我還在奇怪,那時候他怎麼老是去彆的學院的旁聽?還是跟我們毫不相乾的翻譯係。大一課那麼多,他寧願請人代課都要去聽,大二課少了,他反而不去了,現在想來,學長你就在翻譯係吧?”
他總以為自己的大學生活是平淡而又無趣的,再加上眼睛的問題,所以從未關注身邊的人。
他的眼睛讓他看世界宛如隔了層白茫茫的紗,世界是模糊的,人的五官也是模糊的,色彩被切割、拉長,虛幻朦朧,光怪陸離。
因為看不清,他上課坐的都是第一排。這個位置一般來說都沒什麼人坐,大部分時間隻有他一個人,孤獨而又沉默的聽完一節課。
直到他大三的時候,獨孤的第一排偶爾會多了個人。